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平⑵
黑色的轎車行駛在田間的公路上,放眼看去,兩邊都是大片綠油油的田地,直到遠處山脈的邊緣。田壟地頭的野草中間開着星星點點,五彩斑斕的小花。二月的清邁,不管向哪個方向看去,都是滿眼的綠樹和鮮花,一派生機盎然景象。
平心而論,色拉蓬金達家族在本地的聲譽還是不錯的。儘管昆塔亞暗中控制了整個泰國北部的過境毒品和軍火交易,也是著名的泰、緬、柬文物出口商人,和國際人口市場上最大的泰國少女供貨商。不過在清邁本地,昆塔亞稱得上樂善好施,搭橋修路,搞活經濟,做了好幾件大事,在大多數“不明真相群眾”的眼裏,還是一個聲譽良好,身份高貴的本地傳統貴族。
在路上,不論是路邊農田裏辛勤勞作的農夫,還是路上趕路的行人,都紛紛停下腳步,向昆塔亞的座駕行禮。
英國聘請來的白人管家古德極具傳統英倫紳士風範,一路上頻頻減慢車速,回應着人們對自發的擁戴。
進入市區之後,車速變得更慢了。
清邁的街道上灑滿了清水,到處都是鮮花。街角、路邊,人家店鋪的窗檯和屋檐,甚至大象的身上,一切你可以想到的地方,到處都有鮮花綻放,彷彿不要錢似的。
靚麗的本地女子頭上扎着、戴着,手上拿着各式各樣的花朵笑容滿面,各種膚色的遊客們也不停地忙着拍照、攝影,頭上也插着幾朵鮮花應個景兒。
三名挽着手在街上照相的中國少女攔在了車子前進的路上,古德紳士的將車停在街邊,等待她們盡興離開。
一群看似同團遊客的中年男女靠了過來,花團錦簇,遮住了車窗四周的視線。車門上的鎖“咔噠”一聲輕響,身旁的車門被粗暴地拉開,一支圓洞洞的槍口抵在越宗平的額頭。
“下車!”中年男子壓低了聲音。
另一邊的古德也被人用槍指着,所不同的是,他是被人威逼着留在座位上。
越宗平將雙手舉過頭頂,示意沒有武器。就在中年男子再次催逼的時候,猝然發難,舉過頭頂的手肘順勢一折,一肘狠狠打在中年男子臉上。
澎湃的血花驀然爆散,中年男子的頭顱被越宗平一暗兩明三重勁力衝擊下猛然炸開。
想像不到的變化讓四周的人都震驚了。
古德那面的男子反應極快,指着古德的槍口迅速移動,向著越宗平連開三槍。
剎那間,越宗平的身體彷彿失去了骨頭,一條懶懶的大蛇般在狹小的空間裏扭曲,遊動,間不容髮躲過三槍連擊,滑出車外,迅捷的向上一躥。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身形猛然舒展,氣質劇烈變化,彷彿巨蟒騰飛化龍,夭矯自在。越宗平身體翻轉,貼着車頂一腳踹過,雙手暴長。只聽“咔嚓”兩聲響,最先準備開槍的兩名特工已經雙眼凸起,被捏碎咽喉,軟軟倒下。
幾乎同時,一道絢爛的血花衝天。
車對面的男子再沒有開第四槍的機會,仰面倒下。
街上瞬時大亂,滿街都是狂奔的人群。
本來以為十拿九穩的抓捕行動瞬息間損失四人,還可能引發重大“政治事件”,圍攻者們個個心神震動,儘管身體本能反應還在按照平時的訓練行動,但動作、配合間不可避免地開始散亂。
橫飛的子彈連續擊中數名遊客,血花飛濺,遊客們更加恐慌。擁擠、踩踏,不斷響起的槍聲和翻倒的花車更加加劇了混亂。幾名白人老太太帶着許多腳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一名強健的黑人奪路而逃,眼看就要衝出街口的時候忽然被一槍穿心;數名盛裝的本地少女被翻倒的花車壓住半截身子,正在痛苦的呻吟。
連續打出的子彈不但沒能傷到越宗平的皮毛,反而被他藉機又殺死兩人。
越來越多的誤傷,越宗平鬼魅般的身手和同伴的連續喪生,都對抓捕者們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越宗平豹形拳一展,再度擊斃一名女子。心理的危機感不但未曾消退,反而越來越濃!
