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大伊萬”氫彈降臨日本
1935年6月1日,上海,崇明島
剛一進入梅雨季節,漫天烏雲就籠罩了這片位於長江口的沖積沙洲,在陰沉的天空中翻滾、醞釀,越來越厚,越來越重……直至化作一陣嘩嘩大雨傾盆而下。黃豆大的雨點挾着怒號的陰風,情抽打着這片低洼潮濕的地面,然後順着被衝出的條條壕溝,急速流入滔滔長江,同時掀起數排空的濁浪。
如果有人能夠頂着暴雨來到江邊眺望,那麼他就會驚愕地發現:數殘缺不全的屍骸正在江面上漂流。有的睜着還沒合攏的眼睛,空空凝視着蒼天,有的張開已經僵硬了的嘴,口中湧進了渾濁的江水。他們在濁浪間聲息地緩緩漂移着,儘管鮮血和生命已經溶進了浩淼的長江,軀殼卻還在執着地載浮載沉……
而在這片漂滿了屍體的江水後面,一面面鮮艷的鐮刀鎚子紅旗正在疾風暴雨之中傲然飄揚。
——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浴血奮戰,空前慘烈的崇明島爭奪戰,終於以紅軍的勝利而逐漸落下了帷幕。
對於以上海為主基地的穿越者來說,隸屬於上海市行政規劃之內,距離上海只隔了半條長江的崇明島,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必爭之地,只要有了足夠的水上力量,就論如何也要搶到手。
但對於需要依靠長江航道來運輸軍火物資的國民黨買辦政權和帝國主義列強來說,一旦丟失了扼守長江口咽喉的崇明島。讓布爾什維克的紅腦殼們切斷了長江航線,同樣也是掏心挖肺的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所以,儘管在佐世保的核爆之中損失慘重,丟光了全部的主力艦,但英法美日四國還是從朝鮮到菲律賓再到新加坡的廣袤海域內竭力搜刮。糾集了他們在遠東能夠找到的全部水上力量——炮艇、炮艦、驅逐艦、巡洋艦、水上飛機母艦、武裝商船……前赴後繼地趕往崇明島,支援日軍和國民黨軍隊的負隅頑抗。
對此認識不夠深刻的上海蘇維埃政府,很快就因此遭受了慘痛打擊——金奇娜本想輕取一塊渡江北伐的踏腳石,順便讓自己嫡系武裝“上海城管大隊”見一見血,鍍一層金,誰知卻在崇明島陷入了一個骯髒、血腥、法擺脫的泥潭。日本“南支那派遣軍”先是在崇明島投入了第五師團的主力,之後又陸續派遣了從國內渡海來援的第十三、十四師團,合計三個日本常備師團。八個國民黨正規師和若干雜牌保安團,外加若干美英地面部隊,總共超過二十萬兵力,在這條狹長的島嶼上跟紅軍作困獸之鬥。[
於是,僅投入了區區三千兵力的上海城管大隊,霎時間就一腳踏進了地獄,被“釘死”在一小塊縱深很淺的灘頭上。論如何潑灑火力也難有寸進。再接下來,戰鬥很快變成了烈火和血污中的搏殺。讓雙方士兵全都打得非常痛苦。而源源不斷趕來破交的列強軍艦,也讓紅軍後援部隊和葯給養難以運送上島。
不過,貿然把軍艦開進這片狹窄水域的帝國主義列強海軍,很快也在穿越者們發了狂的飽和打擊面前,付出了難以置信的慘痛代價:通過短短一個月的炮擊、轟炸、佈雷封鎖和導襲擊,從江陰要塞到長沙、橫沙二島,超過三十萬噸的各國船隻被紅軍擊沉在了長江下游這片狹窄的水域裏,並且製造出了數以千計的鋼鐵礁石,最終完全堵塞了崇明島以南的長江航道——穿越者們也為此打光了能夠收集到的全部庫存舊式岸艦導。還讓銷各類“大威力‘消防’火箭”的北方重工狠狠賺了一票。
