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絕望之殿
在大殿左側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的刑術,乾脆一屁股坐在一堆金器之上喝着水,順手拿起了旁邊的一塊金條看着。
刑術拿起金條的瞬間,臉色微微一沉,放下后,又拿起旁邊一塊稍大的金磚,在手中仔細掂量了下,眉頭一皺,直接將金磚扔給連九棋:“爸,你看看。”
連九棋接過金磚的那一刻,臉色也是微微一沉,不由自主“咦”了一聲。
馬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順手也拿起一塊來,但並未發現有任何異樣。
馬菲看着正在對視的刑術父子倆,問:“怎麼了?”
“這些金器看樣子都有問題,是假的。”刑術又拿起一個金壺來,放下后,接連又拿起周圍的其他金制器皿,但查看了一陣后都只是搖頭。
馬菲學着刑術的模樣在那掂量着,但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同,也看不出來,只得問:“你們怎麼知道的?能看出來嗎?”
連九棋操起另外一塊金磚,朝着手中那塊金磚狠狠砸去,兩塊金磚隨後發出脆響,表層也裂開,露出裏邊的黑色鐵塊。
馬菲很吃驚地上前看着:“裏邊是鐵?只有外邊一層是金子?”
“連金子都不是,是提煉過的黃銅。”刑術皺眉道,“而且不是那種礦物直接提煉的黃銅,而是銅鋅合成物,現在有時候也被稱為高仿金,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馬菲看著錶面上脫落的那一層,她的確沒看出來那是假的。
連九棋看了下遠處,其他人應該還沒有發現這一點,他低聲道:“奇怪了,在鑄鐵仙來中國的那個朝代,中國只有純黃銅,並沒有技術提煉這種銅鋅合成物,一直到明朝才有了這種技術,明朝的銅錢就是銅鋅的合成製品。”
馬菲驚訝道:“這麼說,這裏的東西都是假的?但是你們怎麼能一眼就能看出來呢?”
“首先是發黑了,因為光線的原因,我之前沒發現。”刑術搖頭,遞給馬菲一塊假金磚,“再者,我們常年和這些東西打交道,特別是這種與標準制大小相同的金磚,基本上一掂量就知道不對勁,太輕了。”
馬菲在那掂量着:“太輕了?挺重的呀。”
連九棋搖頭:“如果現在有一塊真的金磚,你左右手一掂量,就知道真金磚絕對要重許多,因為金子的密度大,而且不可能一摔就破,但這種鐵塊外表包裹的銅鋅合成物就不一樣,就算用現代工藝,在硬物上使勁一砸,表層就會立即裂開,當然了,除非整體都是銅鋅合成物,那會稍微堅固點,但如果那樣做,要製造這麼多假的金製品,也是花費不菲,不划算。”
刑術接着解釋:“黃銅熔點比鐵稍微低一些,兩者不能相熔,會分離,現代技術當中,只能採取特殊的焊接方法,但無法用在這裏,退一步來說,即便是可以採取粉末冶金的辦法將鐵粉和黃銅粉混合在一起,進行壓製成型,其本身的成色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只能採取包銅的辦法,先用磨具做好鐵塊,冷卻成型后再次放入磨具中,澆築銅水。”
“不管怎樣,在相同的標準體積下,這種假貨的重量和正品都有天壤之別。”連九棋扔掉手中的假金磚,“不過在那個年代,能大批量做成這樣的東西,已經很罕見了。”
馬菲看着那堆各種金器堆成的小山,感嘆道:“我還真以為是寶藏呢,結果呢,全是假的,還好,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這些而來,否則的話,不知道會失望成什麼樣。”
說完,馬菲重新一屁股坐在那堆金幣上,看着遠處大殿中間雖然舉着投降,但依然用貪婪的眼色看着周圍假貨的那名傭兵。
這小子先前扔了真正值錢的水晶,裝了一背包假貨,等下他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肯定會手忙腳亂將那些水晶重新裝回去,想想就滑稽。馬菲看着那人笑着,忽然間感覺到自己屁股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馬菲起身,刨開先前所坐的那堆假金幣,發現在下面有一個黑色的鐵制把手,她又伸手將兩側的那些東西刨開,同時招呼刑術和連九棋上前幫忙。
