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我不是美人
天福和無雙在盛怒的時候,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阻止她們想做的事,當然還是有人能阻止的,但其中不包括她們的母妃德貴妃。
唯有皇上、太后可以阻止天福姐妹,但是他們是絕不可能在此時出現在京城的長街上,因此她們姐妹要讓人把阿鳳往死里打,也就是無人能攔得住。
而阿鳳雖然也是皇帝的女兒,相比起天福和無雙來她身邊帶的人少的可憐:只有一個有牡丹。
聽到無雙尖叫起來,牡丹的臉色馬上變了,一面緊袖口一面緊挨着她的主子阿鳳;她知道無雙的話比天福更管用,眼前這些逼上來的宮人和太監是真得會下狠手。
她現在腦中唯一所想的只有如何才能護住她的殿下阿鳳,最怕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護阿鳳的周全。
阿鳳此時卻滿不在乎的和牡丹背靠着背,袖子不但挽好且還束了起來,裙角也提起一角掖好:如果行家在這裏,看阿鳳此時收拾衣服必然要疑心一件事情,養在深宮裏的阿鳳是如何會懂這些的——那都是經常動手或是學武之人才會注意那些細節。
瞧瞧那些宮人和太監頂多也就是把袖子擼起露出拳頭,哪裏會想着把袖子束好,又何曾記得把衣袍提起一角免得妨礙自己腿腳的動作。
牡丹不能看着人真得對阿鳳下手,見自家殿下的模樣知道勸不了,就算勸得了此時也來不及了;她剛想要開口斥責,想讓這些宮人太監們清醒些,至少下手的時候不要太狠時,卻聽到長街上傳來了響聲忍不住轉頭望去。
要知道,今天長長的街道上並沒有行人,一個都沒有。原因很簡單,因為天福公主和無雙公主在,這條街上自然不會有閑雜人等。
雖然,天福和無雙認為她們這樣的出宮叫做偷溜,叫做微服私訪。
長街另一端傳來的隱隱響聲,如同遠在天邊的悶雷。在京中的長街上怎麼會有那樣的聲響,牡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那樣的響聲。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如悶雷的聲音更加明顯起來,不但是牡丹注意到了,天福和無雙也注意到了。只是天福的反應不太一樣,她怒聲斥問身邊人:“誰那麼大膽子敢闖這條長街,你們怎麼同京兆尹打的招呼?”
聽得阿鳳真的真的很想送個白眼過去,連京兆尹都驚動了,天福和無雙還能管這次出宮叫溜出來的?
不過,鬧到現在這麼久了,宮裏居然沒有人前來,官府那邊也沒有人前來迎駕:嘿,她的生辰看來並不是沒有人記得啊,而天福和無雙今天的偷溜出宮也並非是她們的一時興起。
阿鳳沒有去看天福和無雙,對於那些宮人和太監她並無懼意:他們是被逼上來的,料定他們不敢對自己下殺手的。
說白了,這些太監和宮人都是可憐人,不過是在天福的威逼下過來挨打的。當然了,天福和無雙非要看到阿鳳被打個半死,那這些人也會真動手。
但阿鳳不會給這些人機會的。
阿鳳給牡丹一個眼色,眾人分神的時候動手打天福的人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她們就跑。不跑的是傻子啊,反正除了天福這個不長腦子的公主,放眼京城誰敢動阿鳳一根汗毛?
就連那些隱在暗處的官府中人,不管他們是奉了誰的命令,也絕不敢讓阿鳳在京城之中出意外的:看着阿鳳傷在除天福和無雙之外的人手上,他們的人頭是真的不想要了。
牡丹的嘴巴微微張開,看着長街的那一頭沒有回應阿鳳的眼神:悶雷般的響聲是馬蹄聲,那聲音帶出來的氣勢讓人心中只會想起一個詞,那就是千軍萬馬。
古怪的是,那麼大的聲響卻整齊化一。一匹馬是不會有那麼大的聲響,可是千萬匹馬又不會那麼整齊。
霎間,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馬蹄聲所吸引,連阿鳳也不例外:大家都忘了剛剛的事情——太監宮人們當中有人記得,可此時當然要假裝忘了。
主子們都忘了,他們還記着打阿鳳的事情非要衝過去動手,那他們的腦子肯定是被門夾過。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的盯着長街的那一頭,連天福都不例外:她完全忘了她還在盛怒之中。
長街的盡頭奔過一隊騎兵。高頭大馬、衣甲鮮紅的騎兵,他們策馬在長街上狂奔而來。
氣勢如虹。
阿鳳在看到那隊騎兵后,真正的懂了氣勢如虹這個詞:那隊騎兵策馬狂奔,給人的感覺人與馬都只看着前方,所有攔在他們路上的人與物,都會被他們給踏碎!
