440.第440章 大典（三）

隨着三位帝君的松贊聲，天地之間突然起了微風，從每個人的肩頭耳畔拂過，彙集至高台上，又將帝君們的聲音傳播開來。

那風拂過莫凡的發梢，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將她披在身後的髮絲一縷縷掀起，然後又放下，撓得莫凡只覺得痒痒，忍不住伸手把頭髮捉在了手裏。

可這會兒莫凡才恍然驚覺，她不是坐在雲車之中么？哪裏來的風？！

不過白岳、玉輪等人正站在高台之下同帝君一起祝禱，這會兒可沒有人來給莫凡解答疑惑。她看了看禁閉的雲車，又想起來這是玄一的靈力所化，若是有什麼不妥之處，玄一必然會知道。

風並不大，也很溫柔，帶給莫凡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慈愛地撫摸着自己。

那是一種被疼惜的感覺。

是誰在疼惜自己？是天道嗎？

莫凡原本忐忑的心隨着這微風忽然就平靜下來，那些因為大典所帶來的各種憧憬、漂浮的感覺似乎突然就離她遠去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一瞬間就放空了下來。

這世間，每一個人，每一隻靈獸，甚至是每一塊石頭，都是天道的寵兒。和緩的微風並沒有繞過任何一樣東西，就連被踩在人們腳底下的地面上，沙石也似乎在隨着微風輕輕擺動，細小的塵埃也隨着微風跳起了舞來。

莫凡一會兒覺得自己是那在風中起舞的沙石，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就是遊盪在這天地間的一縷微風，可她又似乎什麼都不是，與這一切都毫無關係。

是了，天道無情，更甚有情。

正因為有情，所以更顯得無情。

莫凡這邊剛剛進入頓悟的境界，另一頭的玄一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

可是祝禱詞還沒有念完，儀式還沒有結束，他根本不可能離開。

於是玄一趁着空隙扭頭看了一眼高台之下離自己最近的白岳，隱晦地伸手指了指那頭的雲車。

白岳等人也跟着在念誦祝詞，看見自家主上這個動作，震驚之下就沒反應過來，嘴裏的祝詞都忘了，半張着嘴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裏頭也有點發懵。

為什麼每隔六十年的儀式非要舉行，又是為什麼大家都如此期盼？

那是因為在這祭天大典上有無窮的好處啊！三位帝君共頌祝詞，天道為之感應，會有精純靈氣化為微風撫體，傳說還有人在儀式中直接聽到了天道的教誨，立馬頓悟突破境界的。

這樣的好事，誰也不能拉下啊！

也只有各個宗派的底層弟子苦逼一些，宗門裏頭誰去誰不去那是經過挑選的，主要是要選擇一批人留守宗門，畢竟儀式一般也就是大半天，門裏不能空着，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星河當值的弟子就開心了，論理說他是今日值守不能來參加儀式，可是這個剛從下界上來的土老冒要來，他得帶路不是？說不得順便還能把這個人拉入自家宗門，更是大大的功勞一件了。

黑明跟着抵達祭天台，腳一落地就感受到了精純的靈氣，不是比下界濃郁，也不是比玉京界濃郁，而是完完全全的精純靈氣。

還沒等他驚訝完，再往那高高的祭天台上一眼掃過，心中更是大驚，那個一身玄色袍子的男人，看着非常非常眼熟啊，那不是那個誰么？

可惜帶路的弟子正忙着吸收靈氣，根本就顧不上為他介紹台上的三位帝君到底哪位是哪位。

黑明只能壓抑了心中的驚訝也跟着沐浴在靈氣的洗禮之中。

隨着三位帝君同頌的祝詞接近尾聲，精純靈氣的微風也慢慢停了下來，直至完全消失。空曠的原野又一次回到了之前沒有任何靈氣的模樣。

莫凡也從入定之中慢慢清醒了過來，她覺得似乎自己明白了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明白。若是平時，她倒想要坐下來好生想想，可是這會兒，她卻顯然是沒有時間多想的。

