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見顧衙內
文遠單手拎着大號旅行袋，肩上扛着裝被褥的麻袋，晃晃悠悠的走進一中大門。這時的臨江一中還沒有經過大肆翻修，校門還是大大的鐵柵門。鐵條上的黑色油漆脫落嚴重，斑斑點點道盡滄桑。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文遠在心裏大叫一聲。重生后第一次回到記憶中的高中，他難免有些心情激蕩。陳舊的水泥路，泛黃的草坪，點綴在校園中的幾棟舊樓，剎那間勾起了他對高中三年生活的全部回憶。
曾經的年少氣盛，曾經的血氣方剛，還有那曾經的荒唐歲月……對於前世的他只是離開了一個暑假，對於今世卻是闊別十多年了啊！文遠搖了搖頭，似乎想甩掉那剛剛湧上心頭的人生如夢的感慨。腳步不曾停頓，徑直向記憶中的那棟黃色宿舍樓走去。
今天是新學年開學報到的日子，時近正午，校園裏已經有很多人了。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送學生的家長，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陪同在一個個青春稚嫩的少男少女身畔。
一輛嶄新的別克從文遠身邊駛過，在宿舍樓前停了下來。年輕的司機下車之後，殷勤的打開了後門。一個西裝革履的少年從車上下來，揉了揉自來捲兒的頭髮，斜靠在車身上，漫不經心的向四下里看去。自來捲兒很有些貴族氣質，不時的和身邊經過的學生點頭示意，看也不看正在別克後備箱幫他整理行李的司機一眼。
現在是93年，別克這個牌子的轎車在東北還是很少見的，在臨江這個老牌農業縣就更是稀少了。這輛別克掛的是臨江縣縣委的牌照，如果有熟悉臨江車牌的人，甚至能一眼看出，這輛車就是臨江縣委書記的專車。
文遠看到自來捲兒少年後，嘴角綻出了一絲笑意。顧晉龍這個小王八蛋，還是這麼會裝逼啊！顧晉龍是文遠的鐵哥們兒，兩人的兄弟情誼在前世一直維繫到了文遠重生之時。只是前世的文遠大學畢業后南下謀生，和留在東北發展的顧晉龍少有聯繫。但是文遠前世參加的僅有的幾次同學會時，每次都要和顧晉龍喝的昏天黑地、一醉方休。前世顧晉龍結婚的時候，文遠還專程坐飛機飛到了顧晉龍所在的東江省省城，喝了一頓喜酒。當時喝的迷迷糊糊的顧晉龍，強烈要求文遠在他的新房抵足而眠，讓新娘子不無埋怨。
顧晉龍的父親顧明軒時任臨江縣縣委書記，是有名的強勢書記，在臨江縣的地界內說一不二，稱得上是土皇帝了。顧晉龍子借父勢，在臨江縣自然是無人敢惹。不過這小子雖說身上少不了會有一些衙內習氣，但還遠不到橫行鄉里、天怒人怨的地步。眼高於頂，目中無人卻是難免的。
文遠想起自己跟顧晉龍一起干過的那些荒唐事，頗為感慨的搖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麼，目空一切的顧大少會和前世的文遠那麼投緣。兩人高一分班的時候同是分在五班，座位又恰巧是前後座。在文遠幫顧晉龍打過一次架后，兩人就混在了一起，不久關係就鐵的象一個人似的，也真是蹊蹺了。
“猴子拉屎——這就是緣分啊！”顧大少如是說。
“大龍，瞎踅摸啥呢？又看中誰家大姑娘了？”文遠走到顧晉龍身後，探出空閑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計。大龍是顧晉龍的乳名，文遠第一次到他家玩的時候聽到之後，便一直大龍大龍的叫着。這小子戴着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文遠卻是清楚的看到，這小子盯着幾個正走進宿舍的女生，眼中閃過了一絲異彩。
“麻痹的是你啊！”顧晉龍回身看到文遠，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他一拳，臉上的斯文和傲慢不徑而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剛才在車上還在想，這是哪兒來的煞筆，跟個撿破爛兒老頭兒似的，背個大麻袋在學校里晃。”
司機小郭剛把顧晉龍的行李整理好，從行李箱拎到地上，聽到這段話，下巴差點兒掉下來。這痞氣十足的話是顧晉龍說的？這還是平時那個溫文而雅、傲氣十足的顧大少嗎？顧明軒原先的司機就任縣委車隊隊長，小郭剛剛接過臨江一號車的方向盤沒多長時間，還沒有見識過顧晉龍的另一面，此時難免驚詫不已。好在小郭給領導開車的人，眼力見兒還是有的，不管聽到什麼都當作沒聽到就是，毫無表情的拎起包，準備送顧晉龍上樓。
“麻痹你就埋汰我吧，真該讓趙姨看看，她的寶貝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一回家就裝的跟個乖寶寶似的，現在原形畢露了不是。”文遠猝不及防的踢出一腳，目標是顧晉龍筆挺的西褲。顧晉龍早有防備，笑着避開，順勢一腳反踢回去，兩人嘻嘻哈哈的在宿舍樓的門前打鬧起來。
“麻痹的，你小子站住，老實讓我踢一腳！不然晚上那頓算你的！”顧晉龍很是火大的追着文遠踢，文遠背着麻袋拎着一個大包，居然還上躥下跳的靈活無比。顧晉龍幾次出腳都被文遠輕鬆躲過。反倒是自己不留神的時候，被文遠踢中兩腳，西褲上留下了兩個清晰的腳印。
“哎呀……”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文遠停下來循聲看去。顧晉龍抓住機會照着文遠的屁股踢了兩腳，其中一腳卻是誤中副車，踢在了文遠背的麻袋上。
“別鬧了，我好像撞到人了。”文遠衝著顧晉龍瞪了瞪眼，下巴向旁邊挑了挑。
