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余老

第十二章 余老

“不知公子從何而來?”老人思忖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到世上還有誰能夠接近那位故人。

安歌淡然一笑道:“北牧之地。”又對着老人抱手鞠躬:“難為余老了。”

聽聞此言,八旬老人哈哈一笑,飽露風霜的面容上擠出法令紋:“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前輩的醫術精湛,天下無人不曉。晚輩又豈會不知。”

“臭小子,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話語畢,看着安歌的面容眉宇間帶了一絲暖意。

安歌裝作不明:“晚輩愚鈍,實在悟不出前輩意思。”

“羽煙她...如今過得好嗎?”語氣漂浮帶着一絲驚顫。

安歌斂了斂神情,緩緩開口道:“相念不如相見。”

余老怔住,他當真還能見她嗎?

當年他一聲不響離開,幾十年來音訊全無,一句解釋也沒有。

如今他白髮蒼蒼,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這樣落魄的他還能夠回到她身邊嗎?

見余老神色黯然,安歌嘆了口氣:“虧她一直在念叨你,如今病卧在床你也不願去看她一眼。”

聞言,余老激動得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問道:“她怎麼了?患了何病?看過大夫了么?大夫怎麼說?不行,那些個大夫都是半吊子看不得病。”

宮裏的御用名醫在他這裏就變了半吊子,邳罕默了默。幸好爺制止了他,不然這一趟真是白來了。

“大夫說她傷心過度,終日哀怨。至於病因,我想您老應該會比我更清楚。”

余老怔住,已是年過八旬的人再經不起什麼波瀾了。可他怎有臉回去再見她?

如今她兒女成群子孫滿堂坐享天倫之樂,他這一回去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許是看出了余老的遲疑,安歌緩緩開口:“若再不見,今生都無緣再見了。”

聽到這話余老渾身一震,她竟病到這種地步了么?想起當年的她一顰一笑令北牧所有男子心生情愫。

那年,他年方二十。師父領着他到北牧義診,於是便遇見了她。那時他並不知道她的出身,只當她是北牧稍有名氣的女大夫。着了件白色布衣裙,看起來毫不起眼弱弱小小的身子卻在病患口中皆有口碑。

他年少氣盛,心中並不服氣。一個姑娘家好好的在家裏縫縫補補沒事做個女紅,學學廚藝再研究一下茶藝當個溫婉的賢內助不是很好嗎?學什麼醫!

不得不說,在余元年的心裏顯然是想要一個溫婉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並不是手起刀落的女大夫。他就這麼看着她入神,在她轉身面對自己的那一刻稍微還有點存在的理智又被她的面容驚艷到離家出走。

他...是看到仙女下凡來拯救蒼生了吧!

未等他回過神,那仙女已走近他。口含朱丹,紅唇輕啟:“你在看什麼?難道連包紮傷口這種事也需要我教么?”聲色俱厲,如同寒冬里一盆涼水從頭澆下,驚得他猛然回過神。手忙腳亂的翻找紗布,還弄灑了藥箱裏的藥物。驚愕的雙手將紗布奉上:“給。”

見他慌亂,她不免覺得好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接過紗布便給病人包紮去了。

這一笑,可算是把余元年的魂都給勾走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出塵絕妙之人,如此生動活潑,美艷動人。余元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微微出神。

因北牧地大物博資源豐富,連綿千里的河水不斷,養了一片沃土。引得周邊國家對這片沃土虎視眈眈,況且這一腹地已被北牧王圈地送給了外姓皇子安歌。這不免激起了矛盾的升級,豐腴之地為何要交予一個外人?且這皇子還未滿月,偌大的北牧竟找不出一個能夠令北牧王滿意的接班人么?