鳳族的九位長老化身原型，圍着高台翩翩起舞，一聲聲高低不同的啼叫融合成了好聽的樂曲，不知從哪裏飛來的各色小鳥，也跟在鳳族身後飛翔、鳴叫。

雲車慢慢消失，潔白的雲霧化作了一道長長的雲橋通向高台之上。

莫凡這才發現，原本站在高台上的三位帝君就只剩下玄一一個，蒼天帝君和未天帝君不知何時步下了高台，正在笑吟吟地看着這一幕。

雲橋之上，白霧翻騰，似乎是在催促莫凡快些走上去，走到那個依然冷着一張臉，卻滿是期待地看着她的玄衣帝君身邊。

玄一倒是一派鎮定的模樣，誰也沒有瞧見他背在身後的手正藏在寬大的袖中握拳發抖。

莫凡眼中，他倒依然是身姿挺拔的模樣，只是一雙黝黑的雙眼比平日裏更顯耀眼，似乎有無數璀璨的星辰隱藏其中。

見莫凡依然站在雲橋那頭不動，玄一想了想，暗暗掐了一個法決。

底下觀看的眾人驚呼了一聲，高台之上赫然出現了一隻身形巨大，毛髮油黑髮亮的猛獸，那猛獸一步步邁上雲橋，向著雲橋另一端身着紅袍的女修走去，隨着它的步伐，它的身形竟然也在慢慢縮小，從最初的房屋一般巨大，縮小到了一人來高的模樣。

猛獸四足之下，有熊熊燃燒的暗紫色火焰，圍觀群眾中有識貨的早就低聲叫了出來：“是紫焰追雲豹！還是頂階的！”

嘖嘖，即使在玉京界，紫焰追雲豹也是少見的高階靈獸了好么？

見到了這位，黑明雙眼睜得更大了些，他努力看向站在雲橋一段的紅衣女修，想要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起的那個人。

可惜紅衣女修身上的法衣光華耀眼，竟是遮住了她的容顏，根本就看不清楚。

這種場合，不會有人用神識去窺探她的容貌，除非是想嘗嘗身死道消的滋味兒。

瞧見黑豹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莫凡忍不住就笑了。

雲橋將自己和玄一所在的高台連接起來，有點像她曾經見過的教堂婚禮，長長的通道，新郎在神壇之下等待着新娘的模樣。

可是轉眼玄一就把黑豹放出來，是幾個意思？

黑豹走到她跟前，親昵地拿大頭蹭了蹭莫凡的臉蛋，低聲說道：“快些，你還想讓我等多久？”

莫凡忍不住就笑出了眼淚來。

附在黑豹體中的玄一傻了：“哭？哭什麼？！”

莫凡忍不住啐他：“我哪裏哭了？瞎說！”

她不是哭，是高興好么？黑豹的出現讓她想起了許多往事，想起了許多與玄一一起度過的日子。不過短短几句話，莫凡倒是心裏鎮定了不少，抬腳欲走，黑豹卻在她面前趴下身來，回頭望着她說：“走吧，我背你過去。”

這傻子，是怕自己臨時跑掉了嗎？

莫凡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順從地坐上了黑豹的背脊。

大紅的裙擺散開在黑豹油黑的皮毛之上，說不出地好看。莫凡只是一閃神，便已經到了高台之上，玄一走上前來，一把就把她從黑豹背脊上抱了下來，低頭在她耳邊道：“來，與我一同拜過天道。”

他是天地初開之時的精氣所化，沒有父母，這天地便是他的父母，天道便是他的師傅，既然娶了媳婦，自然要拜過才是。

不用禮官唱禮，玄一拉着莫凡在祭天台上下跪叩頭，便算是禮成了。

原本淡藍一片的天空中忽然聚集了五彩雲霞，霞光照在一對新人身上，說不出地好看。

高台之下，蒼朮拉着鸞奴仰頭觀禮，忽然嘖嘖道：“玄一看起來無趣，沒想到也有這樣的時候，嘖嘖，看起來倒是不錯啊！鸞奴，你覺得怎麼樣？”

鸞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並沒有答話，只是低頭摸了摸小腹。

這裏，似乎有一團東西在吸取自己的靈氣。

難道說，她是要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