三人合力,將那些假的金幣、金條、金磚之類的東西全部移開,終於發現了被那堆假金器隱藏在下面的一個活把拉杆。
馬菲看着那拉杆:“這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刑術湊近仔細看着,想了想,隨後嘗試着去拉動,但拉杆只能拉動一半。
刑術鬆開手,看向大殿右側的那堆假金器,對連九棋耳語了幾句,連九棋立即朝着閻剛等人所在的位置跑去和他們交談一陣。
連九棋從陳泰東、齊觀和錢修業三人眼前跑過的時候,三人立即明白,刑術他們必定是發現了什麼,錢修業目不轉睛地看着連九棋指揮着閻剛、陳方、元震八和白仲政在那移動着那些金器,而墨暮橋則站在一側並未幫忙,而是給錢修業遞了個眼色。
錢修業明白,有眉目了,立即笑道:“看樣子,刑術他們是找到什麼了。”
剛說完,連九棋走了過來,對齊觀道:“齊師叔,我們發現了一個活把拉杆,估計在你們這邊的金器下面也有,幫忙找一下。”
說完,連九棋又補充道:“對了,這裏的金器都是假的。”
齊觀、錢修業和陳泰東三人並不驚訝,都只是“嗯”了一聲。
錢修業看了一眼那名傭兵,嘲諷道:“肯定是假的,基本上都發黑氧化了,就算之前經過了處理,但經過千百年的時間,不氧化是不可能的事情。”
錢修業言下之意,也是在說連九棋和刑術的眼力還是不行,即便是這裏的光線不足,但這三個上了年紀,身經百戰的老頭兒,在走進這座大殿的瞬間,一眼就判斷出這些所謂的金器都是假貨。
“你們發現了什麼?”王座前的徐有大聲問道,楊徵俠也背着手站在那看着。
站在沐天健槍口前的凡孟看向大殿深處,下意識甩開了賀晨雪的手,作勢要上前,被沐天健喝止。
凡孟只得停下來,但他根本沒看賀晨雪一眼,反倒是不斷地躲開賀晨雪抓來的手。
徐有看着這一幕,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楊徵俠則在一旁看着徐有,心裏盤算着什麼。
十來分鐘后,刑術等人終於將分部在大殿左中右三個位置的活把拉杆都找了出來,但與第一個相同,三個拉杆都只能拉到一半。
“還有什麼沒找到,沒有打開。”刑術說著在大殿之中慢慢走着,四處看着,馬菲跟在他身後,其他人則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找着。
只有齊觀和錢修業兩人站在那動也沒動,一側的陳泰東隨時注意着錢修業,擔心他耍詐。
刑術找了一圈后,看向了王座上那個栩栩如生的女王雕像,他徑直上前,徐有和沐天健立即讓開,看着刑術在王座周圍搜索着。
馬菲在一旁問:“你在找什麼?”
“總開關。”刑術簡單地說著。
馬菲不解:“什麼叫總開關?”
刑術抬眼看了下她,又繼續找着:“之前我們所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有機關啟動,毫無疑問都是以水作為動力的,這裏肯定也一樣,奇怪的是,當王座跟前階梯的機關開啟,這堵牆打開,露出後面這座大殿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們進來也沒有任何機關啟動,本身這就不正常,所以,我估計,這裏應該有一個單獨的機關啟動總閘,類似於水庫的閘門一樣。”
馬菲立即明白了:“你是說,如果不開啟水閘將水放出來循環,沒有動能的前提下,機關是無法啟動的。”
刑術點頭,看向大殿深處:“那三個活把拉杆,也許是大水閘的開關,又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啟動開關,但我們只能拉動一半,這就說明肯定還有另外一個管控那三個拉杆的開關存在,而在這種大殿之中,中心在王座這裏,所以我才在這裏找。”
馬菲聽完刑術的解釋,也開始在四下找着,徐有示意沐天健持槍盯着其他人:“要是有人做危險動作,你就立即開槍!”