一時間,戰火連天,燒毀了許多肥沃之地卻也令北牧王憤怒發兵征伐。

然,戰爭中受苦的只會是無辜百姓。

一連三天,余元年都在救治傷痛病患從未歇息過,再看北羽煙那邊也是如此的勞累。本是花容之色的面容此刻憔悴的很,不知怎麼的,余元年看見她如此勞累心情有些煩躁,便走上前去一把搶過北羽煙握在手裏的藥瓶聲音清冽略有些霸道:“換我來,你去歇息。”將藥瓶的藥粉灑在傷口上,再用紗布一層層裹好。

北羽煙愣了愣,看見他嫻熟的手法無奈的笑了笑。正想轉身替他打下手磨葯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咣當”一聲撞倒了葯架摔倒在地暈了過去,草藥灑了一地。

余元年眼睜睜看着她倒下,一時忘了手上的動作,待反應過來立馬上前抱起了她向門外衝去,一邊高喊道:“師父,救命。”

風絕塵聞聲趕來見自家徒兒抱着一姑娘心裏念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余元年見他家師父在碎碎念什麼也顧不得禮節不禮節的打斷他:“師父你快救救她。”

風絕塵看了一眼被抱在懷裏的北羽煙,嘆了口氣。

余元年見自家師父嘆氣便以為是什麼不治之症,就差沒哭着跪下求他師父。

風絕塵氣絕,枉他教了他多年到頭來卻連個勞累過度都看不出來,真是逆徒!

“只是勞累過度罷。”風絕塵輕嘆了口氣,轉身又研究醫書去了。

而余元年聽聞此言面露赧色,看着懷裏的北羽煙,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他太過擔心以致於亂了陣腳,這下免不了又要被師父一陣笑話了。余元年將暈過去了的北羽煙放置榻上細心照料着,生怕出了什麼差錯。他就守在榻邊靜靜的看着她安睡的容顏,眉宇間的硃砂紅得刺眼,感覺心跳隱隱加速的跳動:若得如此紅顏好像也是極好,至少沒事可以倆人研究研究醫術。余元年看着她,思緒慢慢飄遠。

從外頭走進來的風絕塵看到自家徒弟這樣搖了搖頭,元年命里姻緣不該有她,他為人師是否該提醒一下?風絕塵陷入深思,思忖了一會終是放棄:罷了罷了,當初他被派下凡間歷練時,掌管生命的水德真君特意叮囑他不要因自己而改了他人的命。風絕塵默默的退了出來,將門輕扣上,轉身去大廳察看傷情。

對於此事,他袖手無策。一切只能靠他們自己!

似乎睡了很久,北羽煙幽幽醒來,微微轉頭便看見用手撐着腦袋一晃一晃已然睡着的余元年,心裏一暖。他生得俊氣非凡,稜角分明,粗眉下一雙尖細的鳳眼,尖挺的鼻子薄而豐滿的紅唇,臉上細小的絨毛都在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余元年也在這時候睜開眼睛,幸好她反應快才避免了他醒來時看到她在看他,這種令人尷尬的情況發生。

“你醒了,好多了嗎?”余元年突然發現本是閉着眼睛的人已經睜開眼,臉上還有些紅暈。不會是發熱了吧?余元年伸出一隻手放在她額前,再比較自己的,幸好並無異樣。

北羽煙見他這樣不識情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看着他語氣不滿道:“你我都在這裏那外面的傷者怎麼辦?”

余元年不知她為何突然生氣,木訥答道:“外面還有師父.....”

“風前輩醫術過人這是自然,但連些簡單的事也要他來?你還杵着幹嗎?還不快去幫忙。語氣凌厲讓余元年愣了愣,再看她的眼神一個激靈就跑了出去。

北羽煙見他這樣覺得好笑,嘴角微微翹起卻聽到熟悉的聲音,笑容僵在臉上。

“你好好休息,把桌上的蓮子粥喝了,我去幫師父了。”離去的余元年又返回來,身子趴在門邊露出一個腦袋,看着她弱弱的說道,而後又撒腿離開。

他沒看錯吧?她竟然笑了!余元年高興得手舞足蹈高呼:“萬歲。”

而僵在房裏的北羽煙聽到寂靜的走廊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話,不禁失笑。

真是個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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