忽然,外圍的三名少女手牽手連成一線,狠狠瞪着越宗平,六隻眼睛閃過美麗的五彩炫光。一道精神力量猛逼過來,彷彿有人用手指在越宗平額頭彈了一下。
接連兩發子彈從遠處飛來,林肯車的尾箱驟然破裂。再遠一點,一名正在奔跑的婦女忽然綻裂,變成一灘碎肉。
“狙擊手!好毒的手段!”越宗平心頭殺機沸反盈天,“竟然連精神力異能者都出動了!”不提狙擊步槍射出的子彈,三名少女任意一個的精神衝擊都足以讓一名最強壯的黑人變成白痴。
不過越宗平的精神力量卻是在無窮無盡的夢境中磨練,歷經無盡生死、千般酷刑、萬次搏殺,精神力之強大這世上未必有人能夠勝他,遠不是那三個少女能比的。
越宗平暗罵一聲,精神力猛然暴漲!沿着子彈飛來的方向,彈出一支金針。金針沿着剛才子彈的軌跡,一路飛行,刺破那名狙擊手的右眼,從腦後飛出。
這是他隱藏已久的絕技。以越宗平的精神力,雖然不能象傳說中的仙俠一流,御使飛劍,千里之外取人首級;卻足以控制金針,千米之內殺人於無形。由於地形限制,兩名狙擊手的狙擊位置直線距離都沒有超過500米,被他輕鬆殺死。
與此同時,他的右腿收回,身邊最後一名男子的頭顱炸開,變成一團紅白混雜的奇花。
塵埃落定,警笛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不遠處的街口。
除了三名被越宗平浩大的精神力反震,痛苦抱頭委頓在地的少女外,其餘十二人,包括兩名狙擊手在內,都已經命喪黃泉。
古德鎮定的打開車門,從尾箱已經成了幾幅鐵片的林肯里走了出來,伸手掏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拭去身上的灰塵,說:“尊敬的龍,您沒事吧?我就知道您一定沒事……如果您沒有意見,這裏就交給我來處理。”
越宗平惡趣味地退後半步,學着紳士般地回禮,揮了揮手,飄身退出滿地都是血流肉塊的殺場中心,不沾染半點血污。
越宗平和昆塔亞的會面還是挪到了色拉蓬金達莊園進行。
早晨的襲擊事件讓雙方都消耗了大量的時間,直到晚上,會面才得以進行。
色拉蓬金達莊園就在清邁西郊,距離市區三十多公里處。經過家族成員十數代的努力,佔地廣闊,建築恢弘精巧,不在曼谷的泰皇宮之下,但卻是純粹的泰式風格。一座座尖塔屋頂鎦滿了黃金,光輝耀眼,高挑的刺向天空。牆頭屋頂,大量的採用琉璃、珠寶和金箔裝飾,上百座極富佛教色彩的守護神分佈在莊園各處,一尊尊凶神惡煞的,相貌各異,極富想像力。
到處都是金碧輝煌,蕩漾着珠光寶氣。
越宗平卻沒有心情欣賞庄園裏的景色,陰沉着臉跟在侍者身後,快步走向昆塔亞的書房。
昆塔亞個人的書房卻極具現代特色,全英式裝修,簡潔明快。
“今日上午發生在泰國清邁的恐怖襲擊事件,已經造成至少30名遊客死亡,過百人受傷。事發當時,恰逢職業排名第一,連續十屆‘泰拳王’獲得者,八屆世界泰拳錦標賽中量級冠軍獲得者,K-1WORLDMAX上兩度封王,號稱‘史上最強’的泰國傳奇華裔拳手龍敬光在場,將15名持槍恐怖分子全部徒手擊斃,其中包括兩名狙擊手。據稱龍敬光先生不但是泰國最著名的拳手,還是一位佛學大師……”
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裏傳出播音員略帶激動地聲音。不管BBC還是CNN的新聞里,都可以聽見越宗平在泰國用的名字,還有一段據說是遊客遺落在現場的DV拍攝的短片正在各大電視台里反覆播放。不但完美的再現了越宗平赤手空拳擊斃數名恐怖分子的過程,而且DV的角度“恰好”沒拍到事件最開始的部分。
電視上的畫面完美而流暢的展示出一種叫做冷酷的優雅。瀟洒凌厲的身手,無情的眼神,優雅的貴族式對話,以及最後離開鏡頭拍攝區域前邪魅的笑容。短短几分鐘的短片,讓人一見難忘,一股涼氣沿着脊柱上沖,但又捨不得移開眼睛。
越宗平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表現如此完美。
昆塔亞坐在電視對面的沙發上,一身淺白簡約風格西裝的昆塔亞頭頂光禿錚亮,臉孔輪廓泰國人里少有的深邃、硬朗,一幅簡單的平光眼鏡又為他扳回幾分形象。
眼鏡的後邊是一雙淺綠的眼睛,有着英倫混血血統的面容格外英俊。
看見越宗平進來,昆塔亞按下遙控器,關閉牆上的電視。指着一旁的沙發招呼越宗平坐下,半開玩笑地說:“龍,我的朋友,你徹底出名了。今天以前,泰國有九成的人知道你;今天晚上,泰國不會再有沒聽過你名字的人;到了明天,全世界至少有一半人會知道你的‘壯舉’……”
說著,昆塔亞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看見越宗平象看小丑似的眼神,昆塔亞無趣地停下笑聲,抽出一張淡藍色的紙片遞給越宗平,“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王室已經正式決定冊封你爵位,可以在名字前加上‘鑾’,正式的冊封儀式將於下個月在曼谷皇宮舉行。”
越宗平接過看了一眼,對於一個東南亞國家的爵位他沒多大興趣。他殺死那15個人是事實,只有“恐怖分子”值得商榷。不過即使國王陛下和首相以及“北邊”,都不會想揭穿這一點。古德安排的炒作讓他的聲望提高了一點點,想來那邊以後的顧忌也會多一點點,但是這還不夠!
