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是小野的情哥哥?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寨子裏專門負責跑腿兒的木青哥哥懷裏抱着一包東西急匆匆地從阿爹房裏走出來。我招了招手,悄聲喊道:“木青哥哥。”
他愣了一下,見我招手,便又朝我這邊走來。
“丫頭在這兒趴着幹什麼呢?還不快去寫字,當心我給寨主打小報告去。”他嘴上這麼說著,面上卻笑開了,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
我知道他這是在逗我,便齜牙咧嘴地沖他笑了笑,問道:“木青哥哥這往哪兒去呢?”
他朝懷裏的那一包東西努了努嘴,說道:“我下山把這些請柬派發出去。”
“請柬?什麼請柬?”我奇怪地問道。
“丫頭不知道?這就是你生辰宴的請柬呀。”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哦。”我一聽不由得垂下了眼皮,在心裏想道,原來又是那檔子事。昨天上午我在廳堂見到吳叔,他是為了生辰宴的安排事宜來找阿爹。昨天下午我經過操練場碰到了徐伯,他是為了生辰宴的開銷來找阿爹。今天在這兒見到木青哥哥,他還是為了生辰宴的事。也不知道今年是颳了哪陣風,只不過是我的一個生辰,阿爹今年非要辦得如此隆重。
“丫頭好像不太高興,”木青哥哥看我神色鬱郁,說道,“寨主為了你的生辰宴可費了不少心思呢,而且到時候還有很多和你年紀相當的俊哥哥也來喲。”
和我年紀相當的俊哥哥?木青哥哥說到這兒,我的腦海中只出現了一個名字---天鴻哥哥!我臉上鬱郁的神色一掃而光,衝著木青哥哥興奮地眨了眨眼,問道:“那天鴻哥哥也來嗎?”
木青哥哥顯然不能理解為什麼我的神色轉變的如此之快,他莫明其妙地望着我,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一瞬間,我又恢復了原先那副鬱郁的神色。阿爹邀請的一定是和阿爹熟識的人,齊家一向和青野寨沒什麼聯繫,看來阿爹是不會邀請天鴻哥哥的。嗯,我得想想有什麼法子讓天鴻哥哥也來陪我過生日。
“丫頭?丫頭?”
感覺鼻尖被人捏着輕輕晃動着。我又抬起眼皮,看到木青哥哥正一臉關切地望着自己。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木青哥哥說道。
我點了點頭,望着木青哥哥懷裏的那一包東西,請柬!對,有請柬天鴻哥哥不就可以來陪我過生日了嘛!我渾身一個激靈,立馬說道:“等等,等等。”
木青哥哥迴轉身。我指了指他懷裏的請柬,問道:“請柬還有多餘的嗎?”
他點點頭,說道:“還多幾張來着。”
“給我吧,好不好?”我伸出一根小指頭,巴巴地說道,“我只要一張。”
木青哥哥笑着擺擺頭,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從懷裏摸出一張請柬遞給了我。
我跑到書桌前,打開請柬,請柬裏面早已寫好了關於生辰宴的時間地點,只需要在上面寫上受邀人的名字就行。我提起筆,蘸了蘸墨汁,一筆一劃地在請柬上寫下了“齊天鴻”三個字。寫完后,我又對着那墨跡吹了吹。嘿嘿,字跡有些稚嫩拙劣,我對着請柬一個勁兒地傻笑着,沒想到,寫下天鴻哥哥的名字會是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我正傻笑着,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阿爹出於安全和方便考慮,生辰宴並不是在山寨舉辦,而是在徐伯家舉辦。因此這請柬上生辰宴的地點是“大青山縣清水街徐家大院”,邀請人是“徐清源”。自己是知道徐家大院在哪兒、徐清源是何許人,可天鴻哥哥並不是很清楚。要是這請柬到了天鴻哥哥手上,天鴻哥哥當作是別人送錯了怎麼辦。看來還得找一個可靠的人把這個送給天鴻哥哥。
可差誰去送呢?不能讓木青哥哥送,要是他把這個告訴給阿爹,那我可就完了。這並不是因為我不相信木青哥哥的為人,只不過木青哥哥老要和阿爹彙報這彙報那的,要是他不小心把這件事也給彙報出去了怎麼辦?也不能讓臭寒青送,他要是知道我這麼干,准得取笑我。我思來想去,終於想好了一個人選。韻香姑姑平日裏和阿爹也說不上幾句話,一直都在照顧着我的起居生活,就像娘親一樣,她肯定會幫我的,而且也不會取笑我。只是又得麻煩她下一趟山了。
我拿着請柬從書房裏走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見韻香姑姑坐在門口,懷裏放着一件黑亮油滑的皮草,一雙巧手捏着針線飛快地在皮草上穿梭着。我走到她身邊喊道:“姑姑。”
她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笑了,一張鵝蛋臉上的尖下巴這時顯得更瘦削了。她眯了一下眼,叫道:“小野。”在這青野寨里,比我年長的不是叫我“丫頭”就是叫我“青野”,只有韻香姑姑叫我“小野”。
我瞅了一眼她膝上的皮草,問道:“姑姑在給誰縫衣服呢?”
