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第698章
她微微一笑,面色柔和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周穆遠,她的心可能早就死了。現在,即使已經不抱希望,那麼至少她的心中還有一個角落是柔軟的。
麗姨見狀,嘆息一聲,不語。這時,她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她抱歉的對木薔笑了笑,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她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急切,聽的並不清楚,木薔只是隱約聽到她忽然拔高的反問:“什麼?拉肚子?”接着聲音又迅速壓低了下去。
“麗姨,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木薔沖她頷首。
麗姨探究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沒有絲毫疑惑,這才抱歉一笑:“我養的貴婦生病了,不回去看看我實在不放心。”
“嗯。”木薔應了一聲,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麗姨再次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安靜的離開。
這麼重視一隻寵物,麗姨大概是把那隻貴婦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的。而她本來是有個寶寶的啊,她甚至還沒有抱過她。想到這裏,強烈的悲傷立刻將她淹沒,只有那個遠在美國的一一時不時來電話也讓興奮的得限幾個晚上睡不着。想着本來一一有個伴的……可是………
縱然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每次想起來,那種痛還是錐心蝕骨,這輩子,那個和她無緣的孩子都是她心中不可磨滅的傷疤。過去的幾個月裏,如果不是寶寶的存在帶給她無限的希望和期待,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才能熬下去,可是,現在呢?她還有什麼可以期待的?一一已經在哈瑞斯的教導下漸漸習慣了美國的生活,不知道她還能夠看到長大成熟的一一嗎?
晚上,梁傑傲回來的時候,她正抱着雙膝坐在沙發上發獃,一動也不動。
“坐在這裏不冷么?我們回房間好不好?”梁傑傲柔聲說著,握住她的雙手,看到她空空如也的無名指,目光驀地一沉。
她依然呆坐着,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問話,梁傑傲撫摸着她的手,無奈一笑:“我就知道。”說著,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取出戒指來,小心翼翼的為她戴上。
“這枚戒指,是我特地找人設計的,剛剛才拿到,世界上僅此一枚,獨一無二。”他滿臉溫柔,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木薔微微一顫,原本獃滯的目光終於有了焦距,她認真的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難得鄭重的開口:“梁傑傲,如果寶寶能活過來,我就同意嫁給你,做你的妻子。”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原本溫熱的手指變得異常冰涼!
“木薔,你……”
她忽然慘笑:“我知道你做不到,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他的指尖由冰涼變得灼熱,原本溫柔的笑容亦消失不見,表情冷冽。
“木薔,寶寶的事,我會徹查下去,給你一個交待,寶寶,絕對不會白死……”他抱緊她,一字一句,聲音含着雷霆般的憤怒和決心。
她撫摸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微微一笑:“你不怕我扔了它嗎?”
“你扔了,我就再設計新的,這樣,你每一天都可以戴不同的戒指。”他絲毫不以為意。
“時間定下來了嗎?”她忽然問道。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問到婚禮,梁傑傲眼中掠過一絲狂喜,呼吸也變得急促。
“已經定下來了,就在十天以後。”他撫着她的髮絲,眼底是化不開的痴纏。
“喜帖發了嗎?”
“當然。”他含笑道,“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就要成為我的新娘。”
“那……”她的聲音忽然變得低啞,“你有沒有發喜帖給周穆遠?”
他一頓,輕輕搖頭:“沒有。”
木薔點了點頭,一臉認真:“那就好,我不想讓他難受。”
他眼神一暗,語氣依然溫柔:“我們的婚禮,我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儘管心中再不願,這一天還是到來了。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覺得很恍惚。
今天從起床開始,她就一直像個洋娃娃一般任人擺佈,化妝室里十幾個人都是為她服務的,從她坐在鏡子前開始,耳邊就不斷聽到“宋小姐好漂亮”、“宋小姐氣質真好”這樣的讚譽,她通通一笑了之,卻並不放在心上。
當端木澈把婚紗拿進來的時候,所有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都驚嘆了,她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故意吹捧的成分,但是,在她看來,無論婚紗多麼華美,都無法讓她有任何悸動。相反,那潔白的一片反而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白色,在中國的文化里,喪事才穿白色,這樣的慘白,讓她想起死去的寶寶,心中驟然一痛。
也好。她怔怔的想,就當是給寶寶服喪吧。
端木澈見她面色有異,眼神微微一橫,所有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都閉上嘴巴,各做各的事,不敢再往這邊看一眼。
“宋小姐,這件婚紗是阿傲親自挑選設計的。”端木澈輕聲說道,輕撫着手裏的婚紗,目光眷戀,“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件婚紗,這輩子他都不會為第二個女人設計婚紗了。”
木薔微微一愣,目光在那件潔白的婚紗上掠過,語氣波瀾不驚:“不用多說了,幫我換上吧。”
端木澈眼神微沉,輕輕點頭:“好。”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穿上婚紗,即使到了這一刻,她仍然沒有任何悸動的感覺,耳邊聽到一片片驚嘆聲,連端木澈都露出了一絲艷羨,低聲說道:“宋小姐,你真美。”
她含着一絲惘然的笑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得不說,這件婚紗確實很好的襯托出她的身材和氣質,簡約大方,卻又不失奢華,配上她精緻的妝容,大概足以讓人驚艷吧。
天底下所有的新娘子都是美麗的,可是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那份美麗來自於她們散發出來的由衷的幸福和喜悅,那是多麼高超的化妝技術也描繪不出來的,但是她的臉上不僅沒有這樣幸福的神采,反而有幾分灰敗之氣,眼角甚至有一絲戾色,這絕對不是一個新娘子該有的神色。
端木澈也注意到了,她握緊她的手,語氣有一絲惶恐:“宋小姐,今天你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言下之意,暗示她一定不要亂來。
她輕輕拍着裙子,淡淡的笑了:“端木澈,如果今天穿着這件婚紗的人是你該多好,這樣,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會很高興。”
端木澈臉色一變,加重了語氣說:“宋小姐,只有你有資格穿上這件婚紗,他是為了你而設計的。”
木薔勾起唇角,目光落到了窗外的冬青樹上,忽然問道:“他為什麼突然娶我?他不是讓我立刻消失嗎?”
