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民國少女的梟雄(2)
想的正出神,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上了霍水仙手背,小春偏過頭來溫柔地一笑,左手安撫似的輕輕摩挲着,墜入愛河的少女樣。
霍水仙抿着嘴尷尬地把手抽回來,小春不解地看着她,霍水仙拿眼睛撇了撇前面座的司機,小春心領神會,調皮地吐了下舌頭,伸手替她扶了扶花式領結,尾指有意無意在霍水仙下頜處輕輕掃了一下。
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難道這就是這位大小姐隱藏心靈深處的秘密?身居內宅受時代衝擊的大小姐,竟然是蕾絲?所以傅大帥很不同意,父女關係多年僵持?怪不得十年後東北被攻陷,她的哥哥弟弟們全都逃脫國外,只有她流落民間了!見多識廣的霍某腦洞開得萬馬奔騰。
一路尷尬,直到到了牧場,霍水仙連忙下了車,拿過手提箱,讓小春不要跟着,急急進了換衣間。小春沒跟上,落在後面嘆了口氣。
即使已經是新政府時期,騎馬這項活動依然很火熱,馬場的人絡繹不絕。雲子濯穿越前只不過是個拿穩定工資的小職員,哪裏有錢去培養騎馬這種奢侈愛好。直到成為了傅帥的姑爺,平日的工作只是去政府大樓點個卯,多了大把的時間,這才能夠天天往馬場跑。今天,他不要去馬場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他要帶宋小姐去傅大帥的牧場,那裏草場開闊,馬匹也比馬場裏溫馴的老馬有意思多了,宋小姐會不會嚇得花容失色呢?
雲子濯不去馬場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自己的馬。很多名流在馬場都花錢買了只供自己騎乘的馬匹,而雲子濯每次都是租馬用,他不想在不諳世事的宋小姐面前落了面子。傅夢曼這女人看上去賢良,其實就是一毛不拔的鐵母雞,夫妻倆的財政大權都在她手上,每月只發五百塊的零花錢給他。
五百個大洋這個時代足夠一個中等家庭用一年了,更何況雲子濯吃喝都在家裏。但他如鯁在喉,他雖是入贅傅家,但傅大帥給傅夢曼準備的嫁妝他看見了,除去金銀首飾、田產鋪子、銅礦經營權,還有三十萬大洋。
別以為他不知道,在古代,一個女人的嫁妝那就是讓她帶到婆家用的,既然成親了,那就是夫妻共有財產!
這些都不在他手裏,雲子濯想到這裏,心情又變差了。
宋覓曼騎着小馬在他身後嬌嗔道:“雲老師,你等等我,這隻小馬跑不快啦!”
雲子濯一回頭看到宋小姐手忙腳亂的樣子,挑眉一笑,拍馬幾步到她身邊,在宋覓曼的驚叫聲中,把她攬到自己馬上,下巴擱在少女的脖子上,有些委屈道:“那就只能一起騎咯。”
宋覓曼的臉一下子紅了,輕輕捶了雲子濯一下,掙扎着從馬背上跳了下去,往牧場外走,氣呼呼道:“雲老師,你、你太壞了!又想占我便宜。你幹嘛跟着我?”
雲子濯驅馬慢悠悠跟在旁邊,居高臨下道:“你走錯方向了,不跟着你,這牧場這麼大,怕你迷路啊。”
“大了不起啊?又不是你家的。”宋覓曼還是不準備理他,氣鼓鼓道。
“宋小姐,你說對了,牧場是我家的。”雲子濯雲淡風輕地說道,宋覓曼抬頭看他,這男人身着騎裝,收腰顯肩,劍眉星目,沒有世家弟子的傲慢,卻有着高知分子的優雅。
她後悔剛在說了那麼重的話,但是少女的自尊不允許她主動認錯,宋覓曼知道方向不對,還是一步步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等雲子濯把她再拉到馬上,或者同她一起走到牧場深處,避開塵世種種煩心。
交不起的學費,買不起的皮鞋,永遠換不起的書包,校服只有一套,晚上洗了早上穿,遠處有人騎馬策馬飛馳而過,或許只有這樣的馳騁才能將煩惱暫且忘記。宋覓曼伸手給馬背上的男人,嘟着嘴:“我累了啦,雲老師,你都不關心學生嗎?”
雲子濯寵溺地一笑,大手握上了小手,剛要拉起來,看到遠處騎馬的兩人越來越近,他定睛一看,傅大帥!傅夢曼!雲子濯條件反射般“啪——”地甩開宋覓曼的手,甚至下意識把手心在褲腿上擦了擦。
宋覓曼生氣地拍了一下馬肚子,氣鼓鼓質問道:“雲老師,他們是誰?”要你這個傅大帥的外甥都嚇得不敢拉我。
傅元德作為東北軍方的最高統帥,不管是軍事、政治、乃至娛樂版面的報紙都是三天兩頭地上,但凡關心一點時事,誰會不認識傅大帥?雲子濯只當宋覓曼又在鬧小姐脾氣,心中略有不滿,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對傅元德道:“父親,夢曼!好巧,你們今天也來牧場騎馬?”
