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了,紙人準備好了沒?”在車上,我問大嘴。大嘴說你就放心吧,給你挑了個最帥的,保證那女鬼一看到就立刻移情別戀。我連說那就好那就好,移得越快越好。
到了黃師傅家,我把頭髮交給老頭,問夠不夠,老頭一樂,說這麼多啊,夠了夠了,一根就行,剩下的你留下做個紀念。
留個紀念?拉倒吧。我說要麼給猴子吧,他喜歡,給他掛床頭,天天意淫。猴子一聽連連擺手,說不要不要,還說他是用情專一的人,心裏只有張曉靜。這話差點叫我們吐一地。
東西都準備好了,我說要麼我們開始吧。老頭擺擺手說時間沒到,昨天他就說過,要在午夜子時,找個陰氣重的地方才能開始。大嘴說要陰氣重,哪個地方能重過殯儀館,在殯儀館弄行不行。老頭說行,不過那時候太晚,回不來怎麼辦?大嘴指指車說這沒問題,事情搞定了送黃師傅你回來。
看看時間,現在才上午九點多,我對大嘴他們說,要不咱們先回鎮上,等晚上再過來。老頭熱情,說跑來跑去多麻煩,就呆在這,中午做山牛肉乾給我們吃。我們推辭了一番,拗不過老頭,想想反正大家都沒事,就答應了。
上午我們幫老頭劈了些柴火,中午吃完飯沒事,就坐在院子裏喝茶聊天。在和老頭拉家常中我們得知,老頭的老伴在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他只有兩個女兒,都嫁到了外地,現在家裏就他一個人。猴子問老頭這身本領是哪學來的,老頭笑着說這不方便說。猴子說要不黃師傅你收我們幾個做徒弟吧,老頭說沒問題啊,不過要看看你膽量夠不夠。猴子拍着胸脯說他什麼都不夠,就是膽量夠。老頭說行啊,那你獨自在殯儀館停屍間住上三個晚上再說。猴子一聽傻了眼,說黃師傅你這不是明擺着不想收咱們為徒嘛。老頭笑笑說,要你睡那裏不是整你,一是試試你的膽量,二是要看看你的八字硬不硬,如果三個晚上下來,你還是這麼活蹦亂跳,那麼我二話不說,肯定收你。猴子問萬一八字不硬會怎麼辦?老頭嘬了口茶,說,那就說不好嘍。
猴子抓了抓腦袋,說:“那我還是先考慮考慮吧。”
老頭笑道:“好哇,想好哩就來請哎。”(考慮好了就來找我)
拜師不成,猴子又開始纏着老頭講故事,說黃師傅你經歷多,講幾個刺激的怪事給我們聽聽吧。老頭興緻不錯,說他經歷的怪事多了去了,先給我們講個他年輕時經歷的怪事。
黃師傅年輕時愛打獵,雖然那時還不懂奇門異數,但因為膽大,所以從來不和人結伴進山,就愛一個人背着桿三眼銃在山上亂轉,一轉就是一個晚上。記得那天夜裏,月亮又圓又大,他在山上轉悠了幾個小時,也沒發現獵物,轉得口渴了,就走了山溪那邊去喝水。才走到山溪邊,突然聽到對面的灌木叢里傳來一陣動靜,黃師傅心裏暗喜,這十有**是來喝水的麂子,於是水也顧不得喝了,趕緊蹲下來,端銃瞄準。藉著月光,他看見一隻麂子從灌木里鑽了出來,正對槍口。好機會!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只聽噠的一聲,那鐵銃居然在這時啞火了,黃師傅暗罵一聲,正想開第二槍,那麂子已經發現危險,扭頭就跑。辛苦了大半夜才找的獵物豈能輕易放過?黃師傅把銃挎在肩后,拔腿就追。
那麂子也真奇怪,不知是故意捉弄黃師傅還是怎麼,它跑出一段路后,居然會停下來扭頭看看黃師傅,一看到黃師傅舉起銃,再忽左忽右地疾跑出去,等覺得距離差不多了,又停了下來……黃師傅氣得七竅生煙,被只畜生耍得團團轉,說出去豈不會被人笑話死?他咬着牙,憋着股氣一路猛追,追着追着,突然被根野藤絆了一下,連人帶銃摔了出去。這跤摔得好慘,他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銃也不知飛到了哪個地方。這時那麂子在前面又停下來,扭頭看着他,還發出撲哧撲哧像笑一樣的聲音,黃師傅說他那時活了快三十年,打過不下五十隻麂子,卻從沒聽過更沒聽說過麂子發笑,這麂子成精了。他掙扎着要爬起來,右腳腳腕處卻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冷汗直冒。骨頭該不會摔斷了吧?黃師傅伸手捏了下痛處,劇烈的疼痛差點讓他暈厥過去,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那麂子歪着腦袋看了會黃師傅,又發出了幾聲怪異如笑的聲音,轉身跑開了。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黃師傅懊惱得要命,看這情形,單憑自己是肯定下不了山了,只能等明天家人上山來找。他在地上尋摸着鐵銃,卻發現剛才那一跤把鐵銃摔得不知所蹤。這時黃師傅開始擔心起來,武器丟了,這萬一碰見猛獸怎麼辦?在五十年代曾有人在山上發現過老虎,就算沒有老虎,來了只野豬或豺狗,這手無寸鐵加上一條斷腿,也是肯定要丟命的。黃師傅越想越害怕,扶着身旁的樹單腿站了起來,勾着一隻傷腿跳了幾步,一不小心又摔了摔了一跤,這下他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了,靠着樹半坐起來。