沐天健木訥地點頭,注視着其他人,但槍口卻一直對準着凡孟,就像是有針對性一樣。
徐有湊過來的時候,刑術趁機低聲問:“徐有,你把沐天健怎麼了?”
徐有笑道:“我和他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馬菲則冷冷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楊徵俠把他催眠了,對吧?”
徐有咧嘴笑道:“你知道還問?”
馬菲皺眉:“徐有,你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
馬菲問出這句話后,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因為這個問題太愚蠢了,一個精神病人怎麼會知道自己有病呢?
就在此時,楊徵俠卻蹲下來,直視着刑術的雙眼,說了一句讓刑術驚訝無比的話:“刑術,如果你這次能活着出去,你幫我向你爸帶個好,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親自上門向他道謝,如果不是他,我連離開那個地方的勇氣都沒有。”
刑術一愣,馬菲也很是疑惑,但刑術立即意識到,楊徵俠所說的“你爸”不是連九棋,而是刑國棟。
一瞬間,刑術腦子中閃過幾個關鍵詞楊徵俠、心理學教授、刑國棟、圳陽優撫醫院院長、主治醫生、徐有、精神分裂症。
刑術注視着楊徵俠的雙眼:“你在說什麼?”
就在此時,馬菲突然間意識到什麼,一把將楊徵俠推開,剛推開沐天健就拔出自己的手槍,在右手持槍依然瞄準凡孟的情況下,左手拿着手槍對準了馬菲的腦袋。
楊徵俠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掛着怪異的笑容:“馬菲,你的觀察力也挺細緻的。”
楊徵俠說出這句話,刑術才意識到先前馬菲為何那麼做,他怒視着楊徵俠:“你想催眠我,對我進行心理暗示?楊徵俠,你到底是什麼人?”
楊徵俠只是笑了笑,並不解釋,只是起身來,坐在一旁:“你們繼續找吧,抓緊時間。”
刑術和馬菲對視一眼,知道再問下去也沒結果,只得繼續尋找開關。
“這是什麼?”徐有看向女王後背與座椅縫隙間的時候,看到女王後背好像有個孔。
刑術站起來,朝着那裏看去,徐有吃力地看着,乾脆一把將女王的身體朝着前面推去,刑術阻止不及,只得拉着馬菲立即避開,未曾想到,徐有這麼一推,那女王雕像竟然直接站了起來。
女王雕像雖然站了起來,座椅下方和其體內也發出了機關啟動的聲音,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並未有什麼暗箭之類的東西射出。
徐有站在那哈哈大笑,指着凡孟道:“看你那熊樣,不會有什麼事的,來,過來。”
徐有說完,仔細看着女王的後背:“這裏有個鑰匙孔。”
說著,徐有將那把手掌大小的鑰匙拿起來,在鎖孔那裏試了試,直接就插了進去,但並未轉動,而是慢慢後退着離開。
刑術和馬菲看着徐有,大殿深處的齊觀、錢修業等人也逐漸圍了上來。
徐有站在那,裝模作樣地思考着,然後突然間跳到王座之上站着,環視着周圍的那些人:“現在,我需要一個歷史見證者,誰,誰願意來扭動這把鑰匙?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誰?站出來!我需要一個自願者!”
楊徵俠在旁邊冷笑着,目光從其他人臉上一一掃過。
陳方、閻剛、白仲政和元震八都走了出來,他們很清楚,自己出事不要緊,要是刑術、齊觀等人出了事,他們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可徐有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你們幾個沒資格,我需要一個真正的勇士!”
