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演變
一開始大家都很好奇,慢慢地就圍攏了上千人。蔬菜隊的這些人,不斷地將吳強等人的臭事給向圍觀的人進行宣講,除了要求懲辦貪腐分子外,對要求嚴辦那天到淑珍家裏打人的兇手。
一個上午,蔬菜隊的人都不肯散去,縣政府的人雖做了很多工作,他們卻要求見縣長吳文興,當面答覆縣裏的態度。這一招太有力,讓吳文興感覺到很被動。
楊衝鋒早就知道情況,他卻下鄉到永駐鎮了。一直拖到上午十點,才從後門走進縣政府里,見到吳文興上一直沒將這一群眾事件化解掉。楊衝鋒提出,考評幹部試評階段出問題的人要給予一定的紀律處分,而吳強和李自立兩人,不能在參加緊接下來的全縣幹部考評工作。
西平市有一份黨報叫《西平日報》,因為是黨報,是宣傳的陣地和喉舌,報紙就不用擔心效益,也不用擔心銷量。每一年,都是按固定的指標分派到各縣市和每一個單位甚至每一個工作的幹部頭上。比如,一個教師,每人必須訂閱《西平日報》九個月的量,只能多,無法少的。因為訂報紙的錢不用你自己掏腰包,而是從縣裏就直接扣發那部分的工資。雖說人人心裏不忿,但誰都只能在背後說說,不敢吼出來,怕人給帶上政治反動的帽子。
訂報紙也就成為一些效益好的單位的福利,到訂報時間,幹部們見面就會問:你們那裏怎麼樣,是自己出還是統一了?
縣市之間對《西平日報》的訂閱情況,還要作為一種工作成績來進行攀比,當然,《西平日報》也會在相應的時間裏,將各縣市之前的訂閱情況進行公佈,排出總名詞來,對訂閱率和完成訂閱任務的情況也會公佈出來。就促使各縣領導對這工作的重視,《西平日報》上刊登的事情,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假新聞,一些領導的講話之類的,沒有一點閱讀的價值。
後來,《西平日報》也察覺這一事實,雖然還是高高在上,但最近這兩年,得到市委書記李彪的指示,要將報紙辦得有特色一些。報社也就做了些改革,比如,將一些新聞板塊,以一定價格例如五萬元,給某單位發稿多少篇。這樣一來,不僅收到效益,也使得報紙的版面里,多了些訂閱者的身邊事和身邊人,總算要親切一些。
另一個比較切實的欄目,也在兩年前開出來。這是學央視里的實話實說欄目。每一周,都會將西平地區發生的一件事,報道出來,有可能是褒獎也有可能是反映陰暗面。這一板塊開出來后,到如今已經成為人們看《西平日報》最先關注的事,就想看看又有什麼事情給曝光出來。
也因為這樣,報社的記者們下到縣裏,比之以前更加受縣裏領導的熱情接待。誰的轄區里沒有貓膩?只要沒有被記者看見,或者看見了能夠擺平,自然就無事。領導也不會根據一些謠傳真的就處置什麼人,畢竟要真實的依據。這些依據只要領導不刻意去追查,依據也就不會成為依據了。
記者四處暗訪,當然會見到更多的實際情況,他們也會有選擇地進行報道,也會在報道之前和領導溝通。這之間就包含着政治意味,也包含着利益的驅動。這些東西在實際中是不會消除的,能夠盡量減少就很不錯了。
記者的敏銳性不得不提一提,他們的消息來源,大多也是在具體工作中交結的一些朋友。有了人氣,才會有信息來源,所以,記者也不會隨意去得罪人的。
香蘭縣發生這樣的事,幾個《西平日報》的記者都得到了消息。途徑不一致,目標也就有些區別了。
向俊濤在《西平日報》社裏也算是名記,社會板塊這一欄就是他負責的,平時很少下基層去做些實際的事,每當記者遇上比較重大的事件,就會先向他反映,隨後決定是不是跟進報道。他也就可在這些事件中選擇一些,將他的名字寫進刊發的文稿里,工作業績上,他是一點都不用擔心什麼的。
這天也得到香蘭縣的消息,這消息卻是市委秘書中的“一哥”田軍打來電話告訴他的。向俊濤知道這電話的分量,田軍是市委書記李彪的秘書,沒有在電話里將市委的態度做任何錶示,只是簡單地將香蘭縣發生什麼事點了點。隨後就將電話掛了,和田軍之間,向俊濤還不怎麼樣掛得上關係。
見過面也曾一起吃過飯,田軍對他也算客氣,但向俊濤卻知道那種客氣是什麼意思,他也算見多識廣,知道就算纏着田軍,也不一定巴結得上。只有利用自己記者的身份,有機會幫田軍做幾件“要得”的事,才能和田軍的關係交往上來,可一直都沒有更適合的機會。
對田軍突然打來的電話,田軍知道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要是和田軍關係搞好了,今後對自己的發展自然不用多去想,都知道有對少空間和便利的。只是田軍說得太簡便,對香蘭縣發生的事要有什麼用的態度,作為報社卻要有一定的分寸。