宿舍樓前有一米多寬的平台，三步大理石台階和水泥道相連。別克車橫着停在台階下，進出宿舍樓的人就只能繞開車身行進了。文遠和顧晉龍打鬧的時候，兩人在台階上連蹦帶跳，更是把門口堵住了。
一個長發披肩，一身淺綠色連衣裙的少女坐在台階上，低着頭在揉自己的右側腳踝，裸露出來的兩隻手臂晶瑩白皙，很是養眼。旁邊一個穿着運動服梳着馬尾辮的少女，一臉怒氣的看着文遠。
“這裏這麼多人，你背個破麻袋在這兒晃什麼啊？我二姐的腳脖子被你害的扭到了，你說怎麼辦吧？”見文遠看過來，運動服少女氣呼呼的開始發難，一手按在長發少女的肩上，一手指點着文遠。運動服少女相貌一般，鼻子上的幾個雀斑甚是顯眼。
“那什麼……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位同學，要不我陪你到校醫室看看吧？”文遠是真的感覺有些愧疚了，剛剛他有感覺到自己背上的麻袋似乎是刮到了什麼，看來是轉身的時候碰到了長發少女，害她下意識躲避的時候，在台階上扭到了腳。
恩，按照麻袋的高度來看，剛才恐怕是碰到了長發少女的胸部了。想到這裏，文遠不自覺的向長發少女的胸前看去。可惜，她正彎着腰，看不清楚胸前的風光。這連衣裙的領子開的也太小了……
長發少女大概是疼痛還未緩解，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不作聲，只在那裏揉腳。
“誰稀罕你陪啊？”運動服少女不屑的輕哼了一聲，“有你們這樣的嗎？在宿舍樓門口上躥下跳的，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沒完了是吧？佔住理了是吧？”沒等思維正在發散的文遠再開口，顧晉龍湊了過來，一隻胳膊架在文遠肩膀上，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小郭，帶她們去校醫室看看，不行就送她們去縣醫院。”
一中只有一棟宿舍樓，四層的磚混結構，一、二層住的是男生，三、四樓住的是女生。這時正是食堂開飯的時間，進出的學生比較多。按照常理，這次第早有些無聊的人圍觀了。可來往的學生除了高一新生之外，一看清文遠和顧晉龍的臉，紛紛加快腳步走開了，只是走遠的時候才會回頭張望一下。那些高一新生初來乍到，大多也是看到有麻煩就閃開了。所以，現在也只有少數的幾個人駐足向這邊看着。
運動服少女大概是對顧晉龍流里流氣的樣子有些顧忌，狠狠的瞪了文遠一眼，蹲下身子在長發少女的腳踝上摸索着。“怎麼樣二姐，還疼嗎？會不會很嚴重啊？”
小郭把手裏的行李遞到顧晉龍手上，走到兩個少女身邊，禮貌的笑了笑，“兩位同學，我陪你們去校醫室看一看吧！”
“不用了，我好多了，沒什麼事的。”長發少女抬起頭來笑了笑，聲音很是甜美。這是一張十分清秀的臉龐，小巧玲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雖不施粉黛，卻給人一種明艷奪目的感覺。
長發少女在運動服少女的攙扶下向著教學樓方向走去，行動間右腳有些不敢吃力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幾分不適。運動服少女不時的回頭向文遠的方向看上一眼，在長發少女耳邊說著些什麼。
剛剛那長發少女一抬頭的瞬間，文遠很有些驚艷的感覺。這少女的容貌在一中應該是校花級別的了，可是自己怎麼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難道前世的時候從來沒有注意到她嗎？看來，前世的自己真的是錯過了很多美好的風景啊！
文遠轉頭看向顧晉龍的時候，被他嚇了一跳。顧大少臉上表情凝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已經走遠的兩個少女的方向。嘴巴大張，嘴角有可疑水漬流下，似乎是——口水？
“魂兒丟了吧？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文遠肩膀晃了晃，把顧晉龍的手臂甩開，臉上似笑非笑。這小子似乎是看上人家了哦！文遠對自己這個好兄弟實在是太了解了，在一起玩了這麼久，前生今世加起來快20年了，還從來沒看見過顧大少有這種花痴表現呢。這一刻文遠感到極為遺憾，手邊要是有後世那種自帶數碼相機功能的手機就好了。要是把顧大少的這個樣子拍下來，可以糗他一輩子了。
“石頭兒，我被電到了！”顧晉龍驚醒過來，在文遠的肩膀上重重的錘了一拳。石頭兒是文遠的乳名，顧晉龍有個習慣，只有在跟文遠說正經事的時候，才會喊他的乳名。“我要追她，石頭兒，我一定要追到她！”
見顧晉龍興奮的跺了跺腳，扔下行李就準備追過去，一副急不可奈的樣子，文遠連忙伸手抓住了他。“你別嚇到人，就你剛才那表現，現在過去合適嗎？”
“對哦，我剛才沒準兒嚇到她了，沒看她們走的那麼急嗎！”顧晉龍悵然若失的揉着滿腦袋的捲毛，“麻痹都怪你，你好端端的撞人家幹什麼？害我給人留了個壞印象！”
“我草，這也怪我？”文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忘記自己剛剛說什麼了？”
“我說什麼了？”顧晉龍畢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把小郭抓了過來，“快點跟上啊，我不叫你陪她們去校醫室嗎？記得，幫我問問她們的名字，是哪個班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