徐有想了想,開始用手數着人:“點兵點將,點到哪個是我的大兵大將,蘿蔔絲炒肉醬,熱飯冷飯,吃了就滾蛋!”
徐有雖然在每個人腦袋上都點了一遍,但點到最後的時候,卻只是在凡孟與賀晨雪之間來回點着,凡孟冷汗都出來了,目光注視着徐有的手指。
徐有的手指最終停在他的腦袋上:“就你了,你是我的勇士!來吧!”
凡孟雙腿發軟,站在那,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想求助,但轉身看到面無表情的錢修業,也無法開口說什麼,最終只能看着身邊的賀晨雪。
凡孟此時一把抓住賀晨雪的手:“晨雪。”
賀晨雪面帶微笑:“我去,沒事的,有我呢,別怕。”
凡孟聽她這麼一說,終於真正笑了出來,周圍的人都皺眉看着,對凡孟這種人噁心到了極點。
賀晨雪走到女王雕塑背後,剛抓住鑰匙的時候,徐有便湊過去說:“賀小姐,也許先前你已經用光了自己的好運氣……”
賀晨雪只是笑,扭頭道:“我要擰鑰匙了,你們不躲遠點嗎?”
賀晨雪說完,凡孟立即躲開,站在不遠處看着,站定之後,才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動。而站在賀晨雪身邊的徐有,則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他:“凡孟呀,你就是個雜碎!”
凡孟尷尬地笑着,徐有朝着他一揚頭:“我現在想聽你說‘我是雜碎’。”
凡孟站在那,很是尷尬,想努力笑但又笑不出來。
徐有坐在王座椅背上端,指着凡孟道:“我讓你說,你是聾了吧?”
徐有說完,沐天健持槍瞄準凡孟的腦袋,凡孟立即道:“我是雜碎!我是雜碎!我是雜碎!我說了,徐爺,我說了。”
徐有說完看着賀晨雪,其他的人都看向賀晨雪。
徐有道:“賀小姐,你怎麼會喜歡這種人?我以為我病得厲害,你比我還厲害。”
賀晨雪臉上雖然帶着笑,但眼淚卻不斷地落下:“對,我有病,治不好了,回不了頭了,我也是雜碎……”
徐有指着凡孟道:“繼續說!說到我滿意為止!說!”
徐有突然大喝一聲,讓凡孟渾身一抖,緊接着連珠炮似地說著那句“我是雜碎”。
遠處,齊觀看着前方,嘆氣道:“錢修業,你真是老糊塗了,怎麼會收凡孟這種人當徒弟?也不怕丟人?”
“我都不要臉了,我徒弟當然得比我更不要臉!”錢修業低低地笑着,“你看我的大弟子墨暮橋,他與鄭蒼穹相識那麼久,多少也有點交情吧,不是一樣不要臉的把鄭蒼穹給解決了?所以,不要臉才能吃四方!”
陳泰東哼了一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徹底沒救了。”
“我知道啊!”錢修業看着陳泰東,“我當然知道我沒救了,我要是有救,我還來這裏幹什麼?你這說的不是廢話嗎?”
陳泰東攥緊雙拳,若不是齊觀沒發信號,恐怕他已經對錢修業下手了。
此時,滿臉淚水的賀晨雪,閉眼擰下了鑰匙,鑰匙擰下之後,整個大殿開始震動起來,隨後那三個活把拉杆也自己開始動起來,慢慢地移動到了中間的位置。
賀晨雪鬆開鑰匙,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刑術和馬菲慢慢從她身邊經過,在兩人經過的那瞬間,賀晨雪發現自己不知為何,明明看不到那麼遠的雙眼,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馬菲和刑術緊握在一起的左右手。
同時,賀晨雪耳中還不斷聽着凡孟在那越叫越興奮的“我是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