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沈攸寧被皇帝陛下叫去另一個房間裏頭談話內容有幾分嚴肅,以至於他往回走的路上也有兩分的鬱悶。他勾着佩佩的手,一不留神就走的快了。
佩佩拉了拉他,他才反應過來,轉過頭看佩佩,愣了一愣,又放緩了步子,靠在她邊上走路,手還牽着她,跟着的人離得有幾分遠,恰好是兩人可以談話的距離,“佩佩,你知道嗎?父皇與我說,他想退位了。如今看到我已成家,在朝也可以獨當一面了,他就想把那些個重擔都卸下來了。”
佩佩皺眉,也不開口就聽他說下去,“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會知道有這樣一天的。尤其是這幾年,父皇的心越來越不在朝政上,什麼事都想着我來處理。他總是與我說,覺得虧欠我母后太多了,趁還走的動,想帶母后出去看看大好河山。”他勾了勾唇,“他說,這天下是他的,只是他都不能和他最愛的女人去分享這天下美景,又有什麼意思。”他語氣沉沉,“只是我不想……”他的手收的稍微緊了一些,“我有些怕。”
佩佩想了一會兒道,“我小的時候伯父教導我,人不能因為害怕就不往前行進,不能因為對未來有所恐懼就停滯不前。就和兵書上說的一樣,前進的目的不單是要去攻擊別人,還是因為要阻止別人來攻擊我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她由着他牽着慢慢的往前走,“我相信不管皇帝陛下是怎樣的抉擇,都有他的道理,或者現在,此時此刻在他眼裏,這朝政大權,江山社稷,都不是重要的了。”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明白父皇的意思的。在我心裏,也不是最重要的。”他轉頭看了看她,突然就把她摟緊懷裏,“佩佩,不要離開我。”
佩佩拍他,“發什麼瘋?這可是在禁宮之內,大庭廣眾的呢。”
“有什麼要緊的。”他在她耳邊輕笑,“不久,咱們就是這禁宮的主人了。”她嚇了一跳,伸手去堵他的嘴,“你胡說些什麼?”
他應了一聲,“這就是事實。”她知道他的意思了,許是退位之事,很快就會進行了。她滿心的不知道是被什麼情緒給填滿了。只有放鬆了去拍拍他的背,他深呼吸了兩下才放開了手,而後笑了笑,“好了,咱們回去吧。”
佩佩的三朝回門是沈攸寧親自陪着回去的。她坐在馬車裏看他在外頭騎馬,“你真的要去啊?不是說這幾日政務都忙的很么?不去也不要緊的。”
“自然是去的。也是要回去拜見岳丈和岳母大人的。”佩佩挑了眉,自然就由着他了。
趙氏她們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見着佩佩從馬車下來,馬上就紅了眼睛,過來拉着佩佩的手上下打量的片刻,便道,“瘦了瘦了。”
佩佩笑,“哪裏有,我分明還重了呢。倒是娘親,瘦了一圈。”
趙氏拉着她往裏頭走去,“平日裏呆在我眼前我還不覺得,你是一出嫁啊,我這心裏就空落落的,也吃不好睡不好。總是擔心你,你看看你,就是你在家也不樂意好好學規矩,叫做娘親的這麼擔心。”
佩佩應了一聲,“娘親不要擔心,我萬事都好。”
徑直去了趙氏房裏,她把丫鬟們都趕了出去才問,“太子殿下……對你可好?”
佩佩點頭,“好呀。東君哥哥和我是一起長大的,什麼人品娘親是最清楚不過的,難不成還能騙了我嫁過去然後對我可不好了嗎?”
“你這孩子,就是不懂做娘親的人的心。”趙氏點點她的頭,臉上的神色到底是放緩了些許,“今日看你氣色不錯,東君也親自送你回來,你別說,我這心裏到底是鬆了一口氣。我與你說啊,我當年出嫁的時候,我回門那日你外祖母也是這樣,我當時還不理解,有什麼好掛心的,大家都還在京城,要見面不過是一個帖子的事,能有什麼。可是真到我女兒出嫁的時候我才感覺到啊,原來是這個感覺啊,真是恨不得給你招個婿罷了的心思了。”
佩佩笑,突然想到了什麼,聲音低下來,道,“娘親,我有一事要與你說,你記得和爹爹提一提。”她抿了抿唇,“陛下怕是很快就要退位了。要叫祖父他們都做好準備了。”
趙氏猛地瞪大眼睛,語氣里都是驚訝,“陛下這才什麼年紀?就要退位了?你怎麼知道?太子殿下和你說的?”