她蒼白的面頰上莫名地起了一絲紅暈,垂下頭說道:“這是給寨主縫的。”韻香姑姑的年紀有三十了,但一直都未婚嫁。十幾年前,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寨子裏了。聽伙房裏的李阿婆說,韻香姑姑是我阿爹從山下救回來的。那時候我阿爹將近三十來歲,他把十四歲的韻香姑姑從一群**官兵手中救了出來。後來韻香姑姑便一直跟着我阿爹那一伙人,怎麼趕她都不肯走,無奈之下,我阿爹便把她帶回了山寨。李阿婆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聲情並茂地說道:“你是沒有見到喲,韻香回來的時候,那一身衣服破得不成樣子,身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臉上是烏漆抹黑的,頭髮簡直不像頭髮,就像是一蓬亂草。多虧了咱寨主把他收留了下來。”其實青野寨里並不缺好男子,譬如專門出謀劃策、又和韻香姑姑年紀相當的劉叔,我阿爹也曾親自出面撮合他們倆,但沒等我阿爹的話說完,韻香姑姑就哭成了一個淚人。為此,可憐的劉叔嚇得半年都不敢和韻香姑姑說話。雖然青野寨的一些秘聞我知道的也不少,但在大庭廣眾之下,我是極少和別人討論這些私事的。因為每當我一開口,阿爹就會教訓我說:“你個黃毛丫頭亂嚼什麼舌根!”所以一般情況下,我只做一個默默的傾聽者。
現在我見韻香姑姑的這副形容,也並不打算追問下去。我決定要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傾聽者。果然,韻香姑姑又說道:“你阿爹年輕時總是不要命地奔波,不愛惜身子,現在年紀大了一些病痛就找上身來了。前幾日我聽他說肩骨酸痛,就想起自己還有一張珍藏的皮草,說到這張皮草,它原本也是寨主送的。我尋思着自己也用不上,就打算動手縫縫給你阿爹用。”
我聽着韻香姑姑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突然感覺好溫馨。她真像一個嫻靜的娘親。我心血來潮,說道:“姑姑,不如我叫你‘阿娘’吧!”
她一下子窘住了,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我悶悶地說道:“有什麼使不得的,反正,小野也沒阿娘。”“阿娘”,這在青野寨真是一個諱莫如深的話題。阿爹從未和我說我阿娘是誰,每當我問他的時候,他不是沉默不語就是大發脾氣。
韻香姑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小野有一個很疼愛你的阿爹呀,還有我,還有青野寨許許多多的人,我們都很喜歡小野。”
我蹲下身子,把頭枕在她的膝上,說道:“其實在小野心裏,姑姑就是我的阿娘。”
“有小野這句話,姑姑就心滿意足了,”她摸了摸我的臉蛋,又說道,“再過幾天就是小野生辰了,你希望姑姑送什麼東西給你呢?”
提到生辰,我猛然間想起還有一件重要事沒辦。我直起身子,從口袋裏摸出那張請柬,說道:“姑姑先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她疑惑地看着我,說道:“好呀,什麼事呢?”
我把請柬遞給她,吞吞吐吐地說道:“姑姑也認識天鴻哥哥罷……就是那個和我一塊兒上學堂的哥哥。我從木青哥哥那兒要了一張請柬,你幫我送給天鴻哥哥行嗎?然後跟他說,讓他……過來,因為……到時候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韻香姑姑滿臉含笑地望着我,說道:“就這些呀?”
我點點頭。
韻香姑姑也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好。”
我長吁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找對人了,韻香姑姑半個字都沒取笑我。正感嘆間,韻香姑姑忽然笑問道:“他是小野的情哥哥?”
呃……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我捂住臉忙說道:“不是啦,不是啦……”討厭了啦,幹嘛非得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