他隨手將泰王室的封誥放到一邊,冷冷地盯着昆塔亞說:“你欠我一個解釋。”
昆塔亞臉上不由顯得有些尷尬,無形的目光讓他感覺壓抑,攤開手解釋說:“龍,你的身份沒有問題。你是出生在清邁的華裔泰人,有出生證明、市政記錄、醫院記錄,也有醫生、護士給你證明。其它每一步經歷也都是這樣。我們做了最完美的處理。你是合法的泰國公民!雖然你當時只有十二歲,但我不得不說,龍,你做得漂亮!”
昆塔亞伸出大拇指,起身倒了兩杯紅酒,將一杯放到越宗平面前,“沒留下血液,也沒有指紋和其它痕迹,除了孤兒院的嬰兒照,他們也沒有你其它的照片。即使‘北邊’也不敢指認我國史上最強的拳手,人氣超強的國民偶像,就是十六年前在那邊連殺13人,又在逃亡路上讓他們損失了半個多連,最後越境消失在緬北森林裏的那個孩子……”
“我同曼谷通過電話”,昆塔亞端起閃耀着猩紅光澤的高腳杯抿了一口,“‘北邊’派人私下透露,這次不是政府行為,‘北邊’現在的領袖不主張為了虛無縹緲的事採取激烈手段。但是……當時見過你的人有人認出了你,咬定了你的身份。當初13個人里,那名主持拆遷的副市長恰好是某元老的獨孫,當年也是想儘快上位,手段激烈了一些。現在,他們也無法保證老人家不會再指使人做些小動作……”
“哦?”越宗平也漫不經心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就這樣了?這次的人還有把我抓回去的想法,如果他們直接派來幾個狙擊手呢?”
“當然不是這樣!”越宗平眼角的寒光和一閃而逝的殺氣讓昆塔亞渾身一冷,急忙解釋道:“正好這次事件讓你的聲望更上了一層,我本來想讓你到清曼寺走一趟,幫他們解決一件小事。以你在佛學上的造詣,要他們封你個尊號也不是不可以,現在就更名正言順了。你知道那在我們的國家意味着什麼。到時曼谷無論如何也不敢冒激怒所有佛教徒的危險放棄你,‘北邊’也不敢冒得罪全體泰國人的風險,他們沒有實在的證據,也會約束那邊的人。”
越宗平思考了一會,舉起酒杯說:“沒有下一次!”
見他鬆口,昆塔亞鬆了口氣,也舉起酒杯,鄭重的說:“沒有下一次!”
兩隻晶瑩剔透的高腳杯輕輕碰了一下,,殷紅得象血的美酒在杯中蕩漾。
越宗平問道:“什麼事情值得一個佛門尊號?”
昆塔亞笑着說:“一件小事。有一個波蘭裔俄羅斯籍考古學家,申請考查一處古代遺迹,曼谷已經簽發了許可,恰好清曼寺認為那地方和他們的祖師有關係。”
“不能撤銷他們的許可?”越宗平一皺眉。
“呵呵呵,三位大師還等着他們找出聖地的準確位置呢,你就帶着帕汀雅出去玩一趟吧。再說,”昆塔亞連笑幾聲,說道:“我們不幫曼谷糾正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