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少婦
我心灰意冷,萬念俱灰,想揮一揮手,告別這個美麗的我愛過恨過傷心過的世界。
剛好看到墳地與莊稼地交界的地方,矗立着兩棵高大的漆樹,長得枝繁葉茂。何為漆樹,漆樹是中國主要采漆樹種,已有兩千餘年的栽培歷史。割取的乳液即是生漆,是優良的塗料和防腐劑,易結膜乾燥,耐高溫,可用以塗飾海底電纜、機器、車船、建築、傢具及工藝品等,種子可榨油;果皮可取蠟;木材可作傢具及裝飾品用材。此外,秋天葉色變紅,也很美麗,但是漆液有刺激性,有些人會產生皮膚過敏反應,農村多用漆樹汁液來塗飾棺材……
我在雜草叢中扯了一根野苦瓜藤蔓,拇指粗細,扯了扯還挺牢固。於是來到漆樹下,抓住樹枝,爬將上去,將苦瓜藤拴在一根旁逸斜出的粗大枝椏上,然後跳下來,將苦瓜藤打了一個套……是的,我決定用這種很娘們的方式,結束我很年輕的生命。
我留戀地望了一眼這個大美世界,就準備把腦袋伸進苦瓜藤做的繩套內。正在這時,我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喂!你幹什麼?別想不開啊?……”
我遲疑了一下,暫時放棄輕生的念頭,循聲看去,只見兩三米開外,在玉米地邊上,站着一個年輕的農村少婦,她頭髮綰成大馬尾用別針扣在後腦,穿着一件墊背的短褂,背上背了一個倒篾背簍,背簍里裝滿了鮮嫩的豬草。背簍的帶子從她肩部掛着,把她的胸部勒得很大,她有着一張白凈好看的瓜子臉,一雙大眼睛詫異地望着我。
【各位讀者請:本書作者鈞鈞原名吳慶鈞,雲南巧家人,打工作家,詩人,在全國上百家報刊雜誌發表過數百件詩歌散文作品,在騰訊連載小說的筆名叫鈞鈞。事迹被台州電視台,浙江日報等數十家媒體報道過,鈞鈞的騰訊微博已經過認證,微博名叫吳慶鈞。百度搜索吳慶鈞可閱讀更多作品】
可想而知,此時的我容貌是何等的狼狽,在看守所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加上昨夜的逃竄,一件薄衫襤褸不堪,頭髮上滿是泥土和草葉,加上心裏面的絕望,與往日的我簡直是判若兩人,不用照鏡子也可以想像我是何等的頹廢,何等的萎靡。
我愣愣地看着那個少婦,不言不語。此時此景,我沒有什麼要表達的,也沒什麼值得向一個陌生人表達的。
那個少婦是個熱心人,見我不說話,不但不走開,反而向我走過來。她站在我的旁邊,歪着頭打量着我,她說:“我說哥呀,有什麼事想不開的,你說你這麼一個男子漢,怎麼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嗎?”
我還是不說話,愣着眼睛看了少婦一眼,無禮地回了一句:“關你屁事!”
那個少婦手裏拿着一把鐮刀,沖了過來,伸手拉住我拴在漆樹上的苦瓜藤,一刀就割斷了。她輕蔑地看着我:“你瞧你這熊樣?還是個男人嗎?太不懂珍惜自己了吧。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會講什麼大道理,我只想問問你,你有父母嗎?有喜歡的女人嗎?”
這個多管閑事的女人,我躊躇了半晌,無言地點了點頭。
少婦不再說什麼,把背簍放下來,從背簍里拿出一條尼龍繩,掛在漆樹上,對我說:“你那根苦瓜藤吊不死人,還是用尼龍繩吧,你不是要死嗎?去吧!”
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控制住想流淚的衝動。
是的,我太脆弱了,我太對不住自己對不住親人了。選擇自殺,是懦夫的表現,我真的是個懦夫嗎?
