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八拜
葉羽在後廚忙活了一陣,再次出現時手裏已端着一個盤子,上面五花八門的有幾樣小菜,還有一小壇酒。
走到桌前將酒菜放好,葉羽笑道:“湊合做了幾道小菜,二位就不要嫌棄了啊。至於酒,就喝小弟新調配的玫瑰日出吧。”
“玫瑰日出?好雅緻的名字。”朱四神色微喜,期待道:“卻不知是如何調配的?”
丘福笑道:“他的心思最是古怪,我是如何也猜不出的。”
葉羽但笑不語,他打開封蓋,香濃醇厚的馥郁芳香之氣瞬間飄滿屋子。
朱四吸了口氣,急切的在杯中倒滿,看了看,笑道:“這酒如玫瑰般艷紅,卻又通透純凈,不似尋常葡萄美酒,實在是賞心悅目。這香氣純正濃烈,又伴隨着花香和果香,實在奇異!”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的外形賞心悅目,入喉香氣沁人。朱四眼前一亮,讚不絕口:“一口入喉,花香果香皆有,實是人間極品了。在下要多謝二位兄台如此慷慨,今日且讓我們一醉方休!在下先干為敬了!”
葉羽也為自己和丘福斟上一杯,他抬手說道:“美酒酬知己,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和你很投緣。來,我也幹了!”喝完后同朱四相視,都是開懷大笑。
丘福看着二人豪邁的樣子,有些發愣,他還真是第一次見朱四如此開懷。印象中的四爺雖然待人寬和,卻是寡言少語,臉上總是淡淡的笑容,從未如此大笑過。
丘福瞥眼看向葉羽,他喝的很快,但那雙狐狸眼依舊清明,從不混濁。丘福笑了笑,也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自從兩個月前遇到葉羽,自己便有些喜歡這來歷不明的小兄弟。雖然平日裏玩世不恭,不務正業的樣子。但他確實很聰明,懂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朱四看着身旁兩人,發現都是愛酒之人,他突然興緻大起,便對葉羽問道:“這樣干喝酒可沒意思,葉兄弟可會下棋?”
葉羽笑答:“不瞞兄台,在下一向不學無術,於詩詞之上是沒什麼前途的,唯有下棋還算拿得出手。”
朱四興緻很高,當即說道:“如此甚好!不如你我就在此手談一局,如何?”
丘福也贊同道:“這個主意不錯,賢弟,你就同這位兄台對上一局,為兄來為你們裁決。”
葉羽點頭,道:“好!還請兄台賜教。”
不一會兒,棋盤擺好,葉羽和朱四二人對坐在案幾前,一字一字對弈起來。
圍棋是最為講究策略的棋類遊戲,葉羽從小就跟爺爺學習下棋,這是他認為最休閑最能鍛煉大腦的遊戲。
圍棋在現代的下法和古代略有不同,不過好在葉羽曾經因為感興趣而研究過古代的圍棋規則,如今同朱四下起來也並不顯得陌生吃力。
圍棋之道越是到後期越是風雲際會,兩位棋手倒還好一些,一旁觀棋的丘福反倒顯得更為著急。
此刻棋局已到了最緊要的時刻,葉羽手握一顆黑子,微微鎖眉盯着棋盤,一雙狐狸眼裏閃爍着精明的光芒,自小熟諳棋藝之道的他心裏非常清楚‘萬般思後行,一失廢前功’的意思。
似乎是過了很久,葉羽的嘴角終於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抬頭看了朱四一眼,笑道:“朱兄,承讓了。”
隨着他的話語,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此局已定。
朱四看着棋盤之上的走向,突然大笑着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笥中,道:“輸了,想不到葉兄如此擅長棋藝,真是讓在下佩服。”
葉羽開懷一笑,道:“承蒙朱兄承讓,小弟險勝一招而已。”
朱四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笑言:“圍棋賭酒到天明,今日雖未迎來天明,卻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盡興之後朱四與葉羽越聊越覺得投緣,二人古往今來的聊的甚是開心。
如此一番徹夜攀談之後,朱四發現葉羽雖有時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經常口出奇語,但話語井然有序,思維敏捷,言語中對種種事務的看法或能道出其中厲害,或能舉出解決之法。雖然有時過於激進,並不適合眼下形式,但確實適用於長久的發展之中,朱四不禁對他更加刮目相看,引為知己。
三人酒盡之時已是深夜,隨意便在‘楓羽軒’內睡下。
待到第二日清晨,一束陽光射入屋內,丘福這才醒轉。他想到該是時候把朱四送回府里,於是連忙將依舊熟睡的二人叫醒。
三人洗漱一番,葉羽簡單做了些早餐。
“今日相處甚歡,朱某開懷不已。”飯後,朱四驀然開口,經過這一夜暢飲閑談,雖然只睡了幾個時辰,他雙目卻依然清澈,不見半點疲憊。
葉羽一雙清明的狐狸眼眨了眨,他微微晃動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輕笑兩聲說道:“朱兄,昨日與你對弈飲酒,實在是小弟平生一大樂事!”
