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寺行者

這故事不知出於何書，翻查了數十部唐宋五代的筆記雜錄，無法找到來源。

補錄：

這故事出自宋人無名氏的《燈下閑談》，又題“行者雪怨”，說的是：

五代後梁時韋洵美，於梁太祖朱晃（即朱溫，又名朱全忠）開平歲間進士及第，接受了鄴都從事的官職，帶着寵姬崔素娥前去報到。不料鄴王羅紹威聽說崔美貌多才，就派人送了二百匹絹和一些牲口、糧食之類的東西給韋洵美，暗示他割愛。韋洵美只得把素娥打扮起來，獻給了羅紹威。他哪裏還有心思在鄴任職，推掉官職連夜渡河而去，借宿一座寺廟，長吁短嘆，夜不能寐，不知不覺就恨恨出聲：“天下之大，哪裏有人能為我打抱不平啊！”這時有人推門而入，原來是一個穿得破破爛爛、在寺里做雜役的行者，他問韋洵美：“您心裏到底藏着什麼不平之事呢？”韋洵美把詳細情形向他講了一遍。行者聽完也沒啥表示，一聲不吭地出門去了。半夜三更的時候韋洵美忽然聽到響動，原來有人扔了一個大皮囊進來，解開一看，崔素娥竟然在裏面。天快亮的時候韋洵美跑去找那個行者，已不知所蹤，問寺僧，也都不知，只知他在寺里默默打鐘、修行已有三十年。韋洵美也趕緊帶着素娥逃到其他地方去了。這位行者的行事，正如李白《俠客行》古風所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任渭長畫的“寺行者”像，破衣跣足，而自有睥睨一切之意。

韋洵美在晚唐五代大概算個小名士，《牡丹亭》每出有下場詩四句，集的都是唐人之句，第四十九出《淮泊》的下場詩最後一句“莫使沾濡有淚痕”註明是韋洵美詩，他的詩似乎只存下來這一句。有點兒意外的是，崔素娥的詩居然保存下來一首，便是《別韋洵美詩》，與崔鶯鶯等女子的詩收在《全唐詩》同一卷里：“妾閉閑房君路岐，妾心君恨兩依依。神魂倘遇巫娥伴，猶逐朝雲暮雨歸。”作者小傳稱：“崔素娥，韋洵美妾。鄴都羅紹威辟洵美為從事，素娥隨行。紹威聞其姝麗，逼獻之，素娥為詩以別。其夜，洵美獨宿長吁，有同行者，問知其事，欻然而去。至三更，以皮囊貯素娥至，洵美遂挾以他遁。”與《劍俠傳》講法稍有不同，“寺行者”變成了“同行者”，還增添了寫詩離別的情節。

關於羅紹威也可以略說幾句，他是晚唐時割據一方的魏博節度使，有關他的最有名的一個故事說：因為魏州牙軍不聽他的指揮，羅便暗中聯合朱溫消滅了這股勢力，但事後他被迫負擔朱溫大軍的費用，勢力由此衰落，很後悔地對人說：“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這句話後來變成一個成語，叫做“鑄成大錯”。寺行者從他手中劫走美女，是他鑄成此錯若干年後的事情。（文：巫馬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