不,生活打敗不了我,命運也打敗不了我。
我深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對少婦說:“有吃的嗎?我餓了。”
少婦望着我,打趣說:“怎麼?不死啦?……”
我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不死啦!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少婦說:“這就對了。現在可沒什麼吃的,要不你跟我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那兒——”少婦用手指着山坡下炊煙裊裊的村莊。
我猶豫說:“不方便吧!”
少婦說:“沒事,我們農村人都很好客的,你放心好啦!”
“我……”其實我只是想說,我是一個在逃殺人犯,不方便去他家,也不能見人。但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少婦又說:“還有,我家裏沒什麼人,我婆婆年紀大了,眼睛又不好,我家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
跟在少婦的身後,沿着下山的羊腸小道,穿過層層疊疊的玉米林,來到了山坡下的村莊。一排排青磚白瓦的民居座落在芭蕉林內,房前屋後果林成片,蔬菜成畦,一條不算寬大但是相當平整的水泥路橫貫村莊中央,路邊停着摩托車、農用車……典型的現代新農村模樣。
由於我此時的身份,害怕見到人,好在少婦家不在大路邊,此時時間尚早,外面鮮有村民,所以沒有遇到其他人。轉過幾片芭蕉樹,就來到了少婦家,沒有院門,一座兩層的磚房,看起來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少婦將我領進客廳去,現代農村的生活都富裕了,少婦家也不例外,屋裏雖然裝潢得不算奢華,但是收拾得很乾凈。潔白的牆壁,乾淨的矮櫃,沙發上鋪着大紅的墊布。
我拘謹地走了進去,不知該往哪兒杵。
“坐呀!”少婦將裝豬草的背簍放在外面砍豬草的機器旁邊,洗了手,進來招呼我。
我看看自己滿身的泥土草屑,只好拉一根小凳子坐了下來。
少婦說:“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弄吃的。”她看得出來,我是一個飢餓的人。
少婦給我倒了一杯開水,笑着說:“家裏沒有茶葉,我們都不喝茶,你喝點水!”然後走進廚房忙去了。我是餓極了,干極了,抬起杯子,咕咚一聲就把水喝了下去,燙的直哆嗦,又自己站起身,去暖壺裏倒水。
一連喝了四五杯水,少婦已經弄好了飯菜。一盤煎雞蛋,一盤臘肉,還有一碗豆角湯。少婦給我盛了滿滿一碗米飯,說:“都是些剩飯剩菜,你不要嫌棄……”
我說:“謝謝。”接過來就開吃。在飢餓面前,我失去了斯文,風捲殘雲般把飯菜往嘴裏塞。
少婦坐在一邊看着我:“哥,你叫什麼名字?你為什麼要想不開?你遇到什麼事啦?……對了,我叫劉玉娥……”
我一言不發,只顧低頭吃飯。
“你吃慢點,小心噎着……你不說沒關係……你心裏一定有事?”少婦兀自說著。
劉玉娥,我在心裏記住了。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劉玉娥又問:“你是做什麼的?你是哪裏的?”
我還是沒有做聲,我不可能告訴她,我是一個殺人犯。
很快,我就吃飽了。打着飽嗝站起來。劉玉娥說:“你衣服破了,不能穿了,要是不嫌棄,我可以把我男人的舊衣服找一件給你穿……你可以去洗個澡!”
我接過劉玉娥找給我的衣服,去了她家的浴室。涼爽的水絲灑落在我的身上,閉上眼睛,暫時不去想目前的處境,盡情享受清水的撫摸,讓水洗去我身上的疲倦和塵灰,作為一個逃犯,這樣的機會難能可貴。
洗好澡,換上衣服。看到劉玉娥正在餵豬。我坐在她家沙發上,等她喂好豬,我就準備向她告辭。
不知不覺,我就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在夢裏,我被警【察大街小巷的追,我跑得氣喘吁吁,總是擺脫不了身後破空想起的警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註定要過上這樣的一種逃亡生涯。
從夢中驚醒,果然聽到有一陣陣急促的警報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我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蹦起來,撒腿就準備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