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知滄桑已百年
不知滄桑已百年
天高雲闊,又是楊柳飛絮飄搖的時節。流嵐世家的城牆高聳,富麗堂皇。門前的兩尊石獅子,威嚴的矗在那裏其緊迫感幾乎能壓死人。從外面看去,修仙世家的高貴和凜然表露無遺。
今日,是流嵐世家過繼子的大婚。
說是過繼,其實已經是百年前商定好的。卻不知為何,過繼典禮要拖到現在才辦,連帶着,要辦的,還有那麼一樁婚事。
都說了是修仙世家,是以延年益壽容貌不改不在話下。來的人很多,幾乎整個南方修真界的人都來了。只是,角落裏那位新郎官神情顯得落寞。為了這場婚事,為了那個佳人,他等了快要百年的時間。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尋常人來說那就是一個生死輪迴,對於修士而言,或許就是打坐時的一晃,彈指一揮間。
他是過繼來的,今日,不光是他正式過繼成為流嵐家的人,也是他大婚的日子。想着那個此刻等着他拜堂的新娘子,情緒不由高昂起來。是呀,他本應高興。
隨着一聲聲的喝彩,新娘子終於出現在人前,大紅的嫁衣,像是染了血一般的杜鵑低訴,喜慶的紅蓋頭遮擋了她的視線。
來的人這麼多,不是為了問一句她幸不幸福願不願意,他們來,只是為了見證修真界的和平。畢竟,此次是流嵐世家與折劍宗聯姻。
想起當年的變故,她微微嘆息,縱是快過了百年,想要忘記一個人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既然萬般緣由不可說,那麼,認命罷!權當作昔日的止阮已經死了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隔着面紗她看到聖女榮辱不驚的臉,那對眼眸,冷淡無情,反倒是流嵐家主,看向自己目光裏帶了憐惜。她苦笑,順從的拜了下去。
想着對面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男子,止阮的心有那麼一瞬間的疼。然後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她默念,為了宗門。也唯有如此,流嵐與折劍宗才能和睦相處,宗門做出了犧牲,流嵐世家做出了讓步。只是犧牲,讓步的,從來只是她們這些可憐人。抗爭又如何?痛苦又如何?到最後,她還是願意的。
這門婚事,若沒有她的允可註定是不行的。而整個修真界,也絕不會允許,因一女子大亂。她嫁入流嵐,而流嵐世家到底是念着以往的情分,還是因為那人終是不忍苛待了她,這才有了今日一併舉行的過繼儀式。
只是,成全了天下,獨獨辜負了那人……
她這樣想着,耳邊傳來一聲激動鼓舞的“禮成!”她知道,她的命運就此敲定。但她不悔。
她的一生便是為了宗門,即使傷了那人,負了那人。她不悔。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渾然不覺的坐在床榻多久,蓋頭被人掀起。淚痕抹去,抬起頭來,是一名長相平平的男子。臉上掛着欣喜,面對自己又有些畏懼,看起來像是懦弱,但眼裏的心疼卻做不得假。
“別哭,我會為你,變得更加優秀。”
由此,隱忍了許久的委屈終於找到了宣洩口。她無聲的哭泣,他慌亂的哄勸。一時也是忙碌。哪裏是一個大婚應有的場景?
流嵐宮熱鬧的緊。聖女親自主婚,又是流嵐繼子的婚事,自然不同尋常。
卻有一處,寂靜冷情。單單是一個背影,就讓人品出一絲傷感,唉,少主子是越發的消瘦了。
那人急忙走了過來,見了禮,聲音刻意壓低,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但見那人輕聲一嘆,“還沒找到么?百年了。”
她手上拈花,眼眸低垂,“聖女也到了嗎?”
此次大婚她不聞不問,到了這時候也只問了一句。管家裝扮的人小心翼翼回道,“此次,是聖女主婚,自然到了。”
女子低垂的眼眸突然迸射出一道光,氣息陡然一變,“百年前她沒有殺了我,今日還有膽子上門主婚,她主誰的婚!誰許她踏進流嵐宮了!”長劍猛地出鞘,恨不得親自取了那人的首級。
一聽這話,老管家嚇得趕緊跪了下來,“小主子,可不能這樣說呀!那是聖女,流嵐宮剛剛藉著婚事和折劍宗交好,今日永少爺大婚,您可千萬別出了什麼茬子呀!”
那大婚兩個字傳入她的耳里,女子氣勢突然落了下來,“大婚,大婚!”越發消瘦的身子忍不住倒退去幾步。
她怒極反笑,神色黯然。“想不到,我孔雀也有這樣的一天。這全都是拜端婉那個女人所賜!若不是她,君涼和棠兮就不會死,若不是她,止阮又怎會嫁給別人!若不是她,我何苦要忍受寂寞像個廢人一樣在床上一養就是百年!!”
她眼裏滿是怒火,握着劍的手在發抖,不光是手在抖,心也在抖。此刻的她,身邊沒有說知心話的人,人人皆畏懼端婉,敬重端婉,說出話來,倒像是大大的不敬。
她很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她此刻的模樣,當真是心死如灰。
當日她被端婉重傷,險些廢了根基。止阮不顧情誼,硬是帶着她回了流嵐宮。也因此,到如今也沒人知道君涼她們的下落。為此,她怨了許久。受傷一事,她的親生父親,流嵐家主,怒火中燒去尋了端婉一戰。這一戰,兩人都沒佔了什麼好處。端婉本身有傷,也無心與流嵐生死相博,若不然,父親定然無法活着回來。
流嵐宮為她與折劍宗冷戰了近百年。只因人群中一個冒失男子跳了出來,藉著酒意向止阮求婚。那男子,恰好還是她本家人。此事,被折劍宗得知,也就成了折劍宗向流嵐宮和好的契機。
這百年裏,她謀劃過無數次明殺暗殺,沒有一次成功。她失去了友人,最愛的女子卻在她傷心之際跑來,說明了這樁親事。
聞言,她不顧受傷的身子就要去斬殺那個膽大包天的男子,卻被止阮一句話阻攔。“你是想看我未過門就沒了夫君嗎?”
夫君。
她氣急攻心吐出一口鮮血,血漬滴在她的衣衫,她愛的女子,面無表情,“七羽,別鬧了,止阮行事,素來不悔!”
就像一把利劍一樣刺穿了她的心。她重傷未愈,又添心傷,自此纏綿病榻就是數月。期間,她一次未來,再次登門,就是大婚之日。
枉她痴痴念着,牽腸掛肚的想着,到最後,還抵不過端婉的一句話。
也許,止阮心中有她,可是,在她心中,更重要的,是宗門。就好比當年在她與君涼麵前,她狠心丟下摯友,將重傷的自己帶迴流嵐宮。如今想開,從那時起,止阮,就已經有了最終的打算。這是她的選擇,孔雀心想,或許我早該看明白。
而流嵐少主與折劍宗聖女的糾葛,在大勢面前,自是無人理會。畢竟,劫難當前,兒女私情,又如何比得上個人性命呢?
而流嵐宮與折劍宗聯姻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聯合修真界,共同抵禦如今到來的亡凰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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