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蓉城喪父

第一章 蓉城喪父

第一章蓉城喪父

我記事比許多孩童要早,是從95年開始,那時父親帶着只有六歲的我落腳蓉城,當時的蓉城跟今天中部樞紐還有有着很大的差距,一切都在建設之中,包括當時的府南河河道梳理,當時由於河水臭得發慌,於是人們總是笑稱“腐爛河”。

現在我腦海中仍然停留着我跟在父親身後的畫面,他穿着破舊道服,背着一個由竹編而裝滿書的背簍,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他拉着我的小手一路行乞至蓉城,那時候降屍人一行已經沒落,所以父親的際遇倒也算合了歷史大潮。

父親是個溫柔和藹的人,他總是帶着淡淡的微笑,對於生活在天橋下的流浪漢生活並沒有太多的不滿,由於生計實在困難,父親不得不也擺起了算命的攤位,擺攤的位置就在那天橋附近,只是年代實在久遠,確切地址在我腦海中模糊了,只是記得我總是守在父親的攤位前,聽着父親給那些一臉虔誠的人們說著我聽不太懂的話。

當時攤位的招牌也非像是今天影視劇中算命道士背着的那種錦旗,就是一張小板凳,然後拿着一粉筆在地上寫着“驅魔降屍,推算命運”,這樣的日子當時是極苦的,不過我過於年幼,更多的只是感到有趣。

而無論世界是如何看待降屍人的,在我眼裏,我的父親是個大英雄,對於父親我更多的是仰視,就是那年,父親給我的手臂用鴿血刺了身,我咬着嘴唇忍着疼,看着父親對我讚賞的表情,我心想着自己終於成為了男子漢,卻不知自己已經是鄭家最後一代降屍傳人。

事實上到了蓉城之後,我們的生活有了些改善,因為父親外出降屍的工作漸漸多了起來,到後來就算是不算命也可維持我們的生存了,我想這可能跟蓉城臨近青城山九老洞的緣故。

而父親每次外出之前都會摸摸我的腦袋,然後微笑地對我說道:“不會太久,很快回來。”

於是我便呆在攤位上,一邊完成父親留下的練字任務一邊等待等待,父親也從未失言,總是很很快就解決事情然後回到攤位,回來的時候總會給我帶些紙包的糖果,那絕對是我生命最快樂的時刻了,拿着糖果總是又蹦又跳,父親只是帶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我搖着頭。

後來一天攤位上忽然來了幾個青城山的道士,他們的表情很怪,情緒也頗為焦急,對着父親又是叩首又是下跪,幾個人在天橋旁邊足足聊了好幾小時,我看到路燈下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父親又來到我的面前,帶着跟以往一樣的從容微笑問道:“你想吃叮叮糖么?”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父親又要外出了,特別是最後聽到父親又說那句:“不會太久,很快回來。”但這次父親失言了,他再也沒有回來,而這句話也成了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的微笑成為我腦海中最後定格他的畫面。

當時我在天橋下的攤位上足足等待了父親一個星期,乾糧也吃完了,而路過的人不斷有人傳言府南河正在鬧殭屍的事情,到了晚上,夜幕降臨,路燈開始一盞一盞的亮起,馬路上的行人特別的少,而整齊的腳步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頭一看,一行荷槍實彈的軍人排着隊列隨着幾輛軍用卡車跑過,而他們的方向正是我父親離開的方向,我知道肯定出事了。

最後父親的屍體在府南河中被打撈起來,伴隨父親一起撈上來的還有幾具穿着清服的屍體,屍體都已經燒得不成形狀,而父親那支刺身屠魔乾坤咒的手臂不知所蹤,這件事情引起了一些轟動,但很快也石沉大海,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在府南河中卻被燒焦的屍體也成為了不解之謎,終究消散在歲月之中,成為人們在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而我卻失去了父親。

