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三生蠱

54.三生蠱

我驚道:“你這是在開玩笑吧,我沒碰雞蛋沒碰茶水,怎麼就中蠱了呢。”

“不信。”陳海生指了指屋外的廚房:“那你去煮個雞蛋,取蛋白含在嘴巴里,看看蛋白的顏色變化。”

我半信半疑,在後廂院的雞欄取了一個雞蛋,放在開水鍋里煮熟,去黃取白,接着含在嘴巴里。一分鐘后,我將雞蛋取出,雞蛋的蛋白黑了,而我的臉……也黑了。

蛋白變黑,這是中蠱的跡象無疑。而這時,陳海生端着一杯清水跑過來,遞給我說:“吐一口口水。”

要是人中了蠱,唾液就會聚而不散,接着墜落在杯底,清晰可見,我往杯子裏吐了一口唾沫,口水立即沉進了杯底,指甲大小的唾沫,立即變成了青紫色。

“三生蠱。”陳海生嗅了嗅杯子,道出了蠱名。恰在這時候,無悔朝着屋子內走了進來,看見陳海生臉色凝重,忙走過來問怎麼了。

話剛一問完,無悔瞧着杯子便是臉色一變,接着盯着杯子皺眉,也驚呼道:“三生蠱。”

我狐疑得問:“三生蠱是個什麼蠱。”

無悔忽然沉默半響,才緩緩道:“緣定三生,蠱合緣分,君容若逝,妾心斷腸,三生蠱,算是情花蠱的一種吧”

“嘔”無悔話音剛落,我便忍不住蹲在牆角吐了出來,即使無悔說的很詩意,但我聽着渾身頓時就起雞皮,胃部一陣翻滾。

三生蠱是什麼玩意我不曉得,但我略知情花蠱,而且煉製情花蠱的過程很噁心,需要愛情油。

愛情油是個什麼玩意,就是屍油,取嬰兒下葬不足四十九日的乾屍,夜晚亥時後點燃一根蠟燭,放置嬰兒下巴炙烤,烤出來的油脂經過提煉,就是下情蠱的重要一步。

這就意味着,我肚子裏不僅有蟲子,還有……屍油,嘔...

“三生蠱是情花蠱里最難煉製的愛情蠱,取陰陽草兩枚,這兩種葯很神奇,只要將他們放在桌子上,就會自己挪動交纏在一起...”無悔解釋了蠱的藥性后,又疑惑的扭頭看向我:“你是什麼時候中的蠱,難道你就沒一點防備心嗎。”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問題,試問我已經夠小心翼翼的了,水不喝雞蛋也不吃,究竟何時中了道呢?

仔細想想,有兩個詭異的地方,一個是我在後庭里看到的金蠶,一個便是臨走時,阿骨婆語重心長的在我手掌心拍了拍。我個人更偏向於前者,然而,當我把兩個覺得奇怪的地方說出來以後,陳海生卻高聲道:“拍”

“這是拍花!”陳海生抬頭問我:“阿骨婆的頭頂上是不是纏着一塊藍布。”

我仔細回憶,阿骨婆的頭上確實綁着藍布,可是這藍布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嗎?拍花又是什麼。

“裹藍布,是蠱教的一個分支之一,這種下蠱的手法叫拍花。是古代社會放蠱的一種方法。在以前內地民間,有些逃荒的婦人,頭上裹一塊藍布,走到一處人家,與人寒暄的時候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拍幾下,並說“好好”。過幾天,這些個被她拍過手心的人就會忽然仆地,發起顛來。”陳海生篤定道:“你就是在被拍手的時候中了門道。”

而這時,無悔也補充着說:“安南的巫女自古以來都有下情蠱的習俗,可是隨着時間的轉變,很多年輕人都不願意給情蠱控制。礙着是互換定情信物的大喜日子,對方的阿媽也不好生氣,只能不動聲色得將蠱種進人的體內。”

這也正好解釋了阿古婆為什麼對我這麼客氣的原因,原來,她不強迫我是礙於大喜日子,但是不強迫也不代表她放棄了對我下蠱。

“受不了了,我要去刷牙!”想想肚子裏有屍油,我就覺得恐怖,一溜煙的跑進屋子,先拿出牙刷來個心理安慰再說。

“對了,海生,你今天出竅潛入九門,有沒有探聽到了什麼消息,九門山人對古家的態度如何?”無悔這時忙問起了正事。

“情況不容樂觀”陳海生凝重了搖了搖頭:“我出竅潛入了三個門系,甚至附身在他們族人身上旁敲側擊的問過山主。三大山主,幾乎都成了狫山的心腹,有一個雖然對古家仍有舊情,但財帛動人心,狫山答應在破開秘藏之地以後,給予他們一成的秦國寶藏,並且把長生不老之術和他們分享,這個山主就徹底淪落了。”