細想已經來不及,又不能直接問田軍。向俊濤決定先到香蘭縣去看看。時間太緊,邊走邊想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向俊濤是有車的,才出市裡,就接到手下接連來電話,彙報說到香蘭縣裏出現了**。這種事件從報社說來是最感興趣的,真要報道出來,社會反響也會很大。
向俊濤邊開車邊聽同事們說香蘭縣發生的事件,對整個事件本身就有了些了解。這事能不能直接報道,要從什麼角度進行報道等都要全面地考慮。特別是對報道后,會有什麼用的社會反響對記者本身說來也是有着很大的風險,和自己的前景發展是密切關係的。向俊濤想和田軍掛上鉤,最為直接的就是能夠將他們要報道的事件,知道市委所處的態度,這太重要了的。
記者和新聞不是什麼正義不正義的事,說白了,就是政治鬥爭的工具,沒有什麼特例的。所謂正義,那也要看最主要領導所取的態度,對這些,處理過很多這類事件的向俊濤,心裏更加明白。
今天這事就透着一些詭異,田軍打電話來,這就是很明顯的一種態度。但田軍卻沒有說任何一種傾向性,那又是什麼意思?採訪之後,文稿寫出來了,自然要交給主編審查。與即時政治相違反的報道,就會格外嚴格。會請示宣傳部來審查,之外也許會直接交給市委里主要領導來審查。
向俊濤一路琢磨着,到香蘭縣后都還拿不準要怎麼樣處理。便決定先將事件弄清楚后,理出頭緒來,再來決定要怎麼去做。
直到上午十點,香蘭縣裏還不知道記者已經進入縣裏,隨後任征卻得到市裡一個並不重要的領導來電話告知情況。楊衝鋒立即就知道了,便走進縣政府里,要和吳文興等人攤牌。縣政府之前已經有幹部到縣政府外做工作,勸說堵在縣政府門外的群眾離開。但蔬菜隊那老隊長卻是個硬骨頭,放言出來,縣政府沒有解決問題,他們會在縣裏留十天,天天到縣政府上班時過來圍着,之後就會到市裡去鬧。
反正是老百姓,蔬菜隊裏的人不能這樣被欺負,更何況對方根本就是**分子。人民群眾哪會向**分子低頭?老隊長就說他自己就是一個幾十年黨齡的老黨員,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讓步。
吳文興也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一邊要縣政府里的人再去做工作,一邊卻和大哥吳文盛通話。吳文盛知道縣裏鬧成這樣,就說要出動他們的人,讓手下的流子們暗地裏一衝一鬧,乘着人多亂的時候,好好教訓幾個帶頭的人。只要將他們打趴下,其他人誰又敢再鬧出來?
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縣城搬遷時,吳文盛經常用這一招。誰家不肯搬遷,那好啊,就派一些年輕爛兒拿着鎚子鋼釺,到那家屋牆儘管亂砸亂撬。磚頭就往門上窗里和瓦上砸,就算有人出來,這些年輕人本來就無所事事成天在街弄里廝混的人,打架鬥毆的,也不怕一家一戶。街弄里要是人多,他們就先跑走。等這邊人散了,又沖回來砸牆打門。
這一招使得縣城裏搬遷進度快了很多,也成為我市的西平永興建設集團迅速崛起的重要手段。之後,一直就這樣干,吞併了其他的一些小勢力的建築隊和擺平很多難以處理的事。
兩人正商量着,要什麼時候派人過來,秘書向陽轉告了縣委書記到來的信息。吳文興只好讓大哥稍等一等,看縣委書記會怎麼樣來處理這問題。
群眾圍住縣政府,縣委那邊也不是就沒有一點責任。**的主要責任還是要一把手來背的,但具體情況下,要處理好還得縣裏統一思想,統一認識。
這次**激發起來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林勇軍雖說隱忍低調,但街弄子的人卻知道他是不便於出面的,老隊長這時站出來,打着的旗號卻是蔬菜隊的人,決不容**分子欺負上門,這點正義大家都有的,也會在過程中對所有人進行宣傳。
面對吳文興就像上次楊衝鋒面對吳文興上門找來一般,兩人心知肚明。楊衝鋒也不繞彎子,說“文興縣長,我看還是開個書記會議決定怎麼樣處理吧。外面的人鬧騰久了,對縣裏的影響不好。”
外面這麼鬧對老吳家就是最直接的衝擊,大多數人都知道,吳強等人是誰的手下,雖還沒有人直接將吳文興和老吳家點出來,但意思所指都已經明朗。吳文興想讓大哥的方法來驅散外面的人,雖說陰毒,但不下狠招這些人也太讓人煩亂了。對吳強等人的事,縣裏處理起來顯然極不利的。
輿論可以不管,但要是讓上面知道那就是大事。國內的領導,最擔心的就是**,不是影響和輿論,而是怕上面領導要壓制住人們的意見,但作為直接領導卻沒有處理好,那就會危及地位了。領導會給一個能力不足和魄力太差的定語,這樣的印象產生后,要想在體制內再進步,那就不太可能了。