端木澈垂眸,語氣沉靜:“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將宋小姐您完好的送到教堂。”
“是嗎?”她眼底的無奈和悵惘之色更濃,忽然,她語氣一轉,滿含譏誚,“我以為梁傑傲會來接我過去。”
“當然。”
溫和低沉的男聲忽然響起來,端木澈回頭一看,立刻恭敬頷首:“阿傲。”
“先讓她們出去。”他對端木澈說道,目光卻落在木薔身上,不掩驚艷。
很快,偌大的化妝室就剩他們兩人了。木薔坐在鏡子前,看到男人走到她的身後。
“木薔,你今天真美。”他目光熾熱,輕輕擁住她,聲音中含着壓抑的激動。
木薔也打量着他,第一次看他穿白色西裝,竟然絲毫不顯得突兀,反而相得益彰,甚至這樣柔和的白色,把他身上的凌厲和戾氣沖淡了不少,又或者,這並不是西裝的功勞,而是因為今天他很高興。
他大概是真的很高興,即使知道她並不心甘情願,她笑了,眼角微微上挑,帶着幾分慵懶幾分不屑,他眉心一動,卻依然不動聲色的微笑,將她攬的更緊,灼熱的唇緊貼着她的耳際:“木薔,過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妻子。”
她看着鏡子裏的他,目光安靜而認真,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很久都沒有任何回答他,看到他的喉結因為緊張和惶恐而上下滾動,她忽然笑了,那樣明媚的笑靨,他已經很久不曾在她臉上看到了。
他一怔,就見她站起來,轉身面對着他,含着既溫柔又好像滿含深意的笑容,湊近了他,捧住他的臉,輕輕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個吻,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輕如羽毛般的觸感卻讓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木薔……”他的聲音喑啞甚至有些哽咽,最初的狂喜過後,他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因此不等她有任何動作就迅速抓住了她的雙手,懷裏的人輕輕的呻吟了一聲,他的心頓時狂跳起來,目光下移,看到她的手臂,他的臉色遽然大變!
她的雙手雖然被他緊緊抓住,但是左手的手臂上,鮮紅的血液正一滴滴的落下來,染紅了她潔白的婚紗,傷口並不深,但已經足以讓他痛徹心扉!她的右手正攥着一把小剪刀,刀口上還沾着鮮血!
你這樣會害死她
低低的笑聲從她的口中溢出,她含着幾分無辜的笑意看着他震怒的臉色,語氣輕快:“別生氣,小剪刀是我剛才偷偷藏的,我沒打算尋死,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態度。我本來還打算在賓客面前再發難呢,只是看到你那麼高興,一時沒忍住。”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着,眼底的濃鬱黑色幾乎要將她吞沒,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良久,他慘笑一聲,左手一用力,迫使她丟下剪刀。
“木薔,是我疏忽了。”他用力低下頭,將她手臂上的血液****乾淨,“你這段時間這麼安靜,我以為你就算不期待,也至少不再排斥。”
手臂既疼又酥又麻,她咬着嘴唇,笑的輕佻:“梁傑傲,味道好嗎?”
他抬頭,看着她微微一笑,嘴角還沾着几絲鮮血,看起來妖冶而絕美,“好,你的血,味道當然是好的。”
“哦,我忘了,你的遠桑呢?”她歪着頭,絲毫不懼他這樣不正常的神色,表情甚至帶着幾分天真,“以有機會見遠桑吧!梁傑傲,我忽然有點期待我們的今後的生活了,想必一定非常精彩。”
他忽然扣緊她的下頜,死死的打量着她,眼中掠過一絲恐懼,這樣的她,讓他覺得異常陌生。
可是他的語氣依然是平靜甚至溫柔的:“是嗎?那太好了,我們註定是一對。”
她的目光在染血的婚紗上掠過:“呀!婚紗被血污染了,這可怎麼辦呢?”
他輕笑着:“沒關係,純白上染一絲紅,你不覺得更美了么?”
木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她想,她大概也快瘋了。面對他的失控,她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平靜,再到如今的應對自如,自己大概是真的不在乎了。
被逼到了絕境,反而有絕地逢生的可能,從某種角度來說,她其實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梁傑傲,不管你表現的多麼不在乎,你還是會受傷,會痛苦。她微笑着看着他,終於從他溫柔的面孔中找出一絲恐慌。
這就夠了,她淺笑着,耐心的捕捉着他臉上的任何情緒變化,直到他終於忍受不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木薔,我們……去教堂,不論如何,今天你都要成為我的妻子!”他咬牙說道,語氣沉痛卻堅定。
她安靜的伏在他的胸口,看着他襯衣上的那個低調而繁複的花紋,神色一片平靜,彷彿周遭的一切都已經和她無關。
是的,和她無關,她聽着眾人的讚歎聲和驚呼聲,甚至連抬頭看一眼發生了什麼的心情都沒有,今天的婚禮無論多麼盛大,都是給別人看的,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期待過。
到教堂的路並不遠,他牽着她的手下車,微笑的表情下難掩焦灼,她忽然笑了。
她的瘋狂終於讓他害怕了,他明白,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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