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官方縣誌
祁紅剛剛放下電話就傳來一陣敲門聲,只見秘書余志軍拿着幾份文件進來,她也沒有在意,腦子裏還想着岳建東的事情。
沒想到余志軍放下文件之後並沒有走的意思,於是問道:“小余還有事嗎?”
余志軍笑道:“祁書記,你這不忙吧……有件事想請你幫幫忙……”
祁紅很喜歡自己這個秘書,只是覺得他最近越來越大膽,前幾天竟然讓自己幫他的一個親戚安排工作。
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崗位,可考慮到影響不好,她沒答應,並且還把秘書教育了一頓,沒想到時隔幾天,居然又犯老毛病了。
“小余,難道你忘記我上次說過的話了嗎?”祁紅走回辦公桌前坐下來,嚴肅地說道。
余志軍諂笑道:“祁書記,上次是私事,這次雖然也是私事,可性質不一樣……”
祁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板著臉說道:“私事就是私事,還分什麼性質?”
頓了一下,又好奇地說道:“那你說來聽聽,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余志軍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這件事不違反組織原則,並且,其他的領導幹部早就有先例……”
祁紅笑道:“這麼說來,我這個忙一定要幫你了?好了,別兜圈子,究竟什麼事需要我這個省委一把手幫忙啊……”
余志軍見祁紅臉上有了笑意,這才苦着臉說道:“我大學的一個女同學的老公是一所大學的歷史講師,他寫了一本書,屬於愛國主義歷史教育的範疇……
上次您在視察他們學校的時候,還專門去過歷史系,並且也見過這位講師,只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祁紅皺皺眉頭,心想,秘書該不會是想讓自己替他朋友的老公推銷書吧,如果這本書真的有教育意義,說起來還真不違反組織原則,畢竟,連中央首長都經常會推薦幾本他認為的好書。
“我見過這麼多的講師,總不能每個人都記得吧……如果心裏沒鬼就別吞吞吐吐的……”祁紅似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余志軍急忙說道:“也許你聽說過他寫的另外幾本書……比如《臨海史趣》……”
祁紅慢慢品着茶,微微點點頭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那天我去大學考察的時候,有個講師送了我這本書,說實話,我只看了一半……作者好像是姓蔣……”
“蔣建明……”余志軍提醒道。
祁紅一拍腦門,笑道:“對,就叫蔣建明,好像還有點小名氣,看我這記性……怎麼?他是你女同學的老公?”
余志軍見領導好像對蔣建明挺賞識,於是笑道:“是啊,要不然我也不會管這種閑事……您知道,給您當秘書,有些事情也身不由己啊……”
祁紅笑罵道:“聽你的口氣,好像給我當秘書竟然是一件苦大仇深的事情……說吧,是想讓我題字還是推銷啊,題字的話要看他這本書有沒有價值,推銷的話,我可沒有那個閑工夫……”
余志軍趕緊把手裏的一個牛皮紙文件袋恭恭敬敬地放在祁紅面前,笑道:“祁書記一猜就中,他就是想請你寫幾句話……”
祁紅擺擺手說道:“等我閑下來看看再說,如果真有愛國主義歷史教育意義的話,可以考慮幫你這個忙,不過,如果像那些發在網絡上的帖子一樣雞零狗碎的話,我就直接扔進垃圾堆里……”
余志軍趕忙說道:“那當然,我也告訴他了,領導願不願意題字,關鍵取決於書的價值……如果領導看不上,她特不能怪我沒幫忙……”
祁紅擺擺手說道:“去吧,等我看過再說……”
余志軍出去之後,祁紅馬上就把這本書拋在腦後,一想到剛才自己給劉輝打的那個電話,忍不住有點心煩意亂。
畢竟,目前並沒有岳建東違法亂紀的確鑿證據,如果停職調查之後,劉輝擺平不平這件事,最終讓岳建東重新回到局長崗位話,龔漢文很有可能馬上會進行反撲,那時候可就被動了。
關鍵就看臨海縣死的那幾個警察能不能跟他扯上關係,如果還像上次那樣都是他派出所的民警的話,他這個黑鍋就背定了。
不過,龔漢文眼下肯定在極力填補漏洞,柳家窪的現場已經被岳建東的親信朱凱封鎖,馬明也插不上手,那幾個被打死的人的身份一時無法確認,一旦古從風被岳建東抓住的話,局勢可能反而會變得對自己不利。