吳文興知道縣委書記說這是什麼意思,沒有他答應處理吳強等人,縣裏就很難有統一的口徑,從目前看來,縣裏要做出什麼決策,主動權都在吳文興手裏,只有他點頭后,提議才會通過。當然,縣裏的一些民生決議,吳文興也不會去反對,那些工作做好了,同樣他佔一定的政績,而對他說來有沒有影響的。不可能處處事事都和書記做對。
兩人在處理吳強和李自立等人的問題上,僵持着,同樣也就在全縣幹部公開考評的工作上掰着手勁,都想佔據重要位置,這樣才會為明年幹部調整搶佔優勢,不是其他工作可以退讓的。這時楊衝鋒找來,那是因為縣政府外的那些人。
相對而言,縣裏發生了**,責任最大的就是縣委書記,對吳文興說來只是一個連帶責任,但這次**卻是因為吳強等人的處理而引發的。細緻追查下來,老吳家也會受一定的損失。但我忘記和吳文盛都覺得在這個問題上要死抗,不能讓縣委書記再得逞,老吳家在全縣受到的利益損害會更重。
“書記,我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們的幹部在工作中有失誤,作為縣裏決定要進行改革,也就有為他們擔責任的義務,要不今後誰還去做這樣的工作?”吳文興心裏已經做好怎麼樣應對縣政府外面對人,這事見楊衝鋒進來,也就很強硬。
香蘭縣畢竟還是老吳家的勢力大,這時不對縣委書記進行面對面的狙擊,他就會一步步地踏步而進,最後會將老吳家之前所有努力都消除殆盡。縣裏其他工作可以配合,但涉及到人事問題,就必須堅持堅守這條線。
楊衝鋒先前之所以沒有和吳文興見面,也就是估計到老吳家不肯退讓,但到這時,市裏的記者已經到縣裏,要再不及時處理好**。對他本人說來,也是一次自傷性的事件,對今後的發展會留下一些瑕疵。見吳文興強硬的態度,楊衝鋒說“文興縣長,我要在此提醒你,這兩位幹部之前的工作或許很有能力,工作也積極主動,但這次都做的是什麼?要是擅自塗改考評幹部的評分,也算工作失誤,我聽了沒有什麼,外面群眾聽了會這麼看我們?現在,正在群眾里採訪的記者會怎麼樣看我們?”
吳文興心裏也是有準備的,見楊衝鋒將吳強等人做出的事直接點了出來,口頭上自然很難站住腳,只有死咬着不放。所謂的臉面,到這種地步也就不必再顧忌。保住兩人才能保住老吳家在這次幹部考評中的利益,這些不是用口頭爭執來恆定高低的,什麼利益最大化,就不用講求那些過程。
但吳文興聽到說有記者到來,雖不怎麼相信,但這**已經兩三個小時還沒有解決,西平的記者過來,就有這種可能。但二哥先前都沒有在電話里提起,說明他在市裡還是有把握的,能夠控制局面。大哥那邊也沒有消息,市裡有什麼動靜,兩人都不可能這樣閉塞。想到這些,吳文興決定楊衝鋒可能是用話來逼住自己,便決定不加理會。
楊衝鋒見吳文興沒有聽進去,將臉扭向一邊,也就不再多說。記者到來,他要是不出面見群眾,那在明面上說不過去。必須去見一見群眾才是。
從縣長辦公室出來,縣政府里各個辦公室都關得緊緊的,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是怕群眾上來,更怕自己辦公室門開着讓領導見了,以為要看熱鬧那就是心懷叵測的事,很犯忌諱,再者讓領導逮住去門外勸服群眾,也是見吃苦費力而不討好的事。香蘭縣蔬菜隊的人很強硬,那是進二十年來都有名了的。為此縣裏還有一句歇後語:蔬菜隊的糞瓢----又長又臭。就是用來比擬罵人的話,這話最初就是針對蔬菜隊的人。
楊衝鋒知道,就算自己到縣政府門前去,也不一定能夠將人勸走,但工作卻必須要去做。當然,要是將來已經叫過來,跟這些人說說,他們就有可能立即散走,但這樣的事楊衝鋒怎麼會做出來?林勇軍曾說過要出面來勸蔬菜隊的人走,卻給楊衝鋒一口否定了。自己怎麼樣去做工作那是自己應該做的,但卻不能將林勇軍推出來。
還沒有走出縣政府的門,楊衝鋒手機響了。見是吳文興打來的,估計吳文興會做出什麼讓步了。兩人分開這段時間裏,吳文興應該和吳文健進行了溝通,或者是吳文健在市裡也聽到什麼消息了,才會有這樣的改變。
記者的介入並不可怕,輿論宣傳都有上面的人控制着,最難把握的是市裏的態度。吳文健在市裡雖站住腳。而吳文盛在市裡和省里都有比較強大的後援,但省市的情況都很複雜,誰都不敢說就能夠一手遮天將什麼事都能壓住並擺平下來。
京城裏,原來最主要的一些勢力家族,都沒有將目光盯住西北這些貧瘠之地。大江南北,沿海各省都是京城裏競爭的主要陣地,知道西部大開發這麼些年後,才有一些家族的勢力集團看重其中的政治意義,漸漸向西部各省進行滲透。楊衝鋒也可算是黃家最為有力的一步棋子,雖有鍛煉他的意思,何曾沒有在西部佔據一些省市的意圖?