而剛剛誕生的稚嫩的中國紅色海軍,同樣在恐怖的滔天戰火之中受到了充分鍛煉,在家門口就跟英國、法國、美國、日本、荷蘭、葡萄牙這些海上列強統統較量了一番。在這樣的高烈度戰鬥中,紅軍艦隊固然是死傷慘重,除了輕易不出動的旗艦“平海”號巡洋艦之外,統統都被打沉了一遍;但也通過累累的鮮血和死亡,獲得了寶貴的海戰經驗。樹立起了不畏強敵、見敵必戰的信念和志氣——畢竟是在家門口開戰,背後一箭之外就是繁華大上海,就是祖國的核心腹地,怎麼樣也能讓紅軍水兵們多生出幾分勇氣來。
另外,在蟲洞對面的現代中國,乃是世界第一的工業國,各種淘汰的老舊巡邏船、魚雷艇,乃至於導艇都是應有盡有,給上海紅軍每打沉一艘就補上十艘都絕問題,唯一欠缺的只是有經驗的海員罷了。故而儘管各種小艇一艘接一艘的沉,紅軍艦隊卻並沒有像列強想像的那樣越打越弱,反而在驚濤駭浪之中被鍛煉得愈發強悍……最後等到崇明島戰役基本結束的時候,長江口已經差不多可以改稱為“沉船灣”了。
與此同時,長江口的空戰也是打得異常激烈——雖然先期投入作戰的美國海軍航空兵早已損失殆盡,連兩艘航空母艦都沐浴了一遍輻射塵埃,趴在關島成了亡靈船。但日本人卻頂上了美國人和國民黨的班,投入了自己的海軍飛行隊與陸軍飛行隊,在長江北岸修筑前線機場,與上海紅軍飛行隊展開激戰。
很遺憾的是,雖然初學乍練的紅軍飛行員普遍沒來得及飛過幾個起落,技術比較差,正面較量起來根本不是日本飛行隊那些老鳥的對手,但依靠雷達和短程空空導的不公平較量,還有地面防空火力的掩護,反倒是讓遠道而來、氣焰驕狂的日本飛行員吃足了苦頭。而且,日軍的機場一旦被發現,馬上就會遭到遠程火箭炮或巡航導的襲擊,使得很多飛機在地面上被毀。根本沒有了馳騁藍天的機會。
總而言之,論是在空中還是水面,紅軍只是最初挨了一記悶棍之後,就慢慢地開始佔了上風。
然而,儘管紅軍在登陸崇明島大約一星期之後。就基本取得了長江口水域的制空權和制海權,但依然法阻止日軍從北岸不斷向崇明島陣地投送兵力——從長江北岸到崇明島之間的北航道,最窄的江面只有不到一公里寬,紅軍飛行隊就算再怎麼竭盡全力,一次又一次地炸斷日軍架起的浮橋,焚燒長江北航道兩岸的渡輪和碼頭,也沒法完全組織日軍用汽艇、木筏、橡皮艇在夜間偷渡長江,向崇明島前線進行搶運和增援。正如先前的國民黨空軍不管怎麼狂轟濫炸。都法阻止中央紅軍強渡湘江一樣。
就這樣,從早晨到夜晚,日軍不停地把炮和子傾瀉到狹窄的紅軍灘頭陣地上,他們的步兵小隊和狙擊手也利用蘆葦叢屢次發動滲透和偷襲。日本海軍陸戰隊甚至先後四次組織了敢死隊,在浦東的泥濘海灘上登陸,企圖潛入上海蘇維埃政府的腹地,破壞紅軍的機場和碼頭——雖然他們都在半路上被消滅了。
於是。崇明島就這樣化作了一座血肉磨坊,在連綿一個月的激烈爭奪戰之中。不僅吞噬了數以萬計的人命,就連因此導致的葯消耗和兵器損失數量,也讓蟲洞對面的總參謀部大呼開銷太厲害、實在吃不消。
為了防止虧掉老本,穿越者們只好一方面故伎重演,在這片戰場廣泛使用了各種新型毒氣,熏得敵人皮膚糜爛、七竅流血;另一方面實施紅軍一向拿手的機動迂迴戰術,由粟裕將軍率領一萬人的江北支隊,在空軍掩護之下,坐衝鋒舟和小火輪繞路渡江。攻入長江北岸的啟東縣,從背後對崇明島之敵進行打擊。
這一招黑虎掏心終於收到了奇效——崇明島戰場上的絞肉機,已經把南方日軍的血幾乎放幹了,再也沒有富餘兵力嚴密佈防江北各地,而國民黨軍隊在日本人手下做牛做馬了幾個月,被鄉里鄉親戳脊梁骨罵了幾個月漢奸,又拿了幾個月廢紙軍票之後的戰鬥力……基本上比原來的一般水準還要再跌50%吧!
