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俠饒命呀

第二十章 少俠饒命呀

臨去縣上之前,韻香姑姑新做了一個小枕頭給我。這個小枕頭是用青絲緞面做的,上面用白色絲線綉着玉蘭花,裏面裝着晒乾了的野菊花。韻香姑姑說,枕這個小枕頭對身體好。

我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有這個小枕頭陪着我就像是韻香姑姑在我身邊一樣似的。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總喜歡把它抱在懷裏,就像在寨子裏我和韻香姑姑一起睡時我歪在她懷裏一樣。

楊叔和我一塊兒下山時,幾乎帶上了他的全部家當。雖然阿爹一直都在那兒叮囑他說,徐伯家什麼都有,若是還有什麼缺的再去縣上買也行,但楊叔依然堅持要把那些家當全都帶下去。楊叔做事向來嚴肅認真,每天和他一起練一個時辰的箭法是鐵打的規矩變不了。我去上學堂時,他就在徐伯家幫忙做一些雜事,一刻也閑不下來。來縣上已經半個多月了,他愣是連徐伯家的院門兒都沒跨出去過。

有楊叔在身邊看着,我每天過着兩點一線式的生活,往返於徐家大院和四方學堂之間。天鴻哥哥和月明多次邀我去別的地方玩耍,我迫於楊叔的嚴威,一直沒敢答應。

這天早上月明趴在我的桌子上說:“你要是放學后不敢出來玩也行,咱們可以不上課,逃出去玩怎麼樣?最近城裏來了一個什麼劇團,要演戲給咱們看,你們想去看嗎?”

這就是這次逃課的主謀人---月明小同學,雖然我們之前也逃過幾次課,但那都是我和天鴻哥哥主謀的。這可見月明很善於學習呀。不過他說的什麼“演戲”我倒沒聽懂,於是我說道:“這戲不都是唱的嗎,怎麼還有演的呢?”

天鴻哥哥答道:“聽說這叫‘新戲’,跟咱們傳統的戲曲不同。演戲的人不畫大花臉,也不用咿咿呀呀的唱腔,他們在台上就跟對話差不多。”

天鴻哥哥就是天鴻哥哥,見識就是廣。我轉過頭,一臉崇拜地看着他。

“那咱們今天中午吃完午飯就去?聽我爹說,明天就要把他們趕出大青山。”月明說道。

“為什麼你爹要趕他們?”天鴻哥哥訝異地問道。

“不知道。”月明眨着一雙純凈無辜的眸子。

商量完,他們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這次開學時,學堂里新來了一位教書先生,是來給我們講《科學》的。講《科學》的先生姓吳,年紀輕輕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黑邊眼鏡兒。雖說他是講《科學》這門課的,但在課上他講的遠遠不止書本上的那些知識。天鴻哥哥很崇拜吳老師,下了課後還經常追着他問這問那的。

今天吳老師無精打采地走進教室,神色看起來鬱郁的,似乎是心情不大好。我聽其他同學私下議論說,吳老師與柳府的小姐柳笛韻“自由戀愛”,但遭到了柳府二老的反對,斷絕了他們的來往。

“自由戀愛”這個詞並不是我自己說的,而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對於“自由戀愛”這個詞我是不大感冒的,因為在我看來處相好這件事乃是一件及自然的事,你若喜歡一個人那就和他處唄,你若不喜歡不和他處就行了。譬如吧,我喜歡天鴻哥哥,所以我就喜歡和他呆在一塊兒。

想來吳老師今天之所以做出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就是因為那樁子事吧。

上課時,吳老師的思緒時不時處於一種遊離的狀態中。他在黑板上寫着板書時,忽然就停下來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愛情竟然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折磨成這副樣子,看來果如古人所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科學》課我向來聽着沒多大趣味,現在吳老師在講台上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我把一隻手擱到桌上支着腦袋開小差。這時,一個白色的紙團飛到了我的桌子上。我迅速把它拿到桌子底下,向周圍望了望,遇上了月明嬉笑的目光。這傢伙膽子肥了吧,先是攛掇我們逃課,現在又在課堂上扔紙團給我。

我展開紙團,見上面寫着“臨安街明園巷見”。我估摸着這應該就是我們三個人會面的地方,只不過我對這個地方生的很。想起往日有什麼事總是在青水河邊會面,今日怎麼改在這麼生僻的地兒了?我將紙團揣進兜里,卻也沒再多想。

中午在飯桌上吃飯時,我向徐伯打聽了一下臨安街明園巷在哪兒。徐伯大致和我說了一下位置,還告訴我那明園巷因一家名叫“明園”的西餐廳得名,巷子臨街處繁華的很,但巷子裏邊比較混亂,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又告誡我不要往那兒跑。我面上訕訕一笑,答道:“那兒挺遠的,我懶得去跑。”

雖然口裏是這麼答應着,但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個樣了。月明他三番五次地邀我去玩,這次若失約,只怕他到時候會跟我哭訴道:“青野哥哥……你不和月明一起玩了嗎?”想到到時候會是這副情景,我就覺得自己不去就是罪孽深重。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新戲”是怎麼演的。

