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三 六
06.29S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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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結束了休假,回到鎮裏。
楊副書記的家就在鎮上,知道我那天回來,大清早帶夫人去買菜。一路上被不少人認了出來,也就和他們閑聊幾句,卻感覺不到了以往的官民之別,親切中透出平等,倒讓他有點小失落。
在為我擺的洗塵家宴上,他說起此事,笑道:“以前當官前呼後擁,和人握個手都會被念叨半天。現在連買個菜還得討價還價。”
“老楊……這就對了!”劉書記接道,“當官就應該這樣,手握公權辦公事,下班回歸平民身。”
“書記這兩句挺對仗的!”我笑道。
“話是沒錯……”楊副書記沉吟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道,“只是現在還有人身份沒擺正,把工作和休息扯到了一起!”
宣傳委員老朱臉色明顯變紅,故作鎮定地喝了口酒。前幾天,他應約參加一位私企老闆的宴請。酒席上當著數桌賓客的面和老闆稱兄道弟,拍着胸脯說只要有他在,那位老闆的生意在鎮上就沒任何問題。
書記看了一眼楊副,說:“我們是黨的幹部,是國家的公職人員,但也都是普通人,都有個三五好友,都需要交際應酬。但如果在你的生活圈和交際圈裏,多的是那些盯着你身份、看着你位子的所謂朋友兄弟,那這個圈子就不是什麼好圈子,這些朋友也不是什麼好朋友。到時候就算你自己不想顯擺,總會有人幫你顯擺的。”
“是呀……”組織委員老陳也開口說道,“我們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組織和領導的培養和關心,更是人民的支持和信任。這個人民不是少數人,少數人的支持只會使我們忘記自己的職責,變成為他們謀私利的工具。”
早幾天,劉書記和楊副書記和我說起這事,我們在電話中商議好后,有了這次聚餐。楊副把鎮領導都招到家中,酒席的前十分鐘也有意變成了交心會,後面就看那位宣傳委員怎麼做。
若是他能及時轉變,事情就了結,這也算是用不正規方式保護幹部。反之,那半年民主測評中的基本稱職甚或不稱職,他十有**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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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政府的大張旗鼓,其他三套班子有些悄無聲息。但以劉書記為首的黨委還是做了很多工作。
比如規範選人用人。人事權在黨委,它就承擔著相應責任。上次政務辦副主任被紅牌辭退,結結實實打了劉書記一個耳光,他可不想再犯類似的毛病,於是一套完整的幹部選拔任用機制就以黨委決定的形式頒發施行,從正本清源入手,以監督考評為輔,有效扼制了跑官要官問題。
楊副書記也搭上這趟車,制定出幹部生活作風問題監督工作手冊,把紀委的工作重心從事後懲戒提到了事前預防。
一次交流中,我們聊起黨委和政府作用的話題。
“記得去年在縣裏接受質詢時,有不少人就對新政務模式下黨的領導如何體現、作用如何發揮提出了疑問,”我在煙霧繚繞中侃侃而談,“當時我有講過三個方面,一是從組織結構上體現黨的領導,二是從執政能力上體現黨的領導,三是從服務意識上體現黨的領導。現在再加一條,就是從方式方法上體現黨的領導。這個方式和方法,我的理解就是黨委的掌權、政府的執政、人大和政協的監督。
“所謂掌權,對內就是科學地確定發展方向、正確地選人用人,對外就是使人民認同我們的執政理念、接受我們的發展規劃、欣賞我們的生活方式。所謂執政,主要就是為人民提供良好的社會生活環境和個人發展空間。
“說到人大與政協,”為兩位分別打支煙,自己也點燃一支,續道,“我們的監督作用為什麼發揮不了,個人認為主要原因有兩條,其一、非專職,其二、不平等,而這兩條正是行使監督權的基本條件。”
劉書記一聽就懂,楊副也很快明白過來。
所謂“非專職”,一是指那些代表和委員多為雙重身份且主要職位不在於此;二是指他們大多又不具備監政的專業素質。所謂“非平等”,人大、政協為什麼只能做橡皮圖章和舉手機器,就是因為大多數代表出自本級和下級,民主黨派又太過弱小,靠下級盯上級、讓小弟看老大,可能嗎?
政監委雖是政府的內部機構,卻正好解決了這兩個致命問題。
首先,它有行政專長,所屬人員都是以前的公職人員,監察的針對性很強;其次,它與執政機構的職位平等、權力相當;更重要的是,它直接為人民履行監察權,這個“人民”不再是寬泛的代名詞,而具體到了每一個人,不由得它不盡心儘力地履好職、盡好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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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又輪到我擔負政府的領導值班,黨委的值班領導是宣傳委員老朱。經過月初那一頓酒席,他的態度也變端正了、作風也變紮實了。
昨晚,他又跑到政府的領導值班室,一進門就叫:“開始了吧?”
“嗯……”我正與擔負黨政辦周末值班的小徐一起坐在外間會客室看電視,一見他過來,頭也不抬地回道,“你還真會踩着點來,馬上就要開場了!”
“真及時!”他三步並兩步地衝到沙發前,小徐早已起身為他泡茶。
在一次不經意交流中,我們發現了共同的愛好,於是三人就經常在休息時間湊一起看球聊球。本周末正好排到一個班,這幾晚有得鬧騰了。
開場哨一響,我們就不約而同地身體前傾、雙手攥拳,眼睛狠不得貼到茶几對面的液晶電視上。
我們在驚叫歡呼聲中耗過了九十分鐘,AC米蘭以三比二擊敗國際米蘭。
“怎麼樣……”他往後一靠,得意地說,“還是AC米蘭強吧!”
“那是國米沒發揮好,”我還在強詞奪理,“你沒見卡夫帶傷上場?”
“就算他沒傷,”他毫不客氣地反駁道,“在後防三悍將面前,也玩不出什麼花!”
“我同意!”小徐不失時機地冒出一句,“這幾年國米對AC,好像都是敗多勝少!”
“呃……”我一時語塞,只好氣鼓鼓地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連水帶茶吞進去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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