“狫山會這麼好心嗎?”無悔冷笑一聲,又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也在預料之中,人為財帛死,鳥為谷種亡,人性千百年來尚且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們為一個已經沒落的家族出頭而罔顧家族利益呢。”

我已經刷好了牙,順便還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出門口的時候看見他們在唉聲嘆氣,商討着計劃該如何進行,甚至對血池內部展開了豐富的想像。

我爬了過去:“兩位大哥,你們正眼看下我,給我一點存在感好嗎?嗚嗚”

陳海生撇了我一眼:“一邊去,我們正商量着正事呢!”

難道救我不是正事,我撇了撇嘴,心裏默默的哀傷,以前不確定自己上的是什麼船,現在看來百分百是賊船,殺完豬就不要刀,卸完磨就殺了驢的賊船。

你不給我解,我自己解,這有啥大不了的。我溜回了房間,拿出鬼門十三針準備解蠱,可是想了想,我又放下了金針。無他,用金針驅蠱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蠱不像鬼,在被驅除的過程中會在你的五臟六腑里鑽來鑽去。一條蟲子在內臟里鑽來鑽去,先別說疼,但是想就覺得恐怖了。

回想起祝由術里的記載,最簡單的辦法是用雄黃,蒜末,菖蒲,三種藥草燒水服下,藉以驅蠱,使之瀉去惡毒。然而,蠱有千種,解法有千種,根據蠱的類型,用藥也不同。

眼下我身子裏的蠱,應該是植物蠱吧,植物蠱的驅除藥方,應該用五月五初生的桃子核,鬱金水二錢,配用青油和煮熟的雞蛋細末。

但現在不是五月,我該去哪找五月五初樹上解出的桃核呢?一時之間,我陷入了犯難之中。

吱呀一聲,無悔老頭和陳海生推開門走了進來,我正賭着氣,扭過頭去不看他們,無悔莞爾的搖了搖頭,跟我說道:“我是來告訴你,這蠱你還不能去解。”

“為毛?你不幫我算了,還不讓我解蠱,難道我就這樣被毒死呀!”我翻了個白眼。

“不是,這蠱要解,但不能像你這樣子解,如果你單方面解蠱,會害了阿骨朵的。”

“我解蠱,怎麼會害了阿骨朵。”無悔的話讓我不敢賭氣,忙扭過了頭。

“唉,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這蠱叫三生蠱。君容若逝,妾心斷腸。”無悔的眼神有些複雜,停頓了會,才接著說道:“這蠱是陰陽蠱,若是陰陽不相見,就會在肚子裏繁殖鑽出。但是,如果陽蠱被無故消滅,陰蠱就會陷入無休止的痛苦裏。”

“陷入無盡的痛苦,什麼痛苦?”我疑惑的看着他。

陽蠱被消滅,或者陰蠱被消滅,只有一個現象能解釋,那便是被種蠱的主人死了。

無悔看了我一眼,才解釋道:“陰蠱若是感應不到陽蠱的氣息,就會在主人的肚子裏不停的翻滾,會不停得折磨着主人的記憶,變成時而正常時而失憶的無心人。”

我的瞳孔不由一縮,倒吸了口涼氣道:“那要是陰草消失了,陽草的反應會如何呢?”按照任何事物都是相對的原理,陽草的主人應該好不了哪裏去。

可我沒想到無悔的答案會是這樣,他說:“陰草若是消失了,陽草就會枯死,從主人的肚子裏排出來...”說到這裏時,無悔的眼神有點兒複雜,過了很久,他才補充了一句:“三生蠱,以女性為主,只有女人自願喝下陰蠱時,蠱婆才能在另一個男的身上種下陽蠱、”

我不禁愣住,心裏像被一塊巨石堵塞住了。都說情蠱害人,以蠱來控制一段感情,根本不可取。然而,人們雖說看到了無數的負心人死在蠱發下。卻從來沒有注意到,其實蠱婆付出的代價更慘烈百倍。

人,最可怕得不是患了失憶,而是在正常和失憶中徘徊,想起這段故事時,你會流淚,會痛徹心扉。蠱發以後,你會絞痛得什麼都忘了,忘了愛的人,忘了種的蠱。等到再一次蠱發,你便又要享受這種鑽心的痛楚,從忘記,到拾起回憶,再到被迫忘記……來來回回,無幽無盡。

你死了,而我卻要承受着生不如死,相比於女子被陰蠱的折磨,被種下陽蠱的男人,所承受得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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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由師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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