朱四笑了笑,突然輕聲說道:“朱某家中兄弟甚多,但能與在下交心的卻少之又少,好友知己更是平生難逢。今日與二位相處如此高興,實在是自出生之後少有,人生短暫,知己難尋,朱某渴慕與二位結為異姓兄弟,還望二位賞給在下這個面子。”
葉羽沒有想到朱四會有這番話。
而丘福更是吃驚,他原本有些睏倦的大腦霎時間清醒,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四。
葉羽雖然委實沒有想過會結義的事情,但他生性洒脫,仔細想過這一夜的相處,覺得朱四確實是自己平生難求的知己,反正自己來到這個年代身邊半個親朋好友都沒有,如今得以和兩個投緣的人結為兄弟,也很是開心,便應了下來。
丘福依舊有些昏昏沉沉:這怎麼回事?這位主子打的什麼主意?丘福從來沒想過會遇到這種事,自己這算不算犯上僭越?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香爐、神台、瓜果、祭酒卻都已經備好了。葉羽和朱四都顯得很開心,只有丘福依舊搞不清狀況。
原本一切順利進行,只是到了排行的時候,出了些亂子。
丘福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但他卻奇怪的無論如何也不肯做大哥。葉羽覺得很詫異,連忙問他為何,他卻也說不出個究竟,就只是一味的拒絕,態度堅決。
葉羽實在不解,他撓了撓後腦勺,一臉詫異的追問:“丘大哥到底為何不願做大哥?難道是覺得小弟太讓你頭疼?”
丘福連忙搖頭,尷尬的笑笑,心中暗忖:不是你讓我頭疼,讓我頭疼的另有其人。他扭臉瞥了一旁沉默不語的朱四,實在不明白這位主子怎麼想的。
葉羽無奈的扭頭看向朱四,但見朱四沉吟片刻,突然上前說道:“丘大哥千萬莫要再推辭。你我三人如此投緣,而今又決意結下這八拜之交,自是上天的安排。難道丘大哥要辜負了這難得的好意么?”說到這裏,他不着痕迹的沖丘福微微點頭示意,臉上笑容和藹。
丘福愣了一下,仔細想着朱四話中意思,又看見他眼中的堅定,不由心中嘆了口氣,抱拳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怎能辜負這天賜的緣分?更加不能辜負二位的美意。在下,在下應下便是!”他咬牙同意,心下依舊頗為無奈。
葉羽見他答允,開心的緊,連忙拉着二人一同跪在神台前。三人各自在神台前報上了生辰,以丘福為長,朱四次之,葉羽居后。
三人跪在神台之前,同聲而道:“皇天在上,後土為證,我丘福,朱四,葉羽,相遇相知於‘楓羽軒’,引為知己,今復效桃園之義,禍福同當,生死與共。天地神袛,竭誠盟誓,如有違背,天誅地滅。”三人叩首成禮。
站起身後,葉羽笑着抱拳見禮:“小弟見過大哥二哥!”
朱四大笑兩聲說道:“三弟,今日實是開懷!能結交到你與大哥這樣的兄弟,實在是我朱四平生一大快事!”
丘福還是有些不自在,他見朱四向自己抱拳行禮,急忙想要退開,但是又不能,如此尷尬,實是難受。
進退不能,唯有抱拳還禮,尷尬笑道:“呃,二弟,三弟,為兄有禮了。”
葉羽見他如此,大笑道:“大哥,你怎麼如此拘謹?”
朱四安撫性的拍了拍丘福的肩膀,笑道:“大哥是太過高興了。”他笑着扭頭對葉羽說道:“剛剛報過生辰,三弟剛及弱冠,可有起過表字?”
葉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搖頭道:“還沒有。小弟剛剛二十歲,家裏便遭變故,還未進行加冠禮。”想起離家之事,他又不禁心中惻然。
朱四見他雙眉微斂,只道他是想起家中舊事,連忙安慰:“三弟不必難過。如今你我八拜結義,我與大哥便是你的親人。過個兩日,等我事情辦妥,我便接三弟去我府上,到時再為三弟補辦加冠禮。如何?”
葉羽見他真誠之意,不禁心下感動,說道:“多謝二哥。小弟感激不盡。”
朱四說道:“三弟千萬不要跟我客氣。”稍作停頓,他扭頭看向窗外,笑道:“今日實在高興,不如我們兄弟三人出去散散心,大哥三弟意下如何?”
葉羽搶先答道:“好啊!我已經有好久沒出去好好散散心了。今日能有二位兄長陪伴同游,小弟實在很高興!”
朱四一聽也高興的說道:“說的好!三弟想去哪裏逛逛?”
丘福無奈的看着討論的興高采烈的兩人,他是實在不想出去逛的。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位主子趕緊送回府里,已經在外面一天了,府里應該急着找他了,若還放着他去外面瞎逛,萬一出點什麼事,自己就算徹底完了!
只是,他還在這邊想着怎樣拒絕,那邊的二人已經準備出門了。
只見葉羽一手勾上朱四的脖子,一手叉腰,回首招呼愣在原地的丘福說道:“喂大哥,你還愣什麼神兒?走啦!”
丘福看着二人勾肩搭背,冷汗直流,他為難的說道:“去哪兒啊?”
朱四笑着回答:“三弟想出去散散心,我們去郊外吧。”說完不等丘福反應,便和葉羽勾肩搭背的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丘福兀自糾結。
丘福實在再難壓下這股長嘆的衝動。他耷拉下肩膀,重重的嘆了口氣。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只得趕緊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