事實上,沒有人能看清楚騎兵們的臉,可是看到他們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覺這個世上無人能攔在這隊騎兵之前,無人能阻止他們奔向他們的目標。
騎兵卻沒有因為任何人的心思而有停頓,如同席捲一切的大風,又彷彿是能淹沒一切的大潮,眨眼間就到了眾人的面前。
“殺!”一聲大喝響起,如同炸雷響在眾人的耳邊。
沒有半點的預兆,也沒有任何的原因,那些衣甲鮮明的騎兵奔到了天福和無雙面前,忽然提韁勒馬,齊聲大喝並刺出了一槍!
飛奔的馬兒整齊長嘶,前腿都揚了起來,而騎兵們的暴喝也如同出自同一人之口,長槍的刺出更是同一個時間:是一隊人馬,卻如同一個人一匹馬般。
整齊如一併沒有讓人生出驚奇來,因為所有的人心神都被這隊騎兵所懾:一聲大喝、一槍刺出——萬夫莫敵!
那槍尖閃着寒光,紅色的纓巾在疾刺中飛舞,在天福和無雙的眼中化成了火:一團燃燒的、可以要她們性命的、危險至極的火。
天福她們在看到騎兵,到聽到大喝聲,再到看着長槍的寒光在眼前閃過,也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能生出反應來。
長槍貼着天福和無雙的鬢髮刺了過去,發散開了、珠花碎了、釵環壞了:落在地上發出錯落而清脆的響聲,如同一篇樂曲。
阿鳳的眼睛眨了眨:好聽呢。
牡丹知道主子的心思,無奈的回主子一個眼神:殿下,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一聲大喝,如林般的長槍刺出,然後就是靜默。
馬兒已經站穩,無一匹馬亂動,長槍依然保持着刺出去的模樣:貼着天福和無雙的兩桿長槍一動不動,所有的槍都一動不動。
整條長街都隨着騎兵們的靜默而安靜下來,就連風都靜止了。
跪在地上的千金大小姐們雖然沒有被長槍弄散長發,卻已經嚇昏過去好幾個!今天阿鳳已經要嚇破她們的膽子了,但是沒有想到在京城之中,居然有人敢用槍刺向公主殿下。
她們受不了這種刺激,當即就暈倒過去。沒有嚇昏的也搖搖欲墜,她們很明顯的感覺到一種冰冷,直浸到她們骨頭裏的冰冷。
這些長在京城的千金們,和天福、無雙一樣,她們不知道那種冰冷是殺氣;是浴血奮戰、馳騁沙場、殺敵無數才凝練出來的殺氣——只要長槍一出,殺機便會四溢。
槍,在這些騎兵們的手上如同有了生命,每一桿槍都彷彿長出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個人:它們,是渴望飲仇敵之血的;而仇敵就是握着它們的主人所指的那人。
阿鳳和牡丹有默契的看向了那個帶隊之人。
一身鮮紅鮮紅的衣甲。
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清楚。可能是陽光的問題,也可能是那衣甲的顏色太過鮮艷刺眼:總之,阿鳳沒有看清楚那人的臉。
嗯,他是誰?不知道這樣對公主已經犯下謀逆大罪,會被抄家問斬的嗎?阿鳳的心裏生出不忍來:這樣的軍容如果在邊關多好,在京城出現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找死。
對着天福和無雙刺出一槍,就算沒有傷她們一根頭髮那都是大罪,要命的大罪啊。
她見天福和無雙一直沒有說話——相信是嚇傻了,如果換作是她是天福,肯定也嚇傻了;她沒有嚇到,只因為那些長槍無一柄是刺向她的。
“收。”一聲低沉的低喝響起,如林長槍收回,居然帶起了一聲長長的破空之音:天福和無雙的長發也隨之飛揚而起。
阿鳳忽然想到:幸虧這條街道被清洗過沒有灰塵,不然眾馬衝過來時嗆也要被嗆個半死了——就這一點來說,天福和無雙通知京兆尹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依然是靜,寂靜。
無一人說話,天福和無雙的眼睛到現在一眨也沒有眨,誰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在看人,或者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阿鳳只能輕咳兩聲:“英雄,我不是美人啊。”
阿鳳有點自戀的認為,這隊騎兵應該是路見不平想英雄救美的,只可惜她不太應景:美人兒是無雙公主不是她呵。
唉,有點對不起人的感覺。看,人家費了這麼大的勁,而且還是冒着被砍頭的危險來救人,但她長的實在不太能配得上這隊騎兵的付出:如此英武的一隊騎兵很快就要人頭落地了。
馬上的將領終於轉頭了,他低下頭看着阿鳳,四目相對間,阿鳳感覺他好像是笑了。但是那鮮紅的盔甲遮住他的臉,阿鳳並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