吃過午飯,我估摸着他們也準備出發了,便在兜里裝上兩串銅板出了門。既然是去玩嘛,那就要吃好玩好。我按着徐伯說的向明園西餐廳尋去,找到了明園西餐廳就找到了明園巷。

拐過臨安街的街口,一座鐵鏽紅牆面的洋樓映入眼帘,它在周圍一片青灰色的屋宇中顯得格外顯眼,正前面的牆上鑲着“明園西餐廳”幾個字,一側的牆面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是爬山虎,看起來不僅氣派而且雅緻。

我不禁在它門外多溜達了幾圈,能進這種地方,即使不吃飯,在裏面坐着就能叫人心裏美起來。我忽然想起上次末央在青野寨和阿爹的那一場關於“開酒樓還是開西餐廳”的討論,而今親眼所見,西餐廳在外觀上的確要比傳統的酒樓洋氣些。可洋氣些又怎麼樣?洋氣能當飯吃嗎?我又不屑地吐了吐舌頭,心想,反正裏面沒有我想吃的紅燒肘子。

我在明園西餐廳附近來回走了走,卻沒見到天鴻哥哥和月明的影子,不禁感到有些納悶兒,月明愛遲到,可天鴻哥哥一向準時的很。今天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都來遲了?

我站在巷子口,望着那一條深不可測的巷子,猶豫着是否要進去。巷道鋪着青石階,兩邊是一些低矮的屋子,有的屋子的門上還掛着一盞紅燈籠。這條巷子倒也不怎麼冷清,我站在巷口依稀可以聽到巷子裏面傳來的笑鬧聲、爭吵聲,感覺並沒有徐伯所說的那樣可怕。

我試探性地向巷子裏走了幾步,一邊喊道:“天鴻哥哥!月明!你們在哪兒?”這時一扇窗戶忽然打開了,一個面目粗糙的漢子朝窗外吐了一口痰,瞟了我一眼,接着又砰地一聲關上了窗子。我忽然覺得兩腿有些發軟,便打算往外走。

誰知剛一轉身,我的娘誒……兩個彪形大漢就堵在我面前,一股濃濃的汗酸味鑽進我的鼻孔。我不由嚇得兩股顫顫,面上卻強笑道:“兩位先生,借過,借過。”

這句“先生”實實是折損他們了。

我硬着頭皮妄圖從他們兩人中間的小縫中鑽過去,一隻粗糙的大手捏着我的后領把我拽了回去。一口氣堵在喉嚨里。

“就是這小子吧?”其中一個漢子問道。

“就是他了,剛剛少爺跟我們說的人就是長着他這樣一副娘娘腔腔的樣。”另一個漢子答道。

少爺?我腦子一震,在這大青山縣我能認識幾個少爺?左不過是學堂里的那些。試問在那些少爺當中有誰管我叫“娘娘腔”而且還和我結了梁子的?這也就只有李尚真他們。看來他們今天是特的把我騙出來整我的。

敢情那個紙團不是月明扔的,而是李尚真他們扔的!那月明沖我笑啥?笑我上課開小差?真真不能隨便笑呀,古有一笑傾國傾城,而今這一笑也笑出問題來了吧。

兩個漢子不再多說,一個拿出一條麻繩,另一個拿出一個麻袋,正比劃着要朝我身上用。

瞬時一股熱血涌了上來,堵在喉嚨里的那口氣跟着竄了出來,我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救命呀!殺人啦!殺人啦!”

巷子裏撲閃出幾隻烏鴉,隨即恢復原樣,嬉笑聲、吵鬧聲依舊還在耳邊,但沒有一扇門一扇窗打開。這種事難道在這兒是司空見慣了嗎?

兩個漢子對視了一眼,說道:“我們沒打算要殺你呀。”這語氣頗有幾分無辜。

想來也是,一個伢子的心地不至於壞到要將我殺死的地步吧,但我又望了望他們手中的作案工具,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牆根上,凜然道:“那你們這是要作甚?”

兩個漢子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家少爺只說要把你捆起來塞麻袋裏帶走。”

這兩漢子也忒誠實了吧!干起壞事來一絲不苟,交代實情來老老實實。不知道我能不能用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來感化他們?讓他們放了我。

正思索着開怎麼開口之際,那其中的一個漢子說道:“咱趕緊的呀,早辦完事兒早領賞錢去。”

我張開嘴正欲開始滔滔不絕的說教,一個青皮的香梨就生生堵在了我的口中,我急得一陣搖頭晃腦,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這是我家少爺賞你的。”一個漢子說完,便麻利地用繩子捆住了我的雙手雙腿。

接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身子倒掛,全身的氣血湧向了天靈蓋。

這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呀?今生竟然遭受如此的待遇!堂堂一個土匪頭子的千金竟然被別人裝了麻袋!我一張臉漲得通紅,在麻袋裏垂死掙扎着。他們這是要把我帶去哪兒呀?

正感絕望時,漢子忽然停了下來,“撲通”一聲,身子下沉,漢子似乎是跪了下去。兩個哆哆嗦嗦的聲音喋喋道:“饒命呀,少俠,饒命……”

“放下,立馬滾!”一個冷冷的聲音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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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土匪生涯之末世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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