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心，我心

君雲瀾輕撫蘭花的手定在了半空中。少頃，他收回手，淡淡道：“那陳伯的意思是？”

陳公公目光複雜：“就看皇上想不想要那件東西了。若是想要那件東西，儘早出手。若是不要，就讓這個秘密永遠湮沒在塵土中!”

君雲瀾看着眼前在微微寒風屹立的蘭花，良久無言。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清脆婉約的聲音傳來：“拜見皇上!皇上萬安!”

君雲瀾一回頭，看見一位身材欣長窈窕的少女正在不遠處低頭施禮。他只覺得她眼熟，以為是山莊中的丫鬟，可是再一看她穿着又不像溲。

他道：“不必多禮，什麼事？”

那少女抬起頭來，面色含春：“皇上，晚膳時辰已到，小女的家父命小女前來伺候。”

君雲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你回去吧。恧”

他說完就轉身便走。那少女眼中的期盼頓時變成濃濃失望，她一咬牙，快走幾步，攔住他的去路。

君雲瀾微微一皺劍眉，目光便凌厲起來。他不生氣的時候令人覺得君子如玉，如沐春風，可是一生氣時還未形於色，上位者的威嚴便令人無法直視。而那少女便是蕭家二房的大小姐蕭媛。她平時見到的人最大的官也不過是縣官，此時君雲瀾目光一冷，那若有若無卻又無法忽視的氣勢直令她從心底發抖。

她精心打扮的一張俏臉頃刻間煞白。

一旁的陳公公冷冷呵斥：“大膽!竟然敢攔在御駕前面!你不怕死罪嗎？!”

蕭媛被陳公公喝令得花容失色，但是一想起剛才來的目的。她立刻大着膽子道：“皇上恕罪!其實……其實小女有一事要稟報皇上。”

“什麼事？”君雲瀾淡淡問。

蕭媛咬牙：“是……是關蘇女官的事!”

陳公公一愣，隨即呵斥：“你說的是蘇女官？她有什麼事？”

君雲瀾目光越發清冷。他居高臨下看着伏跪在自己跟前的少女，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你要稟報關於蘇女官什麼事？”

蕭媛心砰砰直跳，可是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在緊繃得令人窒息的壓力之下結結巴巴：“是關於蘇女官……她的一個秘密!”

君雲瀾臉色冰冷，他看了一眼地上跪地的蕭媛，對陳公公道：“把她帶下去，問清楚再稟報與朕。”

他說完看也不看，拂袖離去。

“是!”陳公公對着他的背影肅然應道。

可是跪在地上的蕭媛一下子愣住了：“皇上……皇上怎麼走了？不不……皇上!小女是真的!是真的有……”

陳公公冷冷打斷她的叫喚：“蕭姑娘，再叫就別怪咱家動粗了。皇上萬金之軀，豈有這等閑工夫聽你說什麼秘密。你有什麼秘密與咱家說好了!”

蕭媛急急忙忙還要辯解，陳公公一使眼色，兩旁的內侍一左一右利索地捂住蕭媛的嘴巴拖了下去。

“唔唔唔……”蕭媛瞪大眼睛，只能嗚嗚地被人捂着嘴快速帶了下去，消失在花園中。

不遠處的樓閣上，一個中年貴婦忽然發出一聲。

“啊!——”她只叫了一半，另一半就立刻被人捂住。

“嗚嗚!”她拚命掙扎，驚恐不已

“大嫂，別叫!是我!”身後傳來二夫人的聲音。

蕭大夫人驚懼未定地的掙開她的鉗制，氣喘吁吁地瞪着她：“你幹什麼？!”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大嫂方才那麼叫喚，要是被皇上身邊的人聽見了，那我們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戲豈不是都白費了嗎？”

蕭大夫人一聽立刻惡狠狠地“呸”了一聲，怒視着二夫人：“你個小倉婦!你竟然害我們娘倆!你你……你別以為你會好過!我現在立刻就去找皇上!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她說完立刻要衝下樓閣。沒想到她還沒跑幾步立刻被一股大力拽了回來。她一回頭只見二夫人那秀氣的臉上佈滿了陰狠。

“醒醒吧!事還沒成就自亂陣腳!大嫂，你害死我們沒關係，可別害死你的寶貝兒子!”她冷笑。

最後一句喚醒了蕭大夫人。她定定看着二夫人，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話“小倉婦!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二夫人見她終於肯好好說話。她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大嫂，別左一句小倉婦，右一句小倉婦。我可是你的弟媳。我若是倉婦，你豈不是老鴇!”