想到這裏,祁紅拿起手機給韻真撥了一個電話,她知道,韻真現在也跟劉輝差不多,雖然是臨海縣的一把手,可朱凱肯定不會向她彙報案子的詳情,也許都沒有向她彙報呢。
“媽,我晚上就到家了,什麼事不能等見面再說啊……”韻真的語氣聽起來絲毫沒有緊迫感。
“柳家窪的案子有什麼進展,具體情況你了解嗎?”祁紅直奔主題問道。
韻真哼了一聲,並沒有向母親介紹案情,而是說道:“媽,難道你還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遺憾的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我看岳建東這次怎麼交代,聽韻冰說那幾個派去抓古老三的人全死了……”
祁紅聽出了女兒有點幸災樂禍的語氣,顯然,她也明白這起案件背後的意圖,不過慶幸對手不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自己下不了台,
“韻真,難道縣公安局都沒有向你彙報具體案情,那幾個被打死的人是不是警察,屬於哪個部門,難道你不知道,有關國家安全的案子該由什麼部門負責?”祁紅問道。
韻真似不在意地說道:“朱凱自然是直接向岳建東彙報,他只是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柳家窪發生了綁架案,韻冰是報案人,他正在現場指揮破案,等了解具體情況之後再向我彙報……
不過,韻冰已經把整個過程告訴我了,馬明也給我打了電話,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我敢肯定,岳建東抓不到古老三……”
祁紅一聽,忍不住打斷了韻真的話,驚訝道:“你怎麼說的這麼肯定?”
韻真猶豫了一下說道:“等晚上見面再詳細談吧,反正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明玉,我真想不到她……哎呀,不說了,我要出門了……”
祁紅趕緊說道:“韻真,這個時候你可不能離開柳家窪,於公於私都不能離開……你必須隨時掌握縣公安局有關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
說完,壓低聲音說道:“劉輝準備讓岳建東停職審查,那幾個被打死的人的身份很重要,千萬不能讓他們再像上次那樣瞞天過海……”
韻真一聽,吃驚道:“媽,你的意思是……開始拿岳建東開刀了?”
祁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你就留在縣上密切關注這個案子的進展,如果有必要的話,明天晚上的家宴暫時取消……”
韻真似有點不情願地說道:“那我就等到明天吧……不過,韻冰和古小林已經在回市裏的路上了,明天的中秋家宴還是照常吧,我都已經告訴笑愚了……”
祁紅心中一動,問道:“秦笑愚最近在忙些什麼?”
韻真含糊其辭地說道:“誰知道……他這人鬼鬼祟祟的……”
祁紅猶豫了一下說道:“韻真,我考慮了一下,總覺得……明天這種場合邀請他不太合適,要不然下次吧……”
韻真驚訝道:“媽。你什麼意思啊?有什麼不合適的……難道還怕人知道?”
祁紅一聽,馬上就不出聲了,心想,看來死丫頭已經把他當成家庭成員了,也不知道她將來怎麼有臉向人家介紹這個遊手好閒、惡跡斑斑的男人。
放下電話,看看手錶,已經快到了下班時間,祁紅琢磨着是不是今天晚上回去見見韻冰,奇怪的是今天怎麼如此清靜,既沒有響個不停的電話鈴聲,也沒有人來找自己,難道是因為明天是中秋節的緣故嗎?
祁紅的視線慢慢看移到了剛才余志軍放在她面前的那個文件袋上,心想,還有二十分鐘才到下班時間,既然難得清閑,乾脆就拜讀一下這個網絡憤青的大作吧,看看他打算怎麼用歷史來喚起人們的愛國熱情。
想到這裏,祁紅拿過文件袋,發現封口是密封的,拿在手裏還挺有分量,於是從筆筒里拿出一把小剪刀,沿着封口剪開,然後一隻手伸進去掏出了一本自己裝訂的書,一看就知道還是一部手稿。
《非官方臨海縣誌》
一看到這個書名,祁紅就忍不住皺皺眉頭,心想,非官方縣誌這個書名就已經註定這是一部野史,既然是野史,即便有教育意義,自己這個省委一把手就不可能在上面題字,看來自己的小秘書要失望了。
祁紅通過書名就否定了這本書的價值,所以也就沒心看了,拿在手裏嘩啦啦隨便翻了一下,沒想到就這麼一番,書裏面竟然掉出了幾張照片,等她仔細一看,一張臉頓時漲紅了,饒她臨危不亂、沉穩如山,可也禁不住一陣砰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