楊衝鋒對京城各家的認識還是不足,而黃家將他放到香蘭縣來,也有着完全放手不管的意思。當然,家裏不會不管他,否則,也就不會有張全清的出現。
老吳家在香蘭縣或許很勢大,但放在市裡就只能說比較強,但放到省里就不算什麼。省里的領導當然也不會將香蘭縣一縣之地看在眼裏,就算勢力分割,早些時候就大致有了定論。除非有什麼大事件大變動,才會發生重新分割的事。其他領導下的羽翼下,就算髮生什麼事,別的領導也不能夠過份地關注。也算一種體制里的規則吧。
楊衝鋒沒有折身回吳文興辦公室里,而是在電話里說他已經到外面,群眾見到他了,要去和群眾見面。吳文興稍作猶豫,說,“書記,要怎麼樣應對記者才好?”
“我的意見早就說過了,給群眾能夠接受的答覆,自然能夠將他們勸走。要不然,他們可能就會第二次第三次圍住縣政府和縣委,跟我們討要說法。”
“書記,是不是對幾個人做黨內處分,今年公佈考評期間讓他們反省檢討,你覺得這麼處理是不是可行?”吳文興還是不肯將吳強等人一棍子打死,這樣他們損失就比較大。留着這些人,只是黨內處分的話,今後還有機會。也表明老吳家確實用力保護跟隨他們的人。對其他老吳家陣營里的人有很大衝擊力,能夠穩定住人心。
一時勝敗,也不足為慮。
楊衝鋒也知道要想老吳家就此將幾個人放棄,也不現實。這樣處理雖不盡人意,但今年幹部考評的大方向卻已經掌握住,在戰略上已經獲取勝局。這也是之前和李躍進等人所作出的最理想的估測。
楊衝鋒走出縣政府大門時,圍着的群眾得知縣委書記出來后,情緒很是激動起來。楊衝鋒找到一個位置,對在場的群眾演說起來。
第一句就說:我在從永駐鎮蘭草栽培基地時,得知大家到縣裏來要一個說法,就急忙趕過來。
提到蘭草栽培,香蘭縣的人都知道如今的蘭草栽培和之前香蘭縣的蘭草,完全是兩個概念,對面前的縣委書記,那是從內心裏有種樸質的親切感。
在國內,說起“公平”兩字,是最為奢侈的夢想,只有弱勢群體才會真心盼望着有“公平”。這種假想的理想化生存狀態,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弱勢群體唯一可做的,就是假想。對強勢的人說來,特權就是他們的“公平”。
這些東西是千古久遠就存在的,人分三五九等,三百六十行最為尊貴的就是“領導”這一行了。別的不說,單說工資之外福利,只要到副處級以上的領導,基本生活所需和日用之物,都不需要動用自己的工資。日常生活消費之資,都能從福利里報銷。
當然,這還不算權力帶來的利益,也不是潛規則里的東西,而是堂堂正正的職業優待。
再比如,平頭百姓找曉姐那叫嫖娼,抓住會處罰的;但領導做這些事,那是生活問題,或者叫放鬆放鬆,都是小節。
楊衝鋒也知道體制里更沒有什麼“公平”而言,但他之所以推動全縣的根本考評公開化,就是要通過這樣的運作,讓那些已經習慣了陣營優勢的人,將那種優越感和安全感破壞掉。讓更多的人都感受到另一種競爭方式,那就是將工作做好,就會有自己的機會。
之前是站好了陣營,再學會走關係門子就能夠進步,會造就一個群體。如今動一動,讓另一個群體感受到有自己的機會。這樣才能從根本上,動搖老吳家在香蘭縣的根基。當然,實際操作中會和之前的預想有不少差距,這也是客觀的事實。
將蔬菜隊那邊的人勸回去,還是費了很大的力。任征和吳浩傑等人都到縣政府門前做工作,楊衝鋒在大家面前做出了縣裏一定會給有明確的處理,會讓社會來進行監督等承諾后,眾人才慢慢散去。