傅元德皺眉,馬鞭指着宋覓曼道:“這是誰?你們怎麼一起在這裏?”
“這是商業部部長宋康宜的小女兒宋小姐,宋部長近日跟我提及想要在東北養一匹馬販賣到英國,增加財政,因此宋小姐受宋部長所託,由我陪着,先來牧場看看。”雲子濯張口編出一套瞎話,他運氣逆天,昨天商業部的宋部長還真和傅元德提過販賣馬匹的事,英國近年來賽馬活動很熱,東方的蒙古馬很受歡迎。
傅元德點點頭,道:“夢曼,你留下來同宋小姐聊聊,你們女孩說話容易些。子濯,陪着她們。”傅元德今日還有要事在身,來牧場騎馬也是因為前兩天女兒心情不太好。今日跑了一場,流了一身汗,閨女看上去心情也好多了。現在給小兩口留點空間,這個宋小姐看上去也是個乖巧的姑娘,一定能好好勸勸他們,很好。
“我記得宋部長的小女兒,只有八歲,他家裏也沒有這樣一位小姐。”霍水仙說罷,饒有興緻地看着兩人的臉色,雲子濯沖她直瞪眼,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最顧面子的妻子不管不顧把夫妻間的裂痕撕裂給岳父看。
宋覓曼眼淚滾滾而下,她根本就沒想冒充什麼宋部長的女兒,這都是雲子濯編的,現在搞得好像她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一樣,她又氣又羞,轉身就走。
兩個人男人都把目光投向霍水仙,霍水仙聳一聳肩,道:“父親,你是相信你的女兒,還是相信自己的女婿呢?”
“夢曼,別鬧。”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個語氣平淡,還有一個恨不得堵上她的嘴。
宋覓曼猛地回頭來,有些疑惑:“什麼女婿?雲老師,說的是你嗎?你結婚了?她是誰?”宋覓曼曾經也是北平有地位人家的女孩子,只不過落魄了遷至東北,現在家境敗落了,但到底是個十五歲的女孩,敏感、自卑,又充滿了膨脹的自傲。
“他是本帥的女婿,這位是本帥唯一的女兒,你是誰?”傅元德驅馬緩慢走到宋覓曼面前,一雙鷹眼如同寒星一般鎖定了眼前的小女孩。
宋覓曼腳底一軟,第一次覺得有些害怕,她從小沒有見過父親,與母親相依為命,這人給她的感覺簡直比父親還要高大,她小聲道:“我、我是燕北大學的學生,我叫宋覓曼,住在宅北區和平巷130號。”
“覓曼……”傅元德琢磨了一下,下命令道:“你,上來!讓他們夫妻倆好好聊聊,學生不讀書,出來騎什麼馬?上來!”這裏離牧場的出口已經很遠了,這小姑娘一雙舊皮鞋上都是泥巴,看着都可憐。傅大帥難得有一回同情心,把宋覓曼拎上了馬。
坐在馬上的宋覓曼有些手足無措,努力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她偷偷看了雲子濯一眼,有些可憐兮兮地憋紅了臉。雲子濯神色也急了,但他依舊坐在馬鞍上,目送他們遠去。
傅元德騎着黑馬走遠了,雲子濯臉色黑得比黑馬還黑亮,霍水仙目力極好,雖是極遠,清楚看到宋覓曼那雙無所適從的手緊緊抱上了傅元德的腰。
霍水仙慢悠悠道:“看來,對於你的小情人來說,我父親是個更好的金主。”
“閉嘴!”雲子濯徹底爆發出來了,空抽了一下馬鞭,氣急敗壞道:“你跟蹤我?傅夢曼,你長本事了,跟蹤我就算了,還把你爹抬出來!你別忘了,當年,是你爹拿着錢拿着交通部長的位置,讓我娶你的!你以為就你這妒婦的臉,誰會娶你?你們這個時代的女人,都遵守三從四德,你以為你是大帥的女兒,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看看你們家後院,你那兩個哥哥,你爹,誰不是三妻四妾?”這些話一直壓在雲子濯心中,直到此刻發泄出來,他才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
霍水仙一把抓住他激動地亂舞的馬鞭,把人拽到身前,明明白白告訴他:“雲子濯,你要上天啊?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傅家的,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指點點?”
“傅夢曼,你想要恩將仇報嗎?你忘了,三年前你落水,是我救你起來,給你渡氣,才救了你一命!”雲子濯脖子上青筋畢露。
“別挾恩報復,你只不過手快,當日那麼多人在橋邊,我落水了,多少人爭先恐後來救我,只不過你忽然冒出來,離我最近,把我救了,不由分說就口對口渡氣,我那時候還沒完全暈過去呢。我父親給了你錢,幫你落了戶口,你一個來歷不明、無親無故的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報恩?要不是我傅家宅心仁厚,就沖你輕薄與我,完全可以把你殺人滅口!我傅家向來不是什麼好人。”霍水仙殘忍地一笑,又道,“你覺得我不夠三從四德,和一般女人不一樣,我還懷疑你呢,你看你說話、做事、生活習慣哪裏像一個正常人?你不會是從水裏鑽出來的水鬼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