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到底誰說了算（三）
郭府門前現在就像一個塞滿人的超級菜市場，鬧哄哄的、亂糟糟的，嘰嘰喳喳的議論、不陰不陽的暗諷還有此起彼伏的罵娘充斥着整個空間。不過，十分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沒有發生一起衝突，甚至連相互間的推搡都沒有。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兩群兇悍的血性漢子紅着脖子互相問候對方家裏的女性成員以及N代先人，一個個目露凶光恨不得把對方給吃了，卻沒有一個人和敵對方發生哪怕一丁點的肢體衝突，這樣的場面是何等的怪異。
郭府門前維持着這樣怪異的場面和局勢，可以說是歸功於郭天威和郭子俊兩人的“通力合作”。他們兩個都認為自己的後手完全可以輕易地制服對方，心裏都十分堅定自己才是這場衝突的最後勝利者。因此，他們不願意也沒有必要現在就大打出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重大損失，於是不約而同地約束住自己的人不得妄動，等待援兵和助力的到來。
人群突然一陣騷亂，卻是縣令鄧維達帶着大批衙役和捕快趕到了，此前的喧囂頓時平靜了下來。見此情形，郭家一方的人俱都大大地鬆了口氣，之前高高懸起、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誰都知道廣州灣是郭家的天下，在廣州灣的官場上，他們有着別人難以比擬的影響力。若不是有着馮家的牽制，恐怕廣州灣縣令一職早就由郭家的人就任了。儘管鄧維達不是郭家的人，但他被郭家用銀子喂熟並不是什麼難以獲知的秘聞。因此，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腆着大肚子急匆匆趕來的縣令大人是站在郭家那一邊的。
縣令大人果然不負眾望，剛一趕到就鼻孔朝天地指着石勇質問道：“石勇，你當街聚眾鬧事，想幹什麼，謀反嗎？”他聽郭家的人說圍堵在郭府門前的大多都是中華武術會館的人，就自作聰明地認為只要擺平石勇，自然就能夠驅散圍堵郭府的人群。
石勇在得到郭子俊的示意后，上前向鄧維達躬身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道：“縣尊大人，草民絕無肆意鬧事之心。今日之事還請縣尊大人多多擔待，事後必有所報！”
儘管石勇以往也沒少拿銀子喂鄧維達，現在也幾乎是明着表露出重金賄賂的意思，但作為廣州灣縣令，鄧維達比誰都清楚郭家的能量，哪裏願意為了毫無背景勢力的石勇開罪勢力龐大的郭家。因此，此時鄧維達表現得倒比兩袖清風的清官還要清廉，一臉正義凜然地說道：“在本官治下，決計沒有容許爾等如此聚眾鬧事之理！石勇，念在你往日裏對鄉里多有貢獻，只要你現在讓眾人各自散去，本官可以網開一面，免你罪責！”
這官腔打得倒是頗有深度，郭子俊輕蔑地笑了笑，說道：“鄧大人，我建議您還是考慮清楚一點為好，千萬不要輕易站錯隊伍，否則不僅頭頂上的烏紗帽不保，就是身家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鄧維達雖然認不得郭子俊是誰，但向來被別人敬畏的他哪裏受得了這樣**裸的威脅，尤其開口說這話的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少年，當即臉色一變，冷着臉喝道：“放肆，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威脅朝廷官員。來人，給本官把這些刁民全都抓起來，投入大獄，聽候發落！”
對於鄧維達的翻臉，郭子俊和石勇等人似乎根本不放在眼裏，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釋放官威的縣令大人。
鄧維達抓人的命令是下達了，可他帶來的衙役和捕快要麼抬頭欣賞藍天白雲，要麼低頭看着地板數螞蟻，就是沒有一個人聽令有所動作的。
好一會沒有動靜，鄧維達才發現不對勁，轉過頭看到左顧右盼的一眾衙役和捕快，頓時暴跳如雷，怒罵道：“還楞着幹什麼，馬上去把這些刁民都抓起來，否則本官先治你們的罪！”
“請大人恕罪，今早眾兄弟不慎吃壞了肚子，實在無法和別人動手！”黃捕頭上前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吃壞了肚子，這是在開玩笑嗎？包括黃捕頭在內的一眾衙役和捕快個個神色如常，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哪裏有絲毫吃壞肚子的跡象。
“你……你們……”鄧維達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指着一眾衙役和捕快直喘粗氣，楞是沒能說出話來。
看到一眾衙役和捕快公然拒絕執行鄧維達的命令，郭天威臉色一變，不禁向祈應然詢問道：“怎麼會這樣？難道縣衙的衙役和捕快全都是這個逆子的人嗎？”
祈應然一臉愁容地答道：“恐怕的確如此，而且這些衙役和捕快絕不僅僅是花錢收買這麼簡單，否則不會公然違抗上司命令的。”