記者混在人群里散去,他們肯定還要做一些採訪,楊衝鋒能夠從人群里分辨出他們來,但卻不能夠將這些人怎麼樣。《西平日報》的人他沒有什麼往來,但在柳澤縣時就有這方面的經驗,無非要花些時間和經費,就可以和他們有很好的溝通。估計吳文興等人會有這方面的安排,楊衝鋒也懶得去理會這幫人怎麼運作。
最為關鍵的是在市裏的態度,對香蘭縣進行的政治改革,市裡自然會有不同的看法。只要市委書記李彪對這種做法看好,那就是主流了。《西平日報》也會從這樣的角度來進行宣傳,雖說具體過程可能要複雜些,但最後的結果肯定是這樣子。
這種角力過程,也是李彪所需要的。在市裡,會有不同的陣營,通過這樣的爭論,就能夠在不少的方面取得一致性,這才是李彪所需要的。香蘭縣的政治改革,能夠讓李彪完成這樣的一個過程,就算香蘭縣這邊有些不盡人意處,主流也就會得到正面宣傳。
回到縣委,任征就湊過來,兩人一起走,任征說“書記,記者肯定會到蔬菜隊那邊去,要不要安排一下?”
縣裏的領導對記者都有種心虛感,楊衝鋒之前也有過,但現在已經知道他們的實質。見任征擔心,笑着說“老任,我們只要將自己的工作做好,其他的不用多管,喜歡怎麼樣說都由他們去吧。”
任征還是擔心蔬菜隊裏的人在記者面前亂說的,縣裏的不少事,他們也都只是道聽途說,但記者從他們口裏聽到后。就會以為是事實,對縣裏怎麼解釋都會認為是掩藏和圓謊而已。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任征看問題還停留在表面上。但他對年輕的縣委書記卻是越來越信服,見書記心裏有底,稍微想了想,又說,“書記,那邊肯定會做工作的,那不是讓他們太輕鬆解開這回?”
楊衝鋒只是笑笑,縣裏怎麼做,在市裡領導看來都很幼稚,有些事不做反而更好。這就是站點高度不同,眼界也就有了區別。類似的道理,就像一個成年人,看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不論他表現得這麼驚人,畢竟還是小孩,做出的事都帶着天真與幼稚一般。
任征沒有跟楊衝鋒進書記辦公室,將自己擔心的事說出來,知道書記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就夠了。楊衝鋒才走進辦公室里,李尚維也就不請自來,隨後吳文興、吳滕、龍茂顯、龍崗等人也都不請自來了。縣裏出了**,要是自己都不關心,那今後在自己所做的工作中要出什麼事,其他人也會不加過問,情況就會很糟的。
對縣政府外聚集地人有什麼要求,是什麼原因,領導們早就知道了。只是之前不好出面去解決,得讓縣政府做這方面的幹部去做工作。這時,縣委書記已經將人勸走,記者也到縣裏了,要怎麼善後,還得要常委會裏討論定論。
在縣裏怎麼樣傾軋爭鬥,那都是自家裏的事,你死我活,就算都到那種程度,一般都不選擇讓媒體參與進來。記者參與進來后,就算自己一方得些利益,那也是慘勝,沒有多少好處的。收拾殘局時,可能就是很大的包袱。
看着縣裏的主要領導都到了,縣常委里也就差趙鑫一個,書記辦公室雖不小,卻也無法安排坐下來。就將場地轉移到縣委會議室里去,不是常委會,但卻要將縣裏的主要決策定下來。之前,楊衝鋒和吳文興之間在電話里將大概處置辦法確定了,如今卻要明確出來,讓縣裏的主要領導都有一個共識。
“各位領導,今天縣政府門前突然聚集這麼多人,了解情況后,也是事發有因。我們縣裏工作沒有做到位啊,不能全怪群眾不體諒我們工作的難度。”楊衝鋒說。具體的原因,這時也不用說,在坐到人誰不明白?