“呸!誰要和你在這裏說這些廢話。快說!現在該怎麼辦？看皇上的樣子分明不信媛兒所說的，現在怎麼辦？!”

蕭大夫人怒吼。那平日故作端莊的神態統統不見。

二夫人依舊不動聲色，她輕蔑地看了一眼失態的蕭大夫人：“大嫂，我們商定的計劃可是天衣無縫。只不過是出師不利，皇上似乎不願意聽大姑娘所說的。不過，別忘了，我們手中可是握有殺手鐧!”

蕭大夫人此時慢慢冷靜下來。其實她離得遠，也不知道方才蕭媛為什麼一下子就被君雲瀾給命人拖了下去。按着她們的設計，這麼短的時間蕭媛應該沒說什麼才是，為何一下子被拖走了呢？難道是說了什麼錯話觸怒了皇上？

蕭大夫人關心則亂，一下子腦子越想越覺得想不通。

二夫人的聲音陰沉沉傳來：“大嫂，皇上現在可是在蕭家山莊。就算我們計劃失敗，皇上要殺要剮立刻就有聖旨下來。而現在一點聲音都沒有，看樣子只是皇上對大姑娘透露的消息心裏有不悅，不想聽而已。畢竟，那可是關繫着他心愛女人的事。我打賭，如果大姑娘說了那個秘密，皇上就算不信心裏也一定好奇得要命。”

“那又怎麼樣？”蕭大夫人想起後果，手都在哆嗦。她都後悔了聽了二夫人的話，安排了剛才那一出。

二夫人冷笑：“只要皇上心中好奇，就一定會查下去。只要查下去，我們的計策就贏了一大半了。”

“若是皇上不查呢？”蕭大夫人嘴唇都在抖索：“萬一我們得到的消息是錯的，我們可是欺君之罪!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形我們也不知道，萬一觸怒聖顏，那可是要殺頭的!”

二夫人聽了這個泄氣的話，眼底浮起厭惡。這個時候才知道怕，早幹嘛去了？好處想要得，一想到失敗後果就這麼膽戰心驚的。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內訌的時候。二夫人走到她身邊，低聲道：“不會有錯的。這次不但能扳倒蘇家那個礙眼的小賤人，還能讓大姑娘立個大功順心順意地進宮去。”

蕭大夫人似乎這個時候才真正回過神來。她緊盯着二夫人的臉，冷哼：“你這麼有把握，怎麼不讓你女兒去？偏偏要我的媛兒去。要是媛兒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二夫人呵呵冷笑兩聲：“我倒是想讓我女兒去，只可惜我女兒已經訂了親。去了又有什麼用呢!大嫂，你可不要紅口白牙地這個時候跟我吵這事。”

蕭大夫人頓時悻悻。

二夫人見她終於消停了，這才勸道：“你放心好了。這事絕對萬無一失。大嫂就等着好消息吧。”

蕭大夫人看着日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中卻越來越沒有底。

……

夜色漸漸黑了，蘇雲翎從朗軒閣中出來的時候，腳步虛浮。周遭一切似乎都藏在陰沉沉的黑暗中，像是一場深深的夢魘。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外祖父的話一直在腦海中轉啊轉啊，擾得她心神不寧。

外祖父說了很多很多話，簡直是她出生到現在外祖父和她說過最多的一次。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像是刻在腦海中，可是每一個字她似乎都理解不了。

她只知道，從今天開始，她心裏多了一份秘密，不但多了一份幾乎可以說是金山銀山的財富，也多了一份原本不該她承擔的秘密，一個驚世的秘密。

從今天開始，命運似乎又開始不同了。

前世，她謹慎守禮，端莊賢淑，但是卻錯看男人，導致殺身之禍，抄家之罪。而如今她換魂重生，雖然重振了蘇家，拚命求存，可是又得到了什麼。君玉亭雖然處處受制在君雲瀾之下，可是也似乎沒有傷筋動骨……

她似乎有點算不清楚了。

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點亮光。漸漸地，光亮越來越明亮。她眯着眼看去。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條幽靜的小路，路的兩旁有內侍提着一盞盞精緻的宮燈。宮燈照亮了幽暗的路，曲曲折折，通向一處光明的所在。

她抬頭看去，正好那光亮的亭子下，一道清影正靜靜立在寒風中，他看了過來。

深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