竟然不聲不響地把整個縣衙的衙役和捕快收歸己用，而且還是十分堅定的核心力量，沒有一定的手段和實力是決計辦不到的，郭天威第一次感覺到他或許真的過於輕視郭子俊這個兒子了。
“就算那些衙役和捕快是那個逆子的人又如何，只要綠營的兵馬一到，任他們再怎麼鬧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郭天威十分自信地說道，也不知道是在給自己還是給周圍的郭家人打氣。
此時祈應然卻是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五少爺的實力如此深不可測，希望他再沒有什麼其他的後手了吧，否則郭家……”
郭天威和祈應然的推測沒有錯，現如今整個縣衙的衙役和捕快要麼是被發展成為中華武術會館演武堂的成員，要麼就是後來由鷹堂的人安插進去的。這些人都是等同於郭子俊私軍存在的核心力量，哪裏會可能聽從鄧維達的命令，逮捕石勇和郭子俊等人。
有了這些衙役和捕快加入之後，對峙雙方的實力已經有了實質性的變化，勝利的天平已經完全傾向了郭子俊一方。
掃了一眼臉現驚愕神色的郭家人，郭子俊緊緊盯着郭天威，說道：“郭天威，我的耐心有限得很，馬上放了七妹，否則別怪我不給郭家留任何情面！”
郭天威冷哼了一聲，說道：“無知稚子，你當真以為憑藉這點人手就可以對抗郭家了嗎？幼稚！”
郭子俊冷冷一笑：“是嗎？我倒覺得，你才是真正的無知幼稚！你當真以為郭家是不可撼動的嗎？實話告訴你，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將整個郭家一夕之間抹掉！”
聽到此言，郭天威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真是笑話，就憑你這個逆子，也敢妄言傾覆郭家，實在是可笑之極！”
就在此時，庄克峰率領着六百餘名綠營兵丁趕到了，許多圍觀的民眾都被這些兵痞粗魯地驅散。
“哪些個王八羔子膽敢圍堵郭府，再不散去，將視同謀反，一律格殺勿論！”躍下馬的庄克峰當即威風凜凜地大喝道，似乎還真有大將風範的模樣。
郭天威居然把綠營給請來了，這倒是讓郭子俊有些驚訝。一直以來，郭子俊都沒有廣州灣綠營放在眼裏，又因為隱龍峰基地的衛隊一個時辰內即可兵至廣州灣，所以他根本不屑於利用收買和滲透控制廣州灣綠營。
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說，這些綠營兵丁雖然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但畢竟是六百多人，和郭府的護院聯起手來，僅憑在場的中華武術會館的人手恐怕難以對付。
強援趕至，郭天威頓時信心大增，又恢復一貫的威嚴，對郭子俊說道：“逆子，念在你身上流着的是郭家的血，現在馬上讓這些人散去，磕頭認錯，我或可饒了你！”
就在郭子俊考慮着要怎麼樣拖延一下時間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卻是前往隱龍峰基地調兵的史宗毅趕回來了。
“少爺，第一到第四中隊正急行軍向這裏趕來，大概還有一刻鐘的時間即可抵達！”躍下馬的史宗毅立即向郭子俊彙報道。
還需要十五分鐘，看來必須要拖延點時間了，心中有了決斷的郭子俊高聲說道：“郭天威，我可以讓我的人散去，不過你必須先讓我見七妹一面！”
郭天威自以為郭子俊已經服軟，更加得勢不饒人，說道：“事到如今，你沒有資格討價還價，立即讓這些人散去，否則別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砰！
郭子俊突然掏出左輪手槍朝天就是一槍，然後滿臉殺氣地說道：“郭天威，你別逼我！逼急了我，即便今天我倒在這裏，郭家也必然血流成河！”
一眾郭家人着實被手握左輪手槍殺氣騰騰的郭子俊駭住了，一旦把郭子俊逼急了，誰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他的槍下之魂呢？於是一個個紛紛找各種理由勸說郭天威答應郭子俊的要求。
“老爺，既然他已經答應不再鬧了，讓他見見燕兒也沒什麼打緊的！”
“大哥，有綠營的兵馬在，諒這小子也玩不出什麼花樣，怕什麼！”
“父親，讓他見見七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都已經是瓮中之鱉了！”
……
郭天威顯然也不希望和郭子俊的人血拚，再加上他自覺已經掌控全局，於是便讓人把郭海燕帶出來和郭子俊見面。
“五哥……”暫時重獲自由的郭海燕撲到郭子俊的懷裏抽泣不止，眼淚頓時打濕了郭子俊的衣襟。
“別怕，有五哥在，五哥會保護你的！”郭子俊輕撫着郭海燕的秀髮，溫言安慰道。
兩兄妹似是一陣話別之後，郭子俊還真遵守了諾言，命令石勇帶着一眾中華武術會館的人慢騰騰地散去。
見中華武術會館的人盡數散去，郭子俊徹底服軟，郭天威臉上掛着勝利者的微笑，就要下令郭府護把郭子俊綁回郭府，繼續完成郭、馬兩家的親事。
然而，此時事情又有了突變。
啪！啪！啪！
一陣陣整齊有序地腳步聲傳來，產生的共鳴似乎讓整個大地和空氣都搖晃、震蕩不止！
啪！啪！啪！
這沉穩且十分有節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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