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落花⑵
黃昏,馴象人點起篝火,烤着越宗平獵來的小鹿。身周淡淡散發著的精神威壓,驅散了周邊一小塊地方的蚊蟲。
對越宗平來說,雨林生活毫不陌生,如果以實力計算,十六年前的他即使有一百名,也無法對抗現在的自己。然而當年的那個越宗平卻也是在千里大逃亡里,幹掉了43名士兵的強人。
渡過了一個夜晚,驅散了成群的蚊蟲,常見的毒蛇猛獸更不需要擔心,一行人在雨林中行進更是輕鬆愜意。
第二天的中午,一場暴雨瓢潑而至,馴象人驅趕着大象,支起雨布在樹木間搭起十幾平方的空間。
大雨傾盆倒下,銀白的水花接成一線,天地一片蒼茫。遠處,近處,可以看得見的東西都淹沒在白茫茫的大雨里。
雨水一片片落下,看着漫天蒼茫的白瀑,越宗平忽然心頭一動,抽出一縷神念在大雨中飛盪遨遊,漸漸伸向遠方。果然,大約兩公裡外雨水就少了下來,變成一線線,斷斷續續,時連時斷的白線,漫空飄灑。
他彈出一支金針——這是他花了大價錢在俄**工實驗室訂做的合金針,以鈦為主體,還摻入了鉭、鈮、鎳、金、鎘等,全長33毫米,硬度和銳利都是極佳,記憶功能也是極佳,即使被外力扭曲變形,只要沒有斷裂就能夠自行恢復。
金針在雨幕中沒有任何人發覺的高速飛行,準確的在連串雨線中,捕捉到那一滴唯一單獨的雨滴,將它擊散。
連續幾次,金針都準確命中目標。
漸漸的越宗平不滿足於簡單的刺擊,金針以各種不同的花式飛行,附上丹田初得的真氣,以不同的方式爆發,將雨水炸散開來。金針的數量也越來越多,當增加到十五支的時候,越宗平終於出現了失誤。
越宗平微不可察的輕輕嘆息一聲,方才他突發奇想,記得小時候讀過的還珠樓主鴻篇巨著,裏面綠袍老祖放出的數萬金蠶蠱被極樂真人用一蓬飛針破去,恰好是一針一支,絕無偏差,一時興起出手試驗。沒想到分心御使多支金針對精神力的要求急劇增加,至多十四、五支,他就無法達成完美控制。
“與前輩劍仙的差距巨大啊!”越宗平暗自喟嘆,很快又愉悅的笑了起來,“難道還當真了不成?哪裏還真有什麼前輩仙人……”
“怎麼了?”見他神思冥冥,嘴角勾起一道弧線,帕汀雅關切地問了一句。
“想到些事。”越宗平放下心事,將帕汀雅摟緊貼近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被雨淋濕,略略有些顫抖的嬌軀。
大雨時停時下,一群人也不得不時時停下,行進速度慢得令人難以忍受。好在考察隊的目的地似乎並不太遠。第十三天下午,越宗平感應中發現,距離他們不到一公里的追蹤隊伍開始不再隱藏形跡,加速向前行進,也連忙吩咐馴象人驅使大象,加速行進。
到了黃昏的時候,地勢漸漸陡峭,遠處傳來幾聲槍響,忽然眼前一亮,濃密的叢林變得稀疏。放眼望去,一座山峰陡然孤高拔地而起,離地百多米高的山壁間一個凹進的平台上繫着繩索,上面有着人影晃動,不時有人用俄語驚呼着,探出頭來向外開槍。
山峰下,北部貴族富豪們派來的幾乎能編組半個連隊的保鏢、傭兵和七、八名和尚各自尋找着隱蔽物,組成戰鬥隊形向山上仰攻。雖然地形不利,憑藉經驗上的優勢還是佔據上風,成功壓制了考察隊的火力。
一名黝黑高瘦,細長鐵柱般的僧人正背對叢林,站在山峰下,仰看山峰,赭黃的僧衣在晚風中獵獵飛舞。
感應到越宗平三人的到來,那僧人遠遠就回過了頭,看他面貌極其普通,正是東南亞常見的農家漢子模樣,一雙眼睛卻極為幽深,彷彿蘊藏一潭冷電,微微放着藍芒。
越宗平抱着帕汀雅從大象背上一躍而下,雙手合十,躬身行了個佛禮,道:“伽羅力大師!”
那和尚臉上也露出笑容,合十還禮道:“龍施主!”
素未蒙面的兩人,卻絕不會錯認對方。
兩人間的景物微微扭曲,空氣微微動蕩卻又一發即收。
越宗平心頭震動。十幾天前被這和尚擊碎了外放神念,他還不敢深信,適才兩人過了一手,已可確認無疑。黃衣和尚伽羅力體能應是不在他之下,身體淬鍊縱然稍有不及,卻也相差不遠。尤為讓人驚訝,那中年和尚精神力修持分明也到了極高境界。雖然還未能淬鍊得爐火純青,抑制不住地外散,不能收發自如。但看他眼中神光,與臨街大戰那天的越宗平已相差無幾,至多是控制上的些微差距。
越宗平不由心下暗嘆:“本以為自己精神力強大已經是世上絕無僅有,沒想到就在身邊如此之近的地方就潛藏着如此一位高手!清曼寺三神僧……不知排名在他前面的兩位為何還不如他?這幾年過得太順,看來是有些小覷了天下高手!”
