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初自己轉身時那樣決絕,如今又何必再去招惹她呢?

可是直到近期終於要回國了,他才又輾轉從幾個老熟人那裏聽到關於肖穎的最新消息,那些人也是語焉不詳,又或許是真的不大清楚情況,只說她突然遷去b市工作,似乎正與丈夫分居兩地。

正是因為太過了解肖穎的性格,所以他一時才不免擔心,想要知道她的現狀,究竟好不好。

然而無論怎樣問,肖穎給出的仍是那晚的答案:“我很好。”斬釘截鐵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其餘不肯再多講,結了賬便站起來,匆匆說:“我要回去了。”

其實一餐飯兩人面對着面,什麼也沒談成,她卻就要回去了。

幽長的街道,兩側是明亮的光河,他在身後,所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

而他目送着她遠離的背影,忽然想,或許當年也是如此吧,如今的一切只不過是顛倒了一下而已。

原來,看着一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竟然是這樣一種感覺,明明隔了不過幾米,卻伸手不能觸及,再也無法觸及。

沒有人曾想到,他們會走到這一步,就如同沒人能料到,多少年前的那一次極為普通的意外,卻註定了此後長久的糾纏和相依。

###三、

肖穎五歲的時候,由於父母工作調動的原因,全家從故鄉遷了出來。

其實離開了朝夕相處的玩伴們,小肖穎的心裏是十分不開心的,但畢竟那時還年幼,對於陌生的環境很快也就適應過來。

當時住的是單位的平房,一整排過去,家家戶戶緊挨着,形成一個大大的院落,鄰里關係特別融洽。

院子裏也有年齡相似的小朋友,第一天搬家過去的晚上,便有人在屋外喊小肖穎一起做遊戲,夏夜璀璨的星空下,天真無邪的一群小孩子玩得不亦樂乎。

這裏面誰都好,只有一個人是肖穎不喜歡的。

那是一個男孩兒,明明只比她大出少許,大家個頭也差不多,可他卻顯得老成許多,甚至幾個年齡更大的夥伴都十分聽他的話,簡直就是一個孩子王,一呼百應的模樣。

偏偏肖穎不喜歡,因為他總愛號召大家去探險,或是做一些更出格的事。白天大人們上班去,院子裏便被鬧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等到了傍晚,就時常聽見家長們訓斥自己小孩的聲音,與白色的炊煙纏繞在一起,裊裊地飄到很遠的地方。

這人真壞!那時循規蹈矩又特別乖巧的小肖穎時常在心裏這樣想,平時便也不肯給他好臉色,其餘人人都要附和他,只有她偏不!是打從心底里覺得他不是好人。

而他彷彿也從沒注意過她,或許只是因為她太弱小太不起眼,又或許是早已敏感察覺到這個小小的外來女孩對自己的厭惡和鄙夷,所以平日裏玩歸玩,他卻從沒與她說上過一句話。

然而,也正是這個肖穎心目中的“壞人”,後來替她解了一次圍,將乖乖女的她從一個囂張霸道的女孩子的魔掌下解救了出來。

當時她已經被對方推倒在地,黃褐色的沙土揚起來,弄髒了雪白的襪子和嶄新的娃娃裙。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硬是不肯眨一眨,只怕下一秒豆大的淚珠就會滾落下來。可是她的一雙手卻仍將零食護得緊緊的,抱在胸前,不甘心讓對方搶了去。

“給我!”那個女孩逼近。

“不給!”

“……”

頃刻間兩人再度扭打起來,她只覺手臂一痛,尖叫道:“討厭!……”小小的嘴巴一扁,差一點就流出淚來。

這時候,突然頭頂上方傳來聲音:“喂,不許欺負她!”明明同樣稚氣,卻又隱約帶着威嚴。

其實那時眼睛裏已經儘是水光,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到處都是白蒙蒙的一片,周圍的景物看在眼裏都已扭曲變形。

可是那個野蠻的女孩終於停下了動作。

小肖穎喘着粗氣抬起臉,髮辮凌亂,只看到一個背影,攔在自己與“敵人”之間。正午的太陽那樣強烈,她以為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令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是呀,在那樣的關頭,彷彿從天而降,王子將公主解救出來,雖然沒有手持寶劍騎着白馬,雖然這位公主混身髒兮兮的,其實倒更像是灰姑娘,可是在那一刻,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小小的俊秀的他,站在她的面前,萬般耀眼。

從那之後,她心甘情願,當他的跟屁蟲,將他視為生命中真正的王子。

因為童話里,王子和公主終將會過上幸福的生活,不是么?

直到計程車開出一段路之後,肖穎這才猛然注意到他們正走在最繁華的街道上,兩側霓虹閃耀,十分熱鬧。

剛才都想什麼去了?她望着這塊熟悉的地帶,對自己的走神很無語,這時突然臨時起意,付了錢跳下車,直奔那一排光潔亮堂氣勢宏大的專賣店而去。

是誰說的,消費是緩解壓力是靈丹妙藥。

刷卡的時候,肖穎的心情果然好得不得了,簡直一掃之前的鬱悶艱澀,於是又停留了一會兒,與店員輕鬆地談笑。

“小姐,這裏還有隻最新款,您要不要看一下?”

“下次吧。”她瞄了瞄,那錶盤外密密麻麻的細碎鑽石在店堂滿天星的燈光映照之下,璀璨奪目得幾乎照花旁人的眼睛。

她接過店員遞來的精美紙袋,又微笑:“其實我對手錶研究不多,只喜歡簡單款式的。”

是真的沒研究,所以過去有些看法總被葉昊寧視之為歪理,並嗤之以鼻。

其實收藏名表是葉昊寧的眾多愛好之一,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甚至誇張地咋舌,直呼敗家。

他說:“這明明是升值的,傻。”眼神飄過來,好像真覺得她見識短淺得不可救藥。

她卻仍覺得無法理解,花那樣多的錢,囤積在家裏,可事實上又完全沒有用處。因為葉昊寧的手腕上常年只戴着同一塊表,從沒見他更換過,黑色腕帶,極簡單的錶盤,根本看不出它其實值天價。

所以有一段時間,她總覺得他是個奢侈浪費的人,對他這種特殊癖好不大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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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遠那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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