坐了會,黃師傅開始發困,不一會眼皮子沉重得就像兩閘鐵門,但半夜獨自在山上,一旦睡着就意味着自殺,這時他想起自己身上還揣着半包煙,於是趕緊掏出來點上一支。煙草的味道讓他精神稍振,他開始打量起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棵參天古樹下,月光透過枝葉灑落下來,把地上的野草照得寡白。黃師傅猛然想到,今天是農曆十五,雖說這時的他還沒學本事,但也知道每月的十五是陰氣最盛的時刻,這半夜三更,獨自一人拖着着傷腿在深山裏,黃師傅再膽大,想想也不禁頭皮發麻。
正戰戰兢兢,古樹后的山坡上隱約傳來對話聲。黃師傅精神一振,側着腦袋細聽了幾句,的確是有兩個男人在說話,其中一個聲音聽上去有點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是誰,聽他們說話的內容,像是在拉家常。應該是上山打獵的本村村民,邊轉山邊聊天呢。黃師傅琢磨着,並不覺得這大半夜兩個男人跑山上來拉家常有什麼奇怪。
有救了,看來還不是倒霉透頂,黃師傅心裏大喜,正要呼救,一句差點讓他暈厥過去的話此時傳入他的耳朵:“我門口有棵樹,擋住我了,我託夢給水清,他也不來砍掉,哼,看來我要教訓下這個沒良心的。”
水清是和黃師傅同村的一位村民,他父親在五年前因病去世,而剛才說話那人,分明是水清那已死去五年的父親。
俗話說:為人多作孽,半夜鬼敲門。黃師傅想我平生也沒做過什麼缺德事,不過就想打只麂子,誰知麂子沒打着,摔斷腿不說,這會居然還叫我撞上了鬼,真他娘的倒血霉了。
那兩人,準確的說是那兩鬼在上面越聊越開心,黃師傅在下面聽得心驚肉跳,要跑吧,腿又跑不了,就算腿能跑,這時也不敢動,就怕弄出點動靜被那兩死鬼發現。他屏住呼吸,壯着膽子扭過頭,偷偷往山坡上看去,什麼也看不到,幾簇灌木擋住了他的視線。又冷又怕,黃師傅感到渾身冰涼,身體抖得厲害,額頭上卻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提心弔膽熬了好久,山坡上終於沒了動靜。走了?黃師傅依舊大氣不敢出,四下里幽靜得駭人。又過了會,還是不見說話。應該走了,謝天謝地,黃師傅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抬起手擦了把汗,悉悉索索地摸出香煙,打算抽支定定神。也許是剛才緊張過度,黃師傅的手哆嗦得厲害,連划十幾根火柴也沒划著,眼看火柴盒上的砂皮都被擦破了,這火柴還是沒點着。
該不是有東西在搗鬼吧?才稍微平復的心跳又劇烈起來,黃師傅緊張地東張西望,什麼也沒有。再摸出一根火柴,嚓,終於着了。點上煙,他狠狠地吸了幾口,感到有些暈眩,想嘔,他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樹榦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給支煙抽。”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把黃師傅嚇得魂飛魄散,他驚恐地睜開眼睛,看見一隻寡白而蒼老的手出現在自己眼前。黃師傅驚呆了,想轉頭去看,脖子卻像給誰掰住了一樣,轉也轉不動,黃師傅問你是誰,只聽自己喉嚨里發出一聲奇怪的咕隆,連自己也聽不懂說出的是什麼。
“給支煙抽。”那東西又說話了,那隻手一動不動地伸着,像索命的。黃師傅深吸了口氣,從煙盒裏拿出支煙扔向那手,接到煙,那手唰地一下就消失了。這地方絕對不能呆了,黃師傅心想,就爬也要爬下山去。拖着條傷腿,他咬着牙爬出幾十米,實在沒力氣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給支煙抽。”那隻手居然又出來了!黃師傅趕緊把剩下的煙都扔到那手上,大叫起來,給你,都給你,就這麼多了!他一邊叫,一邊沒命地往前爬,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後來居然一路未停,硬是靠兩隻手一條腿爬到了山腳下,這時天已經蒙蒙亮,早起拾掇菜園的村民發現了衣衫襤褸的黃師傅,趕緊喊人把他抬回了家。
黃師傅在床上養了近兩個月腿傷才愈,養傷期間聽家人說水清得了怪病,人像中了邪似的神志不清,整天迷迷糊糊,去醫院也看不出什麼問題,黃師傅這才想起在山上聽到水清父親說過的話,趕緊要家人去轉告水清把他父親墳頭前的樹砍掉。結果真神,水清弟弟當天上山砍掉樹,第二天水清就恢復了正常。
黃師傅到底是黃師傅,膽量非常,腿傷養好后,挎着別人替他找回的鐵銃,依舊滿山亂串,只是出了這事後,他再也不打麂子了,也戒掉了香煙。用他的話說就是:“看到改號東西就哈銀。”(看到這東西就嚇人)
黃師傅說到這裏,我們趕緊把手上的煙扔掉,黃師傅哈哈大笑,擺着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們抽你們的,早就不怕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