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一章 我不下地獄
第兩百六十一章我不下地獄
連做三個深呼吸，陳心遠才讓自己稍稍平靜。
憤怒和痛苦永遠不能解決問題，越困難，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凱瑟-龍佐？”
“是的，他親口承認了。我不想讓他死的太快，結果招來五個硬手圍攻，還好我逃跑功夫一流，又幸好找到了你，不然非被活活打死不可。”杜紫藤試着想驅散那厚重的悲傷，“另外四個傢伙似乎不是商會的人，除了那個混蛋戰士，其他人都沒來追我。”
“奧斯-雅麗現在在哪裏？”
杜紫藤嘆了口氣：“敏色特大教堂。”
敏色特大教堂在殘月城中非常有名，不僅僅是因為它的面積最大，建築最多，更因為它的令人稱道的義舉：收殮無主的屍體，並在誦經后擇日下葬。
這獲得了大量在殘月城中朝不保夕的傭兵們的尊重。
所以敏色特大教堂在殘月城中的地位很超然。
這或許也是它敢收殮奧斯-雅麗屍體的最重要原因。
在敏色特大教堂的停屍房中，三十具收殮着屍體的棺樽排成了長長的四排。
潔白的魔法長明燈和戶外隱約傳來寧靜祥和的安魂曲，都無法平息房間內的濃厚戾氣。
這樣的環境，普通人呆久了只怕會發瘋。
陳心遠和杜紫藤兩個人自然不受影響，可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
因為他們站在奧斯-雅麗的屍體前。
被入殮師整容之後，奧斯-雅麗臉頰上甚至還有淡淡的紅暈，配上潔白的長裙，整個人宛如睡美人一般。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再沒有復活的可能。
邊上一名手捧聖經的老年牧師努力挺直着身體，不讓自己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但真沒遇到過給他這麼大壓力的。
當時他正熟睡，突然感覺腦袋一陣冰涼，睜開眼看到床邊站着這兩個年輕人，幾乎當時就被嚇的尿了褲子。
那不是人類，而似兩頭地獄來的凶獸。
壓力隨着那年輕人的話語消失：“是你收殮並化妝？”
“是我收殮，但女士妝容都是由芬妮整理。”
陳心遠接着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下午四點左右，我正在教堂里禱告。突然艾德祿跑進來，他是教堂的車夫，說接到消息在城東區一處富家住宅處發生了大規模的戰鬥，整戶人家三十個人被殺的乾乾淨淨，沒人收殮，我們就將他們帶了回來。”
“從哪裏得到消息？”
“是一個身披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另外，他還給了我們足足一百枚金幣。”
“這個女人，你是在哪裏收殮的？”
“在庭院裏，她的身份很尊貴，很多忠誠的武士為她而死。”
“她的傷口在哪裏？”
牧師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艱難地道：“是被銳器從下體刺入后傷及心臟而死。”
陳心遠轉頭看着杜紫藤：“這就是你聽到消息后馬上去找凱瑟-龍佐的原因？”
聽到這句話，牧師心神一顫，因為他知道對方不忌諱在自己面前談如此私隱，只怕也把自己當成是躺在此間的一員了，忍不住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如果對方真要殺人，那自己要不要把那個秘密說出來？
不管了，我不下地獄，誰愛下誰下！如果自己性命難保，其他管他個鳥毛。
杜紫藤低下頭，雙手緊握成拳，低聲道：“是，這是赤.裸裸的羞辱，所以我不想讓凱瑟-龍佐死的太容易，可惜這一次之後，以後想要再找這麼好的機會就不容易了，我應該等你回來，是我的錯。”
“如果當時就聽到這個消息，說不定我也會忍不住。我以前就說過，每個人都有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時候，如果那時選擇了忍耐，往往就等於是選擇了懦弱。”陳心遠下了結論，“凱瑟-龍佐，他一定不得好死。”
聽得這句話，牧師又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陳心遠轉頭看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威瑟斯彭，先生。”
“威瑟斯彭牧師，今天事情涉及隱秘，我希望你不要泄露。”
威瑟斯彭一愣，隨即大喜，顫抖着道：“我以天主的名義發誓，今天的話我絕不會對別人說任何一句，否則就讓我永下地獄，不得翻身。”
“瞧你那高興樣。”杜紫藤撇撇嘴，拉長了聲音，活脫脫上海斧頭幫老大，“走吧，我們不殺好人的。”
等威瑟斯彭離開，杜紫藤道：“老大，被我搞過之後，只怕龍佐那小子不會輕易離開家裏，我們怎麼辦？”
“敵明我暗，耐心是爆發的必要條件。現在你把你剛剛的行動完整的說一遍。”
“好。”
就在陳心遠從各個方面匯聚凱瑟-龍佐的情報，並細細分析，耐心準備給予凱瑟-龍佐重重一擊的時候，凱瑟-龍佐已經窩火到了極點。
這是一個不足二十平方的小房間，雖然精心打掃過，但還是有一股特殊的霉味，想到這裏死過的人，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凱瑟-龍佐就忍不住有殺人的衝動。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家族權勢，也因為他的聰明，從來不惹自己惹不起的人，所以凱瑟-龍佐一直過着順風順水的滋潤生活，他也對這樣的生活非常滿意。