“我了解了群眾的思想感情,他們也就是想要我們縣裏給出一個‘公平’來,我個人認為,這不難做到,也是我們工作的目標嘛。群眾來向我們討要說法和答覆,起因就是發生在舊城蔬菜隊那裏的衝突,要我們一碗水端平地處理好,目的就想要得到一個公平的結果。大家都說說各自的看法吧。”楊衝鋒將事情點名了,將話語權先交出去,最後再來總結。
領導們到這裏來,自然要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但一個個說起來都雲裏霧裏,說著理論上的事。不肯有具體的結論。
“我來說兩點吧。”吳文興等一些人說了后,也都知道大家都想先將這事平息下來的意思,老吳家也有這意思,但每一個人都不挑明這一點。“這次群眾跟我們縣裏要說法,根子就在吳強和李自立等人之前負責的幹部考評工作。我的意見是,對這兩人工作上的失誤要進行很深入地教育,而後兩人在家裏沒有做好解釋,使得家裏人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將平常的工作分歧激化成矛盾,更要負主要責任。為此,兩人必須到蔬菜隊去跟群眾當面做深刻的檢討,縣裏也會對兩人工作的失誤做出一定的紀律處分,同時也是警示其他人,在工作中要本着謹慎、認真、責任的態度。具體的處理,我覺得請組織部那邊先擬定一個方案,縣裏再討論決定。大家也都發表意見吧。”
吳文興的態度,先就跟陣營里的其他人通過氣了,這時說出來,也就將他們那邊的態度表達出來。要處理,才能將群眾的怨氣平息下來,但卻要緩步處理。意思要做到,實質上處理不重。
好在楊衝鋒的目的是要掌控這次全縣幹部考評,對那幾個人,起到一個警示作用也就是了。雖說幾個人做法行為惡劣,但卻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危害,做到這一步也達到目標。將幾個人的處理延遲些,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對年終幹部考評是,所具有的震懾作用更大一些。
過一天,楊衝鋒到組織部去,全縣幹部考評工作時間已經很緊了。這得將組織部這一幫子人做做思想工作,統一思想,也要為他們減負減負。林勇軍通過之前的行動,已經將組織部里老吳家和老龍家的人都威懾到了,但今後的工作還得要這些人群做,只要沒有大動作,沒有給幹部考評工作造成大的危害,對他們的工作還是要盡量地肯定。
接下來的考評工作,責任人自然就換成林勇軍平時就欣賞的幹部,作為考評小組內的人事使用,對全縣說來也沒有多少影響。楊衝鋒到時,林勇軍將參與幹部考評的所有工作人員,都集中起來。聽縣委書記給大家做工作上的指示和要求,這些鼓動工作室楊衝鋒比較拿手的,很快就讓觀眾人員思想統一起來了。
三個考評工作小組,一個工作紀律督查組。考評小組的主要人員是組織部和人事局的幹部組成,而工作督查小組則是有縣紀委的幹部組成,縣委書記楊衝鋒作為督查小組的顧問,龍茂顯書記親自任組長,規格夠高的,也體現了縣委縣政府對這一工作的重視。
組織部里的工作部署才定下來,楊衝鋒卻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是《西平日報》記者向俊濤打來的,要求見一見縣委書記,報社方面也有工作要縣裏給予支持。
對於發生的群體圍堵縣政府門口請願的事,雖說市裡選擇了靜觀其變,由香蘭縣自家處理,但是里不會沒有表示的。楊衝鋒知道向俊濤要見自己,或許就是市裏的意思。之前,這些記者就暗地到群眾中暗訪過了,縣裏什麼情況也都瞞不下,現在要見面,自然是從另一角度來對待這事。
對《西平日報》記者的態度,楊衝鋒也知道與他們的關係保持良好,對今後縣裏的工作也是有不小推進作用的。回到自己辦公室,向俊濤也就到了,之前兩人都沒有見過面。楊衝鋒見向俊濤後印象也還不錯,客氣地請他坐下。
秦時明知道對方是記者,斟茶后很客氣地端上,表示了下。當然,有領導在,不會多說什麼的,這也是秘書應有的做法。
向俊濤知道香蘭縣的書記很年輕,但見到本人後,還是有種震撼的意思。見過很多領導,就算是在市裡,見領導們也是常事,向俊濤覺得都有很好的心態。但在這個縣委書記面前,始終有一絲拘謹的感覺,倒是讓向俊濤更加註意麵前這位才正處級的領導。
