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室
“喂,你沒事吧!”盧櫟一邊提着袍角往男人的方向跑,一邊揚聲呼喚,可直到他跑到男人身前,男人也沒動一下。
離的近了,盧櫟越發覺得男人身材高大,就算躺着,大長腿的存在感也一點不低。方才遠遠看過來,看到他頭邊一大片血跡,離近了之後才發現只是視角問題,那片血跡離他一米開外,不過他手上有血,頭髮上也有,實不能斷定傷情。
男人的眉毛很濃,睫毛很長,臉型線條很硬朗,很帥,也很有男人味。
“喂,你醒醒——”盧櫟蹲下身,輕輕晃了晃男人的胳膊。觸手溫暖,盧櫟知道這人還活着,心下鬆了口氣。
他不懂武功,心神一直放在救人方面,並沒有注意到,此時男人手握拳,指間夾着一枚鋒利柳刃,只要他有任何不對異動,那枚柳刃立刻會要了他的性命。
男人仍然沒動,盧櫟有些擔心,手指移到男人鼻間,想試試他的呼吸。
手還沒近,突然見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瞳極黑,極深,彷彿藏了千山萬水,漫不經心看過來時,盧櫟心頭一緊,手刷一下收了回來,聲音都結巴了,“你、你可有事?大冬天的……躺在這裏會着涼。”
男人眼窩有些深,眼睛狹長,眉頭離眼睛有些近,顯的他的眼神特別深邃,非常好看。這種眉眼,靜靜看着你時,應該要有種深情專註的味道,就像影視明星的電眼,可這個男人不一樣,他的眼神是很專註,卻並不深情,反倒非常犀利,彷彿你是他盯住的獵物,下一刻,他就會將你撲殺。
盧櫟心尖一抖,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聲音輕快的解釋,“我叫盧櫟,剛剛在山頂玩,下山路上看到你躺在這裏,以為你出了意外,便過來問一問,你……可有受傷?”
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你說你叫……盧櫟?”他的聲音很是低沉,如同大提琴輕奏,非常動聽。
“嗯!你叫什麼名字?”盧櫟微微歪頭。
男人沒說話,看着他的眼神……怎麼說呢,非常複雜,有些疑問,有些意外,還有些警惕,總之,又是半晌沒說話。
盧櫟看了看不遠處那灘血,再看看男人此刻表現,一個非常狗血的念頭衝上心頭,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男人……不是吧……
他伸手在面前擺了擺,“你看得清我么?頭是不是很痛?”
男人還是沒說話,神遊似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盧櫟艱難開口,“你……是不是撞到頭,什麼都……不記得了?”
男人看着他的眼神頓了頓,彷彿有些憂傷……這是被他說中了?
盧櫟也很憂傷,失憶了怎麼辦?
“總之躺着不行,我扶你起來。”盧櫟扶着男人的肩膀,把人扶起來,隨着男人的動作,他胸口掉出一塊玉佩。
玉佩圓形,極潤的綠色,水色十足,盧櫟不懂玉,看不出是什麼質地,貴重不貴重,只覺得特別精緻好看,而且上面的兩個字他認識。
“趙……杼,你叫趙杼?”盧櫟伸手從地上撿起玉佩,欣喜的看着男人,總算知道名字了!
他將玉佩遞到趙杼面前,可能在雪地里呆久了有些冷,他鼻頭有些紅,細瘦的指尖也有些蒼白,可這些都不影響他燦爛的笑臉,小虎牙露出來,顯的特別可親。
他沒看到,在他背後,四個方向,出現了四個黑衣人,手持鋒利兵刃,腳尖點地,無聲地朝這個方向迅速飛躍,雪地上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迹。
趙杼接過玉佩,眼梢微垂,掩下眸里興味,“認識?”