因此。這支迂迴部隊在登陸之後,很快就節節勝利,在日軍戰線的背後把整個敵占區給攪得七零八落。
5月28日,紅軍江北支隊攻克崇明島對岸的南通港,徹底切斷了崇明島殘敵的退路和補給線,島上陷入絕境的殘餘國民黨軍隊立即嘩變投降,集體倒戈。而殘餘日軍雖然還堅守着島嶼西端的幾個陣地,但在雲爆的反覆洗地和毒氣的連番轟炸之下,估計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
——通過一次戰役就吞掉日軍三個師團,而且還是作為精銳骨幹的常設師團,此外還殲滅了十多萬國民黨軍隊和上萬名各大列強海軍將士,打掉了四百多架各類敵機,怎麼看都是一場堪稱輝煌的偉大勝利。[
但是,為了這場崇明島絞殺戰的勝利,上海的紅五方面軍也付出了令人落淚的慘痛代價:各類作戰飛機被擊落六十二架,各類小型艦艇被擊沉十六艘,損毀裝甲車和坦克十一輛,各部隊死傷人數超過三萬,剛剛擴充到十萬多人的紅五方面軍,一口氣又被打回了不足八萬人,下轄四個軍團之中有三個被打殘。而最初登上崇明島的上海城管大隊,等到一仗打完之後收攏部隊,已經只剩了不足千人。原紅十軍團長,現任蘇州軍區司令員劉疇西同志在江陰被敵機炸死,還有四名穿越者雇傭兵也因為各種原因陣亡。
此外,日軍在遭遇毒氣襲擊之後以牙還牙,對江陰、錫等城市投擲了毒氣,造成了大量平民傷亡。
如此慘痛的損失,讓所有人都深感震撼。所以,崇明島上的槍聲尚未平息,王秋、馬彤、金奇娜等一眾穿越者就披上防衣,乘着武裝快艇過來視察,想要近距離觀察一番這片可怕的戰場。而《走進科學》攝製組也一同前來取景——像這樣稀罕的戰場實況錄像,可以在很多地方派得上用場。
然而,不等他們踏上紅軍最早登陸的灘頭陣地。一股濃烈的臭氣就撲鼻而來——有焚燒屍體的焦糊肉味,還有未及掩埋的腐爛屍體的惡臭,所有的人都嘔吐起來,弄得狹小的船艙里污穢不堪。
諸位經歷過不少屠殺場面的穿越者們,勉強忍住噁心和腸胃的翻攪。紛紛拿着攝像機和數碼相機跳出快艇,踏上了崇明島的土地——接下來,他們才體會到詩人所說的“白骨曝於野”是一種什麼情形。
由泥沙在長江口堆積起來的崇明島,地勢原本就很是低洼潮濕,遍佈着沼地和溝渠。如今經過一個月的激戰,人踩,馬踏,炮炸。更是變成了一片爛泥塘,到處是又黑又臭的小水坑。來不及燒埋的死屍遍地都是,在高溫潮濕的黃梅天裏很快就變得臭氣熏天,令人作嘔,紅頭和綠頭蒼蠅到處亂飛,長長的蛆蟲在死屍上爬來爬去……有的屍體橫卧在水坑邊,腳在上面。頭泡在水裏;有的屍體被燒得渾身焦黑,嘴巴張得老大。臉上一幅痛苦的表情;有的屍體像根樹樁似的埋在塹壕里,胸前還掛着槍,腦袋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大多數屍體都是泥乎乎的,就像是裹了生粉的黃魚在等着下油鍋。《走進科學》的攝影師幾次試圖鑽進戰壕里取景,馬上又被屍臭熏出來——真難以想像,在這種地方還有活人進行着拚死搏鬥。
一直待在前線督戰的毛澤覃軍團長,帶着一副亢奮而又憔悴的臉色,把眾人迎接進了他的指揮部——某個曾經還挺氣派的地主宅院。如今卻早已被炮火打得千瘡百孔。從裏到外都是密密麻麻的機槍洞。在毛澤覃的辦公桌前方牆上,就有一個洞張着陰森的大口,它是日本戰鬥機的一顆機關炮丸留下的。而在某些地圖、文件和牆壁上,甚至隱約還能看見飛濺的血跡。
儘管指揮部的環境如此危機四伏,紅軍指戰員們依然堅守在這片炮火連天的地方,淡定自若地指揮部隊攻堅破敵。毛澤覃還向他們展示了一面剛剛繳獲的日軍聯隊旗,它已經被片撕成綢絲縷縷。上面還沾滿了發黑的血污,但依然是極為珍貴的戰利品——按日本陸軍的規定,聯隊軍旗在則編製在,軍旗丟則編製裁。所以軍旗在日軍是一個不得了的最要緊的東西,要在聯隊裏挑選一名最優秀的少尉軍官擔任旗手,專門設一個軍旗護衛中隊來保護它。當判斷戰局有全軍覆沒危險時,應“奉燒”軍旗。
——毛澤覃之所以能夠繳獲這面聯隊旗,還是因為天降暴雨,旗手燃不起火的緣故。
總之,當離開尚未完全結束戰鬥的崇明島前沿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極為沉重。
“……我們明明有着那麼先進的技術優勢,那麼強大的火力,甚至連毒氣都用上了,居然還是死了那麼多的人。”金奇娜一臉悲憫地嘆息道,“……如果要在戰場上徹底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還得死多少人?”