寒暄過後,兩人都將各自的意思表示出來。楊衝鋒當然要表示出對記者們關心香蘭縣的工作和對縣裏的支持以及理解,而向俊濤也要表示對縣裏的感謝。說了這些后,向俊濤才將來意說出來。“楊書記,報社有任務,要我和另兩位同事對香蘭縣裏目前進行的幹部公開公正地考評,進行全程參與並報道,所以要請書記給予工作上的支持。”
這種找領導后全程參與的報道,都是正面的報道,說開了也就是報社對縣裏的最大捧場和工作的支持。楊衝鋒當然理解到,這時市裡領導要這方面的報道,雖說對香蘭縣說來也是有很大利益的。這樣的事當然得大力支持,楊衝鋒當即表示盡全力安排好,保障《西平日報》記者們的採訪工作。
對香蘭縣的幹部考評工作而言,有《西平日報》記者的跟蹤報道后,工作的開展會更加顯得公平公正一些。誰想要在其中做什麼手腳,都會顧忌到記者會這麼說怎麼看。將宣傳部長李輝叫過來,讓宣傳部派專人陪同記者,縣委辦也派人參與接待。
向俊濤見縣裏這般重視,心裏自然高興。對香蘭縣的情況,到了一天後,又採訪了不少群眾,縣裏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也都掌握不少。當然,其他縣市未必不是這樣,只是香蘭縣更有代表一些。特別是新來一年對的縣委書記,到縣裏后給縣裏帶來的變化,向俊濤覺得有必要對他進行一次專訪。
這樣的專訪當然也得先要到市裡取得同意后才能做,向俊濤間接地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楊衝鋒目標后,心裏不以為然,就算《西平日報》第一版給自己報道,那都沒有多大的影響力。縣裏做了不少的工作,而這些工作也都慢慢見到績效了。這期間要是進行報道,對自己的工作自然有不少幫助。
可《西平日報》還是太低檔次了,地區級的黨報,有幾個人會進行關注?但這樣的話卻不能對向俊濤說,只好謙虛地推辭。向俊濤也是成精了的人物,慢慢地就知道楊衝鋒的意思,隨即表示他會到省里找一個同學下來,兩人一起進行報道。
向俊濤的同學說在省黨報里,他也是基於此,才會在《西平日報》混出個模樣來,讓報社對他重視培養的。
到省黨報里刊出,還是有足夠的影響力的。楊衝鋒只是想給香蘭縣目前所做的努力造出勢來,也是壓制老吳家和老龍家的一個途徑。讓省市領導對香蘭縣的經濟開發工作,總記掛着,吳文健在市裡也就不會毫無忌憚。萬利集團是只認楊衝鋒在一把手的,吳文興就算弄不明白其中緣由,卻也知道對楊衝鋒不能逼得太苦,他自己也想有更好的進步,所作的事也都只能在體制內玩轉的招數來進行。
和向俊濤有了默契后,楊衝鋒就不參與這些具體的工作,對三個記者他也不能總親自出面。組織部那邊的工作協調好后,幹部考評的工作大致就安排下來。吳滕見沒有他什麼事,留在縣裏只是多受一份氣,乾脆回到省黨校里去,眼不見心不煩。
隨即而來的,是全縣幹部考評工作的開展,有了前面的鬥爭和風浪,也讓更多的人清醒了。不會在這工作上做太大動作,吳強和李自立都沒有能夠保住,其他人也就沒有那份膽魄。小動作還是免不了的,水至清則無魚,行政里的站隊已經早就成為一種文化,深入人們的骨髓中。
這天楊衝鋒到永駐鎮去,惠蘭也跟在車上,兩人因為楊衝鋒忙着要處理縣裏組織部那邊的事,也有好些天沒有碰面。平時也不可能總在一起,讓人傳出什麼話來,對今後的工作反而更不利。
是在環城路邊將惠蘭接上了車,在這邊也不會因人注意,當然,惠蘭如今是萬利集團在香蘭縣負責蘭草經銷的總負責人,就算和楊衝鋒在一起,本人也不好多說什麼。但謠言說不將什麼理由的,小心一些總不會有錯。
秦時明已經適應在前排,只要有跡象出現,他都會很自覺地一路閉目休息養神。金武開車,就算見到什麼,也不會當真看盡眼裏的,他對楊衝鋒的情感和其他人不同,完全是那種打內心裏的敬服。楊衝鋒做什麼,都覺得是正確的。
進了車裏,楊衝鋒和惠蘭戲說兩句,那完全是掩耳盜鈴。當著秦時明和金武兩人在,也不能就完全沒有顧忌。惠蘭也嘻嘻哈哈地應了幾聲,兩人就談起永駐鎮的蘭草栽培情況。形勢不錯,而市場也見好轉,預計一兩年後,就能夠做出些規模來。