盧櫟搖頭,“不認識,從未聽說過。”
趙杼手掩唇清咳兩聲,再抬頭看着盧櫟時,滿面嚴肅,“我也不認識,可能是我的名字,也可能是別人的玉佩。”
“你果然失憶了……”盧櫟發愁地摸着下巴,細細打量趙杼,試圖從穿着,身體特徵分析出此人身份。
趙杼微眯了眼睛坐着,手指在身側悄悄打了個手勢,飛奔過來的黑衣人腳步停下,轉身離開,從頭至尾沒露一點形跡。
盧梭仔細觀察趙杼,冬日天寒,他穿的卻不多,並沒有棉襖夾襖大氅毛皮等一切保暖的東西,但身上溫度很對,沒被凍着。剛剛他只注意到這人腿長手長個子高,仔細看他身材相當好,肩寬窄腰,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虯結結的肌肉,也許他是個會武的。
再看他的手,很寬大,虎口有繭,指節有些粗,繭的位置特殊,明顯不是握筆竿子的,也不是務農。再看他姿勢,躺着時大剌剌,坐起來脊背挺直,眉眼冷肅,有股特殊的悍勇之氣,似是訓練有素的武人……
“你是不是……退伍軍人?”盧櫟想了想最近看過的邸報,“好像邊關開始太平,軍隊裏出來了很多退伍兵。”
趙杼略頜首,“也許。”
“你頭痛不痛?能起來么?”盧櫟指着雪地,“坐在雪地上不好。”
趙杼撫着頭,“有些痛,不過無妨。”
盧櫟想了想,將袍角撩開,撕下裏衣一角,“我不是大夫,不懂醫,先將你的傷纏住,我扶你下山吧。”
“甚好。”趙杼接過布條,卻不假盧櫟之手,自己將自己腦袋纏了一圈,綁好。
盧櫟理解,有些人會有奇怪癖好,比如不喜歡他人近身之類的……再說傷口長在他身上,他自己綁可能更精準。
盧櫟扶男人站起來,才發現他還是看低了男人的身高,這人一定超過一米九了!他攙扶的很吃力,一點也不像他在扶着這人走,好像這人在抱着他走似的。
盧櫟覺得非常囧。
趙杼卻意外覺得還不錯。
此次來灌縣,除了正事之外,他也想藉機會看看母妃為他訂的男媳。
他其實很反感男媳,為何別人家都是女的老婆,偏他被訂了個男媳?可母妃去的太早,記憶里能回味的疼愛溫暖實在太少,唯剩這一遺願……
他不想違背母妃意思,可他的終生,也不能隨意放在陌生人身上。
他五歲開始長在沙場,十六年拼爭,無暇他顧,就算想退婚也沒時間,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可這盧櫟竟然不認識趙杼是誰,他心裏有淡淡不爽。
少年長的還不錯,就是太笨。
趙杼知道下了山盧櫟一定會請大夫,手抵在背後給暗衛們打了個手勢。
暗衛邢左和洪右湊到一塊嘀咕,“你說王爺在想什麼?一時情緒上來打個鷹就打個鷹,躺在地上做什麼?還被人當傷者,丟不丟臉?”
洪右濃眉大眼,長了一雙招風大耳,順風聽了聽,“當心王爺聽見回頭削你。我瞧着,王爺是看上那少年了,王爺一直在軍中,身邊沒個伺候的人,估計早憋的不行,男女不忌了。”
“才不怕,王爺什麼時候管過咱們說他壞話?”邢左眉眼很是清秀靈動,身材似少年,賊眉鼠眼的沖洪右使眼色,“嘿嘿,咱們那准王妃知道肯定愁死了,回頭定有一出好戲看!”
洪右拍拍他腦門,“瞧你什麼樣子!辦差要緊,咱倆石頭剪刀布,輸的扮大夫!”
……
盧櫟也沒地方安置趙杼,乾脆把他帶到了自己小院。反正他這小院在劉家宅子最偏處,一道與劉家相連的小門還常年關着,只有劉家有人過來才會開,小院雖小,卻儼然是他自己的地方,沒有什麼拘束。
只是一個人住的房間,再多一個人就覺得有些擁擠,趙杼塊頭實在太大。
趙杼進了房間,四外環視,眼裏漸漸有了戾氣。他記得王府年年兩次禮送過來,每次數量都不少,這盧櫟……是怎麼過日子的?
盧櫟以為趙杼不滿這樣的簡陋環境,扶他坐在床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方有點小,你別介意。等空時我把隔壁放雜物的房間收拾出來就寬了,這兩天委屈你同我一起住了。”
趙杼面色沉下來,眉心收緊,聲音越發低,“你經常邀別人來住?”
“怎麼可能,”盧櫟聲音有些自嘲。他摸了摸桌上的水壺,有些溫,大概張猛來給他換過茶,他倒了一杯,遞給趙杼,“我這裏從沒有人願意來,你是第一個。沒有開水,你先湊和着,我去給你找大夫看傷。”
說著就要往外走。
趙杼微微頜首,似有些滿意。他拽住盧櫟的手,飲空杯中水,將茶盅遞迴,“不用麻煩,我聽着外面有江湖郎中的聲音,應該馬上到門口了。”
盧櫟支着耳朵聽了聽,“我沒聽到啊。”
趙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們不同。”
盧櫟反應過來,“……哦,那我等一等。”趙杼是會武功的,聽力應該也是不俗。
盧櫟看過書,也見過曹嬸請江湖郎中看病,知道很多江湖郎中是有真本事的,當然也有騙人的,可他不傻,是否有手藝,他能看出來。
果然,很快聽到郎中搖鈴,盧櫟快步出門,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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