佩佩伸手給趙氏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是,東君哥哥和我說陛下和他提了要退位的事。而且感覺不會拖太久了。陛下原本的意思是想等看到我有孕了才退位了,可是皇後娘娘說,我太小了,十八歲之前還是不要有孕才好。所以陛下估計就不想等了。”
趙氏站起來,在房中繞圈子,兩隻手纏在一起,嘴裏念念有詞,“若是真是這樣,那怕是京城裏的格局要發生大的變化。”她突然想到什麼,又道,“陛下有沒有和殿下提關於二皇子的事?就算是陛下退位了,二皇子也還放在京中嗎?”
佩佩搖頭,“這個倒不知道。只是好好與我說過,陛下就這麼兩個兒子,未必會把二皇子放到封地去。”
趙氏皺眉,“也是如此。好,這件事我記下了,我會記得和你爹爹說的。”她嘆了一口氣重新坐下來,握住佩佩的手,“答應娘親,你萬事小心,一定愛護自己,你好了,家裏才會放心的。”她看着佩佩的臉,送出去的時候還是個姑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婦人的髮髻了,她竟然覺得心裏酸酸的,嘴裏苦苦的,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個笑來,摸了摸她的臉,“家裏你不要擔心了,就算是陛下退位,太子繼位。咱們家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的。”
佩佩應了一聲,又問,“對啦,白表姐的事兒如何了?”趙氏搖頭,“能如何?你外祖母想着把她嫁給外頭一個小官當繼室,這樣也算是有個依靠,那戶人家雖然是官職小了點,家裏清貧了些。可是為人清廉勤政,總歸算是個好的。而且不管如何也是有官職在身的,比那個吳涵也算是好上不少吧。孩子就放在趙家養,當趙家的孩子罷。可是你表姐卻偏偏是不肯的。便說此生不願嫁人了,寧願是絞了頭髮當姑子罷了。”
佩佩笑了聲,“怕是不是不想嫁吧。”
“誰說不是呢?我看她對那吳家的還沒有死心,想是若是趙家應允她嫁給他,大抵也還是願意的。若是趙家真的腆着臉找人上門說這門親了,那她雖說嫁過去是正妻,可也叫趙家丟極了人了。你外祖母是什麼人?她都答應叫你表姐可以住回家裏,怎麼會叫她嫁給吳家去?怕是寧願就真的叫她去當姑子了。誒,不說這個了,咱們去前頭吧,你祖母她們也有不少話要和你說呢。”
佩佩倒是沒有住在顏家,只是吃了飯就回了。因為沈攸寧要做的事的確是很多,她也不想因着這些事一直耽誤他。
回東宮的路上沈攸寧是和佩佩擠在馬車裏的,他好像是多喝了幾杯,整張臉都紅的不行,好想是比那日大婚還喝的多。他仰着躺在佩佩的腿上,眼神迷離,嘴角還含着笑,“佩佩,看到老師和師母都真的放心把你交給我了,我就安心了。”他伸手去摸了摸佩佩的臉,“我真的會對佩佩很好很好的,該有的補償我都會想法子一一來補償給佩佩的。真的,只要佩佩能待在我身邊,陪着我,我就真的是什麼都夠了。”
佩佩低頭笑,伸手去摸摸他的額頭,卻摸到了一手汗,當下皺眉,馬車裏並不是很熱,他卻除了這些汗,若是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抽出了帕子給他拭了拭額頭,又把蓋在他身上的毯子撤掉一層,“什麼補償?咱們都是夫妻了,你難不成背着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這下要想着補償給我了?”
他眼睛通紅,眼角好像是真的要沁出淚來一般,他靠的她的腹部近了一些,畢竟是冬天,穿的也多,倒是也感覺不到什麼,若是夏天怕是就能感覺到涼意滲進來了,他聲音悶悶的,像是從夢裏傳來的一樣,“我對不起佩佩的實在是太多了,就算傾盡我的全部也不能補償佩佩一二。可是我還是,我還是……我無論如何,還是希望能和佩佩在一起。”他抱着她的腰,似乎是深呼吸了一下,才道,“能和佩佩白首,是我的渴求,是我重新來過的緣故。”
她又笑了聲,摸摸他的後腦勺,“東君哥哥,你醉了。”
“嗯。我醉了。”
但願長醉不願醒,從此長卧美人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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