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青虎
印象里,阿母以前在族裏是屬於祭祀那樣的存在,略懂草藥,阿父是個出色的獵手,阿母經常會接濟那些吃不飽的族人,在當時族裏地位相當高,如果不是這樣,可能早就迫於族裏的壓力丟棄凌菲。
“如果沒有阿姐,我早就死了,以後咱們會好的,再也不用餓肚子。”凌菲沖凌雅笑笑,然後把一邊的草藥拿過來,在口中嚼碎后一點點覆在殷紅的傷口上。
在綠色葯汁溫和的安撫下,刺痛的傷口傳來一陣清涼的感覺,顧不得傷口的異樣,凌雅驚喜得看着她,“這是草藥?凌菲,你竟然認識草藥?”
“知道一點,止血的,別亂動。”抓住凌雅因為激動而揮動的手臂,凌菲繼續給她敷藥。
凌雅眼眶一下子變得濕潤,凌菲竟然認識草藥,那麼族裏再也不會想用她換食物了。族裏以打獵為生,經常發生流血事件,採集的活動範圍在山洞附近,雖然大的野獸已經被驅逐,但是也時不時會有小型動物闖入,所以女人們受傷也是經常的事,那些看起來跟野草一樣的脆弱的東西可以救回很多條命,而大多數人卻不認識,還有很多因為錯用野草喪命的人所以懂得草藥的人在族裏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因為她阿母是認得草藥的,凌雅一點都沒有懷疑她,反而認為她阿妹那麼聰明,認識草藥是理所應該的事情。
凌菲跟着奶奶生活在深山中,交通不發達,村民們受傷或者有個頭疼腦熱基本靠山裏的草藥就能解決,奶奶是大山裏有名的中醫,她耳濡目染學到了不少,沒感覺認識最常用的草藥有什麼值得激動的,她當然還沒意識到她是踩在幾千年文明的巨人的肩膀上在看這個世界,這個人類和野獸掙扎活着的殘酷世界,她理所當然的那些事情對這裏人來說是多麼不可思議。
不過,凌雅高興,她就跟着高興。
把傷口都弄好,白天採的三七參竟然用去了大半,凌菲想明天白天多找點草藥,以備不時之需。
處理好傷口,姐倆坐在床上開始今天的晚餐,第一次得到這麼多肉,凌雅把那塊稍大的塞給凌菲,“阿姐,吃吧,以後每天都能吃到族裏分配的食物,你也不用餓肚子了。”
“阿姐也不用餓肚子了!”凌菲俏皮的沖她一笑,指的是凌雅偷偷剩下了吃的給自己這件事。
“你呀。”姐妹倆好久沒像現在這麼開心的談話,凌雅總感覺病好后凌菲有哪裏變了,不過她也沒太在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不是嘛。
“唔,真難吃,這也太淡了吧!”今天的烤肉倒是挺熟,就是一點滋味都沒有,吃到嘴裏跟乾柴一樣。
凌雅點了她額頭一下,“族裏的鹽快沒了,換鹽的隊伍還沒回來,所以這幾天烤肉都這樣,你就別挑了。”
羅凌菲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特么叫什麼事啊,平時吃不飽,好不容易能吃飽,還得吃這澀了吧唧的玩意,不過她雖然不滿意,還是一口口的把肉吃了。
“阿姐,換鹽的什麼時候能回來?”凌菲想知道自己這種嘴裏淡出個鳥來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凌雅擦了個黃梨遞給她,眉頭皺起來,“應該前幾天就回來了,但是去魚水族的路有點遠,耽誤幾天也是正常。”
凌菲咬了一口果子,看着凌雅黯淡下來的臉龐,突然想起來青虎是這次換鹽隊伍的領頭,怪不得這幾天沒看見他圍着阿姐轉,阿姐說這話也是自己安慰自己吧,三十多個人行走在野外,風餐露宿,到處是伺機而動的野獸,想想都覺得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
“阿姐,青虎哥會平安得回來的,他可是咱們族裏最厲害的勇士,你放心吧。”凌菲握住凌雅冰涼的手繼續道:“等青虎哥回來你倆就在一起吧,省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纏着他。”
聽她這麼說,凌雅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瘦削的顴骨上好像染上了胭脂,立刻生動起來,突然想到什麼,臉龐恢復平靜,輕聲說:“別胡說,他們換的鹽是全族的希望,每個人都希望他們回來。”
輕柔的聲音愣是讓凌菲心酸的不行,知道她牽挂自己,索性抱着凌雅的腰不鬆手,“阿姐,我的身體好了,我能采果子,我能找草藥,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還能照顧你,從明天開始你不要去打獵了,咱倆一起上山。”
凌菲心裏想的是,現在是正是果實累累的季節,與其冒險去打獵,不如去山上找些能吃的東西,有句老話說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就不信,守着這麼一座大山還能餓死她們姐妹倆。
凌雅在知道凌菲認識草藥后,明白她說的養活姐妹倆並不是空話,但是再沒得到族長的肯定前,她還是得繼續打獵,不過難得凌菲抱着她撒嬌耍賴,也就沒反駁她,等早上早起一會兒,和打獵隊伍出發就行了。
凌菲不知道凌雅心理怎麼想的,還以為她已經答應,高高興興得拉着凌雅睡覺。
天黑后,山洞裏里火堆只剩下一個,陰冷的風灌進裏面,凌菲在睡夢中蜷緊了身體。
第二天凌雅不得不信守承諾,放棄打獵,因為下雨了。
雨水會洗刷掉獵物的腳印,沖淡獵物的氣味,泥濘的地面不適合打獵,所以第二天族裏的打獵隊暫時停止打獵,好在昨天的獵物還剩下不少,這幾天倒不會出現斷糧的情況。
這時候凌菲才第一次看到幾百人住在一個山洞裏的情景,一個地鋪一般是一個家庭,一個家庭四五個人,一般都是男人女人加幾個孩子,族裏有五十多個孩子,但是他們一點都不喧鬧,一個個黑瘦黑瘦,安靜得蹲在地上幫自己的阿母處理獸皮。這裏基本看不到老人,凌菲知道,在這武力至上的時代,不管是面臨野獸的威脅還是飢餓寒冷,老人都是最先被放棄的,青年和孩子才是族裏的延續的希望,凌菲感覺心裏發堵,但是又無可奈何。
族長家離她們不遠,凌菲一邊啃着黃梨一邊看族裏的幾個有威望的人在不遠處談話,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就看到族長角斑一直陰沉着臉,高大的身體散發著暴躁,凌菲對角斑沒什麼好印象,記得阿父阿母好像一直挺照顧這個從小是孤兒的可憐孩子,後來在族裏遷徙的時候,老族長死了,然後角斑成了高山族的族長,他沒對失去父母的兩個孩子伸出援手,族裏人提出要把凌菲當成奴隸換食物的時候也沒有拒絕,在凌菲眼裏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這樣的人當族長也難怪高山族現在連過冬都費勁,她剛來到這裏不久,根本不明白這裏生存的殘酷和冬天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