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幻境裏看見
第十章：在幻境裏看見
山脈深處，有氣息開始瀰漫。君涼的血從落下的那一刻，像是觸及了不可嚴明的禁忌，黑暗裏的震蕩恰如其分的回應着正在踏入結界裏的少男少女。
鮮血甜美，只一瞬滲入不可知的領悟，那氣息是享受還是嘆息，聞到了芬芳，卻始終無法確認它為何芬芳？
君涼背負長劍抱在棠兮左右，戲澤的黑衣的黑衣就像他的人一樣，像是處在不見光明裡。唯一的亮，便是他望見棠兮時的眸光。他時刻厭惡着少年，正如少年時刻跟在棠兮身邊，怎麼看怎麼礙眼。
他下定了決心，斷嶺山脈，此人不可出，那便只好死在這裏吧。
棠兮神情專註的走着，因為對山脈恐怖的了解，縱是魔女，來此也不好放肆。
“這裏，就是山脈的山心了，入了山心，才算真正的進入斷嶺。”她抬頭望着兩個氣場不和的少年，微微皺眉，“這裏是斷嶺山！沒人容得了你們在此間內訌！”
君涼狡黠一笑，湊近女子，“棠兮在，戲澤又算得了什麼呢？”
少年心性，有時候難免牙尖嘴利一點，君涼十四年沒有與之鬥嘴的人，一遇戲澤，整個人開始爆發。她修為弱，但不代表她真的怕了戲澤。就像她說的，有棠兮在，戲澤又算得了什麼呢？
偏偏這句話說出去，戲澤無話可說。他謹慎的望了棠兮一眼，側身對着君涼冷哼一聲。
兩人怨結更深。
對於見面就對起了殺機的人，君涼自然不會痴心妄想的試圖以德服人。踏上修行，有實力的人才講道德！
所謂的斷嶺山心，其實就是內里最深的縱橫長廊，長廊存在山脈又獨立於空間分佈，不可以常理去揣測。而自古神秘之地，大富貴即有大兇險，反之亦然。
天材地寶，神兵利器，須彌幻境，煉心之途，往來修士妖魔，一步踏出，遇到的都是迥異的世界與福禍。
度不過自己選擇的路途，只能困死其中。
而現在放在諸人面前的第一道難題，就是選擇。擇一條道路，不到出口不回頭！
君涼最後看了一眼正在沉默的棠兮，“棠兮，我在下一關等你。”說完，並未看戲澤一眼，率先踏步而去。一步出，空間撕裂，乾坤顛倒。
她本身可以不來這裏犯險的，但為了心裏的執念，還是來了，不光來了，也要去做些什麼。前路荊棘，若我上前為你揮舞柴刀，是否也是一件樂事？
棠兮便要上前，卻被戲澤叫住。“尊主珍重，我在前路等你！”
棠兮突然感覺有點好笑，自己，很弱嗎？怎麼一個個的都這樣說？咳咳，她須臾祛除雜念，向著靠近君涼的那一條路走去。
路有千萬條，但最終都會殊途同歸。君涼此時，已經全盤忘記，那個從石像里出來的是一位魔女。自相遇的那刻，潛意識裏，她只將那女子當做是和自己有了口頭婚約的人。
此事，雖然棠兮認同與否，在君涼心裏已經形成這樣的定論了。
少年心思簡單固執，憑着一股勇氣置身在漫天花火里。
真實存在的花火，君涼抬頭，漫天花火里，白裙女子溫柔淺笑，柔光傾城。
是棠兮的模樣。
“棠～棠兮？！”少年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裏？！”
柔魅的就要滴出水來，身姿嬌美，眸眼深情，“君涼。”
君涼呆立在原地，內心深處生出一絲甜蜜，這樣的棠兮太過溫柔，完全是他理想中的淺笑嫣然。三步並做兩步，她趕忙走了過去，不肯讓人多等。煙花燈火，璀璨奪目。君涼就是在這樣的景象里走向棠兮。
“來，我們一起回家。”棠兮輕聲在她耳邊低喃，素手已經挽上了她修長的指。“跟我來。”
君涼此刻承認，她被迷惑了。她甘心和這女子走，他來，就是為了找她。她走，自然也是該跟她走。
少年心防，第一次被女子打破，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將一個人的身影銘記在心。她尚未反應，就已經墜落在溫柔鄉。
她們大婚，相攜白首，一同走過山川看過河流。她是君涼，是她的夫。她是棠兮，不再是魔女。有的，儘是年華相守里的纏綿溫情，恩愛有加。
直到，一股心悸傳來。她猛然回頭看着與自己執手的愛妻，幸福太甜蜜，她不願意醒來，卻在下一刻不得不醒來。她摸到了自己腰間常帶着的石像。堅硬，真實。
“棠兮。”她輕聲開口，對着身邊的女子傾身一吻，眼眸輕闔，再睜開，須彌幻境。
流光溢彩，夢幻迭來。君涼怔怔的站在那裏，回想着在幻境裏的一切，溫柔的棠兮，陪伴在她身邊的棠兮，會為她心疼的棠兮。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誰能想到只是這短暫的時間裏，她和她的棠兮，已然度過了半生。
指腹撫摸着石像，君涼的心漸漸平穩，打定主意繼續走了下去。
她開始明白，所謂的選擇，所謂的須彌幻境，其實是一個誘惑。誘惑你不願醒來，誘惑你邁不開腳步。她突然有點擔心棠兮，又想起幻境裏莫名的心悸，咬咬牙，走的更快。
棠兮跪倒在頹敗的廢墟里，神情哀傷凄迷。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輸？”
她身前依稀站着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問，“魔女，你還不肯放手嗎？”
棠兮搖頭，“不！修行之路乃眾生乞求長生之路！修士里有大能，一心傾軋，我魔界上下焉能順從？！”
那影子笑得涼薄，“長生？你枉為魔女，修行不濟。致使魔界千萬子民一朝魂飛天外，你要長生？你憑什麼覬覦長生？”她狠狠的將棠兮踩在腳下，居高臨下，又帶着嘲諷冷意，“到如今，你仍舊不知你輸在哪裏。”
棠兮眼睜睜的看着魔界隕落，痛如刀割。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停滯，她絕望的望了望天，輕咬朱唇，“是我太弱！”
這四個字就像羞恥一樣的被她說出，那影子卻是搖搖頭，“棠兮，並非如此。”
棠兮啞然。
“是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敵人是誰。”
影子破散，幻境自行碎裂。棠兮不敢相信幻境裏看到的一幕，卻又不能不信。
須彌幻境，可超脫生死，能逆轉未來。因人而異。
君涼越走越遠，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一心想着通關，渴望能在下一關幫到棠兮，一抹光從遠處傳來，她以為那是出口，卻在看清的一霎那心差點跳出來。
戲澤一指為刀，刀刃便要斬落棠兮的頭顱。
“戲澤！”焰火瞬間在她的心田升騰，一道充滿殺戮的劍氣從天而降，似要撕裂這片空間。激光乍響，轟鳴而出。
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復清明，這，才是真正出口。
君涼一身冷汗跌倒在地，戲澤舉刀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救不了棠兮，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所幸是幻境。
她不後悔浪費師傅留下的一道劍氣，順心而為，幻境之內難辨真偽，至於棠兮，遠遠比那保命的劍氣珍貴。
她站在第二道關口的位置，心想，如果第一關是考驗本心，那麼第二關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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