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魚”出浴
大青山河湖密佈,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在山間是隨處可見的,最得我心的是“麗人湖”。麗人湖是一個小湖泊,位於一個山溝溝里,方圓十里少人煙,湖水很是清澈。湖畔周圍是低緩平坦的草地,一到春天時草地上就會稀稀拉拉地開出不知名的野花。去年我偷溜出山寨在外面玩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小湖泊,麗人湖這個名字就是那時候我給取的。我老喜歡給一些東西取名字,寨子裏養的那頭小豬我管它叫“花花”,阿爹送給我的那匹小紅馬我叫它“流風”。
“麗人湖”這個名字是有來頭的,關於它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這個故事之所以不為人知是因為它是我自己編排的。我將這個故事記錄了下來,整理如下:
“唐朝年間,玄宗為避安史之亂,攜楊貴妃一路逃往四川。連日奔波,勞累不堪。途徑大青山,在此小憩。楊貴妃走在一湖泊邊,無意之中瞥見了自己映在湖中的玉容。由於連日辛苦,玉容憔悴,美貌蒙塵。楊貴妃便捧了一捧湖水清洗了一下面容。用湖水洗完臉后,楊貴妃頓覺神清氣爽。她又看了一看自己在湖水中映出的面容,看到自己是美目含情、顧盼生姿。楊貴妃心下大悅,遂將此湖賜名為‘麗人湖’。”
而今又是四月天,想到麗人湖湖畔的野花花開無人賞該是何等的寂寞,於是我一早醒來,便打算乘着“流風”飛奔下山,前往麗人湖赴“花約”。
走山寨的正門肯定是出不去的,好在我在這方面經驗豐富,另闢了一條蹊徑下山。我下山時韻香姑姑還沒睡醒,於是我在她房中留了一張紙條告訴她我下山玩去了。我很喜歡韻香姑姑,因此每當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的時候,我總會和她報告一下,好讓她放心。
阿爹平常不讓我一個人出門,他說一個姑娘家出門不安全。不過最近因為在山下上學堂的緣故,我將原本長長的辮子給絞了,現在是一頭短髮,換一身衣服就不大能分得清是姑娘還是小伙了。絞辮子的時候,阿爹問我心不心疼。我把把頭一揚,決然說道:“絞吧,絞短點兒!”為了能和天鴻哥哥一塊兒上學,一根辮子算啥?
不過為了安全點,我將韻香姑姑的面紗帶了出來。天剛放亮,我就在包袱里揣上乾糧,然後戴上面紗,騎着“流風”,急馳而去,頗有江湖女俠的味道。還真別說,我之前的願望就是成為一個女俠,風liu又瀟洒的女俠,讓無數男子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然後留下一屁股情債讓後人評說。我才十歲的腦袋瓜就有如此的想法,實在是羞愧呀。不過後來我遇到了天鴻哥哥,就打算把這個願望留到來世再實現。此生先與天鴻哥哥舉案齊眉好好過一輩子。
麗人湖離青野寨不算太遠,我騎着“流風”不過四五個時辰便能到。而且“流風”跑起來不說絕十里紅塵,半里應該有吧。
還沒到正中午,我便到了麗人湖附近。我下馬,牽着“流風”慢慢走着。因為擔心“流風”會把湖畔草地上的花給吃掉,我總是把它系在湖泊附近的一棵樹上。
我正繫着韁繩,忽然聽到有斷斷續續的鈴音傳來。我往四周看了看,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也繫着一匹馬,鈴音就是從那兒傳來的。這匹馬比我的小紅馬要高大許多,毛色純黑,一看就是一匹好馬。
我心裏納罕,沒想到有人比我先到一步,闖入了我的“秘密聖地”。不過既然是出來玩,那就得有一個好心情。若是因為心頭上的那點不愉快而辜負了大好時光,那可就是罪過了。所以我也不打算追究這個“闖入者”,反正他玩他的,我玩我的,若是志趣相投,一塊玩玩我也不介意。