坐在後排,也知道前面的人不會忘后看,惠蘭心裏還是有些發虛。雖說被他幾次折騰得死去活來,人也被滋潤得更加艷麗媚骨,自己也感覺到那種青春煥發的意思了。只是一直都偷偷地,今天見到他電話時,還以為就他一個人。進車裏后才知道要去永駐鎮,還有秦時明陪着。
坐下來就見男人的手放在車座上,惠蘭就知道他要做什麼。這人着實太壞,就想人坐到他手上,然後好捏人家那些敏敢處,看人家一路不自在。要是沒有其他人在車裏,惠蘭自是萬分開心,從男人第一次要了自己后,一直都在算計着還有多少時間才會再見到他,再給那狠狠地那個。雖說每次被他折騰是都有死去的感覺,但活過來后,卻迷戀那種滋味。
躲過那手,坐得離男人遠些,但心裏卻又不願。先接到電話是,那種甜蜜感就想着要飛入他懷裏似的。這時雖見到人,縱然不能撲進他懷裏去,這般遠遠坐着心裏無論如何都不願。車一動,惠蘭自覺地就移挪起來。楊衝鋒的手還放在那裏,彷彿是在釣自願上鉤的魚一樣。惠蘭挨着那手,就見楊衝鋒伸長了將自己的腿鉤住。
惠蘭渾身就立時不自在起來。臉上還得忍住裝得一本正經,惠蘭無力將拿手扯丟開,只得坐正了身子,整個人靠伏在前排背靠上。這樣前排自然就看不到多少東西,免得秦時明和金武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來。
男人的騷擾卻沒有停下來,沒走多遠,惠蘭覺得自己渾身都軟化無力了,身體裏的欲情慢慢高漲起,幾次都讓自己脫離了在車裏的環境,進如那種夢境一般的享受中。偶爾又清醒過來,看男人一臉的壞笑,就想自己之前心裏對這些事拒絕得是多乾脆和堅決,而現在才多久,就變得如此放啊盪了。
一切都是這樣壞透了的人讓自己變成這樣的。惠蘭給他撩弄得受不了,便乾脆坐近他一些,也伸手到他身上腿上去撩撥,要讓他也不自在才是。抬頭見男人臉上也一本正經地裝着,惠蘭心裏就笑起來,有些得意。
只是,有秦時明和金武在,惠蘭說什麼都不敢這樣做的。平時雖膽大潑辣,但真正上陣仗時卻小心謹慎。再怎麼鬧,都要有那個限度。
從縣城到永駐鎮不遠,車不快,或許金武知道後排兩人在嬉鬧,才保持着這樣的車速。兩人只是鬧一會,卻見永駐鎮就要到了,只得修整好,不要讓其他人看出什麼來。惠蘭最擔心給看出什麼來,那當真就難看了,心裏就有些怨男人來。
下車后,惠蘭還是有些擔心,進永駐鎮政府里,立即到衛生間去處理。心裏自然在罵著這壞人,要是讓人看出什麼來,當真沒有臉再見永駐鎮的人了。今後,自己要經管這裏的蘭草經銷,卻又怎麼能避開永駐鎮的人?
永駐鎮今天恰好是組織部到鎮裏來考評幹部的日期,楊衝鋒下車時,就見組織部的小組責任人和滕明慶等鎮裏領導過來接自己。一年之前,也是這樣的寒冷天氣,到如今永駐鎮已經大有變化,鎮裏的人對縣委書記的態度也是大轉折。
《西平日報》記者向俊濤也在人群里,見到楊衝鋒到了,笑着迎上來。兩人是有默契的,向俊濤說“楊書記,今天親自來鎮裏督查幹部考評,更能夠將縣裏的精神完全體現出來啊,我今天很幸運了。”
“哪裏,今天來永駐鎮只是想看蘭草生長情況,春后要參加幾個邀請會,我們也有不少好東西要去參展啊。”楊衝鋒雖是考評督查小組的顧問,有權直接參与考評或對考評結論進行質疑。但他到永駐鎮來,雖有坐鎮的意思,卻不肯承認出來。
滕明慶在旁邊聽了,當即說“向大記者,我縣幹部公開公平地進行考評,是書記提出來並全力推行的一項改革。但組織部考評的具體工作,書記卻不會參與,放手讓下面的人發揮出工作的主動性。這是書記一向的工作觀,不過,書記,今天我們全鎮的幹部有一個願望,想請書記參與我們全過程的考評工作。前兩天鎮裏的幹部就提出質疑的建議,但我卻不敢跟書記提,怕影響書記的工作安排。今天書記到鎮裏了,還要請領導多辛苦辛苦。”
滕明慶的話真真假假也做不得准,楊衝鋒也就答應參與他們的考評。
進到會場,滕明慶請他做到主席台上去,楊衝鋒也不推卻。到上面后先說三點申明,讓全鎮的幹部們都輕鬆起來。主要的一條申明就是,今天到鎮裏來,只帶來了耳朵和眼睛,不會對永駐鎮的考評工作過程說任何意見。
考評過程前後進行了將近四個小時,才將結果統計出來。自評、互評、部門評分和領導評分,每一項都有相應的依據。第一次這樣面對面地評分,分出高低來,不少人還是不適應。但對這樣的結果,也都沒有多少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