“……這樣的勝利若是再來兩次,我們就要破產了……打一場常規戰爭的成本比核戰爭要高得多!”
“冷酷”的王秋同學,則更習慣於從經濟的角度來看問題,“……這簡直是在逼着我們丟核啊!”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日本人到底是怎麼維持這場高烈度戰鬥的?半個九州島成了輻射區,日本到中國之間的航運徹底中斷。就算糧食可以就地徵集,葯、槍管和替換零件又從哪裏來?”蔡蓉插嘴說。
“……哎,葯一樣也能就地徵發啊!除了少量的大口徑炮,以及飛機、坦克等技術兵器之外,由張大帥創建、日本人後期完善的東北工業基地,完全可以供應日軍的一切基本後勤。”
王秋撇了撇嘴答道,“……如果法徹底摧垮日軍的鬥志,我們不知還要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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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上海浦西,經過了大規模現代化改造的虹橋機場
伴隨着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在諸位穿越者們提心弔膽的注視之下,載着一枚“大伊萬”氫的俄國遙控運輸機噴吐出橘紅色的火舌,呼嘯着升上夜空,最終消失在了東方的天際。
跟之前那艘慢騰騰的飛艇不一樣,這架俄國噴氣機只要兩個多小時,就能抵達東京上空——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設定,至於這架古董飛機究竟能不能飛到東京,恐怕就連鼓搗出它的俄國狼人心中也沒底。
不幸中的萬幸,這架核爆自殺機的前半截航程還算順利,一路平安事地飛過了東海,進入日本上空,然後繼續向東挺進,讓熬夜守在指揮中心的眾人,慢慢地把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然而,就在這架俄國毛子們負責拼湊和遙控的飛機,沿着日本東海道的海岸線飛向東京之際,卻猛地捅出了漏子!
——誰都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總之就是飛機的兩台發動機一起熄火了!
如此一來,力急速下降的噴氣機,很快就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而高度同樣開始迅速下降……在一切挽救措施的宣告失敗之後,眼看着飛機就要失速墜毀,索尼婭趕緊按下了紅色引爆按鈕!
下一刻,一場空前強烈的電磁風暴席捲了整個東亞的天空,讓方圓三千公里之內的線電通訊陷入混亂。上海指揮中心的幾乎每一個屏幕里都只剩下了雪花塊,耳機里則充斥着茲茲的電流聲。
由此可以判斷出:第一,這顆投送方式非常不靠譜的“大伊萬”氫,應該是被成功引爆了;
第二,基本可以確定這枚不夠靠譜的“大伊萬”氫,是在日本境內被成功引爆的;
第三,唯一法確定的是,這枚“大伊萬”氫到底是在日本的哪個旮旯里被引爆了?
至於進一步的戰果彙報,就只能有待勤勞的地下黨成員們設法收集了……
——接下來,便是幾天詭異的平靜……過了足足一個星期之後,王秋才拿着一張由地下黨組織最新弄來上海,頭條標題為《富士山昭和十年大噴火》的澳門報紙,對抱着伏特加酒瓶半醒半醉的索尼婭說道。
“……現在總算是大概弄清楚你把核丟到日本的哪個地方了——似乎是把富士山給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