我取下面紗,踏在草地上,感覺這豐茂的草地就像是柔軟的綠毯,好想在上面滾上一滾。草地上的野花可真多,色彩繽紛,各盡妍態。我脫掉小褂子把它鋪在草地上,就地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相當愜意地架起了我的二郎腿。這二郎腿我平日裏是不架的,因為阿爹說,這是作為一個姑娘家最最不矜持的行為。雖然在我心裏男女的概念是混沌的,我既可以是一個男子,也可以是一個女子,但從生理上來說,我的確被認為是一個女子。
天藍藍的,上面浮動着幾朵散淡的白雲。空氣中都是青草的味道,這種味道像極了韻香姑姑身上的味道。每每想起韻香姑姑,我就覺得心裏添了幾分女子的細膩柔和。我撇了撇身旁隨風晃蕩的小花,心想,不如我采些花,回去時好帶給韻香姑姑。
我伸伸懶腰,坐起身來,蹲在草地上,慢慢挪動着腳。采了幾朵淡黃色的小花,見前面有幾白色的小花,便又向前挪了幾步。不知不覺手中握了一小把,有黃色的、白色的、粉紅色的、大紅色的、紅白相間的,還有幾根掛着沉甸甸的毛茸茸的穗頭模樣的小草。我還是不大滿意,想再找找有沒有其它顏色的花。
我眯着眼向四周尋了尋,看到左側的緩坡上開着幾朵淡紫色的小花,便立馬爬上了小緩坡。這些淡紫色的小花像一個個小鈴鐺似的,風一來就細碎低語,又像姑娘穿着紫羅裙,隨風扭着腰肢。好捨不得摘呀!就賜我一小朵好不好,我輕聲和它們商量着。我伸出兩根小指頭,輕輕折了一小枝。嗯,真美!我將小紫花放到花束中站起身來。
身後是青山草地,麗人湖就在眼前。它就像是一汪淚眼,倒映着白雲藍天。呃……腫么回事?那湖上的藍天白雲怎麼忽然被攪碎了?一圈圈波紋蕩漾開來,湖中竟然冒出了……那不會是美人魚吧!
我心裏瑟縮着,眼睛卻移不開了。濕答答的齊肩短髮滴着水珠,裸着的上半身露出水面。我又向那張臉瞅去,瘦削的臉型,眉色因被水打濕的緣故顯得愈發濃黑,雙目如兩汪深深的湖泊,鼻樑挺直,唇色帶水。這…….這真的是美人魚吧!就是不知道是美人魚姐姐還是美人魚哥哥,光從那張臉上還真分辨不出來。我又把目光向“美人魚”的頸下移去,呃……相當廣闊平坦。這應該是美人魚哥哥吧,我十分糾結,那齊肩的黑髮和那一張面孔明明看起來很像美人魚姐姐呀。莫非美人魚一族不分男女,還是這位“美人魚”和我一樣年紀小沒怎麼發育?不行,我得好好看看……
我正看“美人魚”的同時,“美人魚”也在饒有興趣地看着我。突然“美人魚”開口說話了,“看夠了嗎?”
“美人魚”一開口說話,我就明白了三點:首先,“美人魚”其實是人;其次,“美人魚”是個男人;最後,他讓我明白了,我不應該一直看人家洗澡。我反應過來后,脫口而出的竟是這兩個字,“流mang!”事情一下子翻了一個個兒,好像剛剛我看他洗澡是合情合理的,liu氓的是他不應該讓我意識到我一直都在看他洗澡。
“liu氓?”他嘴角邊一抹笑意蕩漾開來。
鬼使神差,我看到那一抹笑意竟然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來我得正正心了。
他忽然向我這邊走來,我用一隻手猛地捂住眼睛,咬緊了牙關,臉卻“蹭”地一下紅了。莫名其妙,耍liu氓的人是他,我幹嘛臉紅,我……我這是替他臉紅。
他踩過草地沒發出一點聲響,我之所以知道他走到了我面前是因為我感覺到有一股濕濕的、涼涼的風向我吹來。我將緊閉的手指打開一條小縫,謝天謝地!他已經穿上衣服了。於是我將手放了下來。
他穿着白褂,散着前襟,露出蜜色的胸膛。我一開口,說了一句愚蠢的話,“你想幹嘛?”
他伸出一隻手,骨節分明,強壯有力,鉗住了我的下巴,說道:“你說liu氓一般都會幹嘛?”他的聲音在濕濕的空氣中響起,像是深山裏杳杳的鐘聲。
我下巴被他鉗制着,臉向上仰着。他定定地看着我,忽然斂了笑色,驚訝地問道:“你是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