但那一次該死的試煉開始，命運之河拐了個彎，接着就是飛流直下三千尺，一天不如一天。
如果不是為了在女人面前顯擺自己的英明神武，自己就不會去殺魔獸，也就不會被誤傷，也就沒有昨天的事。
想到昨天的事，凱瑟-龍佐至今有點想不明白，與其說是談判，奧斯-雅麗分明是找死，當時她說的每一句冷嘲熱諷，都像在大庭廣眾之下重重抽自己的耳光，而且自己帶人殺過去，也只不過想給她一個深刻教訓，可沒想到她會那麼強硬，根本讓自己下不了台，一句句惡毒的詛咒，都是把我，也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如果不一劍捅了她，自己還怎麼在殘月城立足？
話雖然這麼說，可為什麼自己殺了她時，她眼中不是驚訝與恐懼，而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解脫。
動手之後，自己也有點後悔，可沒想到後果竟然會如此嚴重。
直到現在，一想到那突然從黑暗中衝出，一拳將自己下巴打落，接着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把自己身上的骨頭一根根打斷的黑色身影，凱瑟-龍佐還是有些不寒而慄。
這混蛋，在二叔和他戰友的攻擊下，還能安全逃脫，甚至在逃亡路上差點與他的同伴一起將二叔反殺。
該死！
無聲無息的潛行，狂暴的攻擊，一身殘忍的殺意，無論是誰被這樣的刺客盯上，夜晚都會睡不好覺。
所以在綜合商量之後，自己就被安排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殘月城最深的牢房裏。
當時，另外一層意思，也是讓自己呆在這裏反省，畢竟抓住奧斯-雅麗問題不大，但把她殺了，奧斯家族即使最近遭受重創，可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的行動確實莽撞了。
可誰叫奧斯-雅麗那個毒婦的嘴巴那麼賤。
這裏只有一條通道，二十四小時守衛，無比堅固的防禦魔法陣，還有自己身上二叔給自己的數張高級魔法捲軸，如果那個刺客再敢來，保證讓他有來無回。
可是足足七天過去了，那刺客和他同伴一沒來，二沒有被商會全城搜捕的力量找到。
難道他們憑空消失了嗎？我還要在這該死的牢房裏呆多久？難道他們一個月不出現，自己就要在這裏呆一個月，他們一年不出現，自己就要在這裏呆上一年，他們一輩子不出現，自己就要蹲一輩子的深牢大獄？
為了怕那刺客化妝成其他人來暗殺，自己一不能找狐朋狗友聊天，二不能找女人消遣，為了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酒色都戒了，這樣的生活，當真活着和死了差不了多少！
就在凱瑟-龍佐越想越氣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出現了：“少爺，吃飯了。”
之前來打劫陳心遠，反倒手下被杜紫藤殺的乾乾淨淨的年輕人提着飯盒走上前，從懷裏拿出一塊八角形的符文，小心翼翼地透過監獄泛着綠幽幽光芒的柵欄，低聲道：“至誠至信，合作共贏。”
“吃吃吃，吃你媽個大頭鬼。”凱瑟-龍佐一邊罵著，一邊也掏出一塊八角形符文與年輕人的符文相合，“揪出那兩個兔崽子了沒有？”
兩塊符文相合后發出一陣祥和的白光，頓時將鐵柵欄的綠芒抵消，年輕人馬上掏出鑰匙打開柵欄的小窗口，將飯盒遞進，道：“還沒有，我們已經搜遍了全城，所有三天前到殘月城的人都接受了檢驗，沒有發現。”
“你個笨豬，這樣都找不到？難道他們上天入地了不成？”凱瑟-龍佐打開食盒后重重往桌子上一摔，“一天到晚都是些清淡的狗屁東西，這是什麼東西？草？你他媽的以為我是羊？人類進化了幾百萬年到食物鏈頂端，可不是為了吃草的！”
“少爺再忍忍吧，雖然有一道道關口檢查，但作料越多，口味越重，被下毒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都一些白煮的東西，少爺再擔待些，等找出了那兩個傢伙，少爺還有什麼東西吃不到？”
“我現在就要吃，我讓你給我帶的酒呢？為什麼就拿了一次就沒有了？現在我被關在這裏了，我的話就不是話了嗎？”
看到年輕人慾言又止的憋屈模樣，凱瑟-龍佐一把將食盒重重摔在桌上，大罵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告訴我，我讓你帶的酒呢？”
“少爺息怒，我……我下次就拿來。”年輕人慌亂地回答，一邊說話，一邊抹着眼淚。
看到年輕人委屈模樣，凱瑟-龍佐的怒氣不知不覺消散，道：“怎麼了，上次讓你拿酒，我父親懲罰你了？”
“我做錯了事，會長懲罰我，也是應該的。”年輕人低着頭回答。
“算了算了，看來因為一瓶酒，你也吃了大苦頭。”凱瑟-龍佐頹然坐倒在床上，“你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的性格你也了解，也不是故意針對你，就是心煩。”
年輕人低聲道：“如果不是會長收留，我說不定早就餓死街頭了。少爺真心對我好，我也明白。”
兩人說了一陣以前的生活瑣事，氣氛倒也開始慢慢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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