那之後那幾個青城山的道士帶我上了青城山,上山一個星期之後,一五大三粗的禿頂中年人來到了道館。

那禿頂的中年人很是彪悍,虎背熊腰的,手裏總搓着一對鋼球,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深沉的男性氣質,然而他的脖子上卻奇怪地帶着一條極其精緻的灰色絲巾,走路的時候絲巾飄動時能夠看到他的脖子上有條極深的刀疤,就像被劊子手砍了頭又癒合起來的一般,而他身邊跟着一隻古怪的黑貓,死死地盯着我。

他來的時候是晚上,是那幾名帶我上山的道士帶領的,中年人趁着不怎麼亮的燈光看着我,我讀不懂他的表情,只見他走到我的面前,一句話沒說上來就給我一嘴巴子,這打得當時幼小的我有些發愣,旁邊的一名年輕道士想要阻止,卻被旁邊的道士用眼神制止了。

這平白無故地遭人來一巴掌,發愣之後火氣就上來了,我回過神就打算跟這中年人拚命,誰知道他忽然拽住我的胳膊,然後仔細地看着我的左臂,由於火氣翻騰,左臂上的屠魔乾坤咒便顯現了出來,看到這情景他才好像確認了什麼一般說道:“小小年紀就這麼暴戾,不愧是鄭家人,好了,你叫什麼名字?”而他的聲音沙啞地如同在地獄中浸泡過一般。

這連名字都不知道就動手的?這就是我當時所想,就更不幹了!可畢竟是六歲孩童,被他扯着胳膊動彈不得十分無奈,掙扎了好久終於放棄般地說道:“我叫鄭謙清!你這大叔趕緊放開我!要不我……”我當時應該是抱着要放兩句狠話的態度,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威脅眼前這大漢,一時激動便語塞了。

“我叫葉桂成,認識你爸和你媽,你爸叫做鄭天明,你媽叫做劉婕妤,別對我呲牙咧嘴了,是你外公讓我接你的,收拾一下,我們下山。”

外公?六歲以前,我的生命中只有父親,連母親都不曾出現過,忽然冒出個外公,這單詞我也只不過讀書見過,想要拿到跟現實中比照,估計當時還適應了些時間。

這葉桂成帶着我上了火車,那時我生平第一次坐火車,體弱的我上車開始還挺興奮,不停地逗着那隻會死死盯住我的黑貓,但沒有過多久就開始暈車嘔吐,葉桂成一旁並沒有展現粗魯煩躁的一面,反而抱我在他身上,拿着塑料口袋接着我的嘔吐物,後來我恐怕是吐累了,就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他的肩膀很寬,我童年時對他的印象就是高大且寡言,火車下車然後又坐汽車,汽車在顛簸的土路上拐來拐去,我最後連嘔吐的氣力都沒有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下車的那時候已近黃昏,眼前全是山,山連着山,一條小泥路順着草叢進山,那就是即將要走的路,而那些山的氣勢就很陰森,汽車已經走遠,一陣風過,寒得我直打哆嗦,而山上馬上要下山的太陽看起來也是屁煙屁煙。

葉桂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走吧。”

這山路不算太難走,繞過一小山就來到外公所住的小鎮,一進小鎮就是漫天的臭味,因為那是個陰暗的市場,太陽落山之後市場內已經沒有了人,卻到處都扔着一些爛菜爛湯,有些地方混雜着一些豬大腸水,由於沒有光線,只有你踩在上面滑倒之後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麼。

小鎮倒是不大,穿過了市場之後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外公家了,那是棟有年頭的老宅了,孤零零地落在一塊難得的平地上,明明周圍什麼遮陽建築都沒有,可是一年四季都很難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進這宅子,這時只聽到葉桂成的黑貓叫了一聲,然後就跑進了大宅。

而走進才能發現宅子門口站着一佝僂的背影,嘴裏叼着一桿煙槍,黑暗之下只能看到那煙槍的煙心忽閃忽閃,蒼老的面容僅在那旱煙的吞吐下不時閃現,而他眼神冷漠空洞,就像個死人,而那個人便是我那大名鼎鼎的外公,劉家降屍門當家劉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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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降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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