越宗平有心看他身手,向著山上微微一笑,出言相邀道:“大師,時間不早了,早點上去如何?”
伽羅力豪邁地大笑,滾滾如雷,彷彿山峰也在震蕩。
上面的平台上又傳出莫名驚恐的呼叫和英文的喊話,接着又探出頭來拚命向下開槍。這一切卻無濟於事,一黃一白兩道人影疾逾奔馬,考察隊花了1個小時才攀上的山壁在他們腳下和坦途大道一般,以看得見的速度向上攀升,幾個呼吸已經走了一半。
任憑子彈飛舞,怎麼也挨不上兩人的身影,幾乎是同時登上山壁半空凹進的平台。
平台後是一個山洞。
越宗平一腳將一直躲在石台上開槍的白人男子從平台上掃落山崖,凄厲的叫聲劃破長空,直到一聲重響后終結。平台上,其餘的考察隊成員倉皇後撤,向山洞裏逃去。
越宗平看了一眼,山洞彎彎曲曲的,不知深入山體多深。兩人都沒有追擊,站在石台兩端,一左一右。等到傭兵和和尚們上山肅清洞口敢於抵抗的考察隊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山上的星空分外清澈,漫天星斗鑲嵌在漆黑的幕布上,一閃一閃的。山路上,傭兵們打亮的燈光一盞盞分佈在繩索和鋼釺組成的道路上,一樣樣探洞用的設備被運上山來。帕汀雅也跟在運送物資的隊伍里爬上石台,俏臉漲紅,大聲喘氣,一見面就興奮地撲到越宗平懷裏。
前法國外籍兵團上尉,科特迪瓦人弗蘭茨,這支隊伍實際的指揮者攀上石台,與伽羅力起了小小爭執。很快,又在伽羅力的堅持下開始大聲的呵斥指揮,安排人手做着連夜探洞的準備。
十點鐘的時候,探洞隊伍才開始進入山洞。
無論伽羅力還是越宗平都不將考察隊殘餘的武裝放在心上,但人力永遠無法和自然抗衡,未知洞穴深處可能具有的危險使得他們都不願冒險。
兩名經驗豐富的黑人傭兵在黑暗中無聲潛行。在他們動身後許久,一點燈光移動,然後又是一點,一盞一盞的礦燈都動了起來,整支隊伍向著山洞深處移動。
這是一座極其幽深的山洞,除了開始的一端,人很明顯是在向下行走。洞穴錯綜複雜,四通八達,洞壁上有着人工修飾的痕迹。也就是隨着這些人工修飾的痕迹,探洞隊伍一直向下,轉彎,再向下,考察隊的人員一個也沒見到。
不知走了多久,耳邊傳來淙淙水聲。
弗蘭茨抬起手腕看了眼腕上的夜光手錶,說:“現在是凌晨一點四十五分,我們已經走了三小時四十五分,步行10至12千米,誤差不超過1千米。如果我沒有算錯,我們的高度下降超過了1000米。洞穴連通地下河,規模不知還有多大,我建議休息三個小時再繼續出發。”
在得到伽羅力和越宗平的許可后,探洞隊伍在較平坦的一段通道停了下來。
在幽暗深邃的洞穴,所有聲音都被放至最大,沒有人願意多說什麼,各自安靜地睡下,只有呼吸和地下河的水聲。
越宗平靜靜地擁着帕汀雅躺在睡袋裏,沒有說話。
“算來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做夢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進入叢林以來就沒有過。不,在那之前……”他靜靜聆聽水聲,自從踏上那座山峰,似乎就被一種奇怪的感覺瀠繞着。不是危險的預感,似乎,也說不出是些什麼。
三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隊伍又再次前行。
地勢漸漸變得平坦。
弗蘭茨走近伽羅力和越宗平兩人說:“按照我的計算,我們現在的位置又回到一開始那座山峰的下面,距離洞口5公里直線高度的地下。”
伽羅力的眼睛裏不禁也出現了一些虛怯,在幽暗無盡的地穴里,越發體悟自身的渺小。
前方轟鳴的槍響打破了洞穴里的寂靜,伽羅力第一時間向前飛射,整支隊伍如釋重負,似乎能找到什麼,哪怕是遇見敵人也是幸福的事。
越宗平走到的時候槍聲已經停了下來。
弗蘭茨蹲下一具具翻動屍體,說:“耳膜被震破了,他們的槍沒有裝消音器;中了三槍;這個是被他們自己人打死的……”在最後一具屍體上擦乾淨手,弗蘭茨站起身說:“兩位,我們前面那支考察隊已經全滅了。”
越過槍戰現場,一群人在不遠的前方稍作休整,又繼續前進。走了不久,腳下變得又寬又直,所有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
忽然,當先探路的兩名傭兵驚呼起來。接着,所有人都看見前方的道路盡頭,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靠近出口的一截石洞。洞口外面,一點星星般的光芒在跳躍,然後又是一點,接二連三的出現在人們眼裏,讓人懷疑回到了地面的世界,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
走出山洞,眼前豁然開闊。彷彿廣闊的天穹,上下都難以窺見邊際。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點點幽暗的星光閃爍。一道筆直寬闊的石道從山洞口直伸到廣闊的天穹當中,左右上下都是閃爍着藍芒的繁星,無比真實,數量卻多了不止一倍!
(強調一下,這本是古典仙俠!注意看標籤,會穿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