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山

蜀山峰巍峨高聳，連綿山脈盤踞炎黃大陸中原一代，南面廣川大河，北臨瓊波大澤，當真是山川險秀，聚集天下靈氣鬼斧於斯。

不知道從哪個朝代開始，這裏就是天下道教的勝地，曾經有無窮道門在此林里，卻又在恩怨紛爭中逐漸大浪淘沙。

如今天下人說起蜀山，大多就知道這裏的入雲主峰上有一座飄渺的龐大道觀，但是，卻沒有一個凡人能夠進入其中。

而修行界之人說起這裏，無不神情肅然。因為這麼綿延的山脈，各個山峰上，有着當今天下最為強大的道門門派――蜀山。

蜀山在修行界輝煌的歷史，可以上溯千年之久。如今門派裏面不算已經歸隱或者閉關參悟天道的一些老人，就是掌門純陽真人以及他的六個師弟，如今蜀山其餘六峰的執掌者，都是修行界數一數二的強者。

曾經有魔門餘孽覬覦蜀山所藏典籍，結果被蜀山七劍中的苦竹，雪夜誅滅所有門人。曾經有東海三仙島想要跟蜀山一爭高下，結果被葉陽鉉一個打的門派所有高手盡數服帖。曾經有······

總之，蜀山劍門聲望之旺，已經執掌天下道門牛耳。

這日，蜀山山峰下，兩個道人帶着一個年輕人，正順着山道向上攀登。這三人，正是紫風，尚陽和周青雲。

“周青雲，這裏就是蜀山，我們現在所去的就是蜀山的主峰，連天峰！”紫風扭頭對着周青雲道。

“蜀山，連天峰！”周青雲盯着眼前這麼一座高不可測的山峰，自語着，“這麼高，我們怎麼才能夠進入那？”

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紫風和尚陽發現，原來這個所謂的叫花子，根本就沒有瘋，只不過，卻是不喜歡說話。或許是周庄那個血腥的夜晚，給周青雲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但是，只要周青雲不是瘋子，只要他骨骼還算特殊，那麼，帶入蜀山便不會遭受同門的歧視。

微微一笑，紫風沒有一點擔心，手中閃現出一張符咒，轉身，手指畫出幾個圖形，符咒猛地投入其中。

“好了，周青雲，現在起，必須緊緊跟我們，不然，迷失在這陣中，我們現在可沒有實力救你出來！”

陣法？沒有等到周青雲反應，下一秒，紫風和尚陽已經伴隨着一道光芒的閃過，左右拉着周青雲，邁出一步。

僅僅是一步，整個山道上已經失去了三者的身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空蕩蕩的。

迷幻！

這是映入周青雲意識中的第一個概念，明明剛才還在蜀山的山道中，現在，卻好像是身處在所謂的雲霧中一般，給人一種不真實的虛假感。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蜀山嗎？周青雲不敢有一點的大意，緊緊的跟在紫風的身後，那種彷彿是身處雲端的眩暈感，讓他心中本能的生出一種恐懼。

“周青雲，這是我們蜀山的護山陣，兩儀微塵大陣。現在，僅僅是處於最低級的護山狀態，除非是本門弟子，否則，絕對會沉迷在這種迷幻中，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捕捉到周青雲的謹慎，尚陽驕傲的炫耀着。

“少廢話，難道你不知道這迷幻陣的厲害！”紫風扭頭教訓道，即便是作為蜀山弟子，如果不小心，下一秒，都會被這迷陣困住。

“是，師兄！”尚陽趕緊閉嘴，不再說話，牽引着周青雲緩緩前行。

陣法！陣法！紫風和尚陽都沒有注意到，在周青雲那種謹慎的背後，一抹不經意的光芒，眼底一閃而過。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周青雲快要徹底頭暈時，紫風低聲道：“到了！”

到了！這麼一個字眼，讓周青雲迷迷糊糊的神經，瞬間清醒，使勁的搖搖頭，從剛才的那種迷幻中醒來，一雙眼睛，四處的打轉，巡視着。

“衛師兄！”

就在周青雲清醒的功夫，紫風和尚陽兩者卻走上前，盯着一個正在走近的道士，迎上前，恭聲道。

“紫風，尚陽，是你們兩個那，怎麼，這半年，在外面是不是很痛快那？到現在才回來！”被稱作衛師兄的道士，一邊笑着，一邊道。

衛師兄，衛夢華，蜀山掌門純陽真人的親傳弟子。

“哪有！衛師兄，我們這一次是出去例行功德積善。這一次回來，還不是因為想着咱們十年一期的開山招收弟子大會。”紫風湊上前去，笑着道。

“不錯，十年一期的開山招收弟子大會，這兩天就要進行，你們先回去準備準備吧！”眼光掃過周青雲，卻沒有過問，在衛夢華的眼中，周青雲只不過是紫風和尚陽帶回來進行選拔的弟子而已。

“是，衛師兄！”紫風和尚陽趕緊恭聲，目送着衛夢華離開。

在蜀山內，誰都不能得罪，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穿小鞋！

“周青雲，現在，跟我前去候選弟子的接待處，這幾天，你就留在那裏，什麼時候開始進行選拔，我會來通知你的！”紫風揮揮手，示意不耐煩的尚陽先行離開。

“是。”周青雲低聲應道。

蜀山實在是個好地方，大白饅頭管飽，山泉也相當的甘甜。大部分時間，周青雲都是獃獃的坐在蜀山候選弟子住宿所在的後院一個石磨上，望着天上的流雲發獃。

時間，就在周青雲的發獃中，悄然消失，直到蜀山十年一期的大開山門。紫風道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只給周青雲說了一句話，便拉着他，轉身就走。

“周青雲，能不能留在蜀山，就要看你的運氣了！

蜀山劍門，中央大殿。

這個建築是一個門派的門面所在，往往還供奉着門派開山祖師的金身雕像。個別大門派，還有歷代掌門的牌位。

大殿的主要作用，一般來說就是有重大事情對整個門派宣佈的時候用來給主要成員集中，又或者有別的門派來訪商談一些枱面上的事情時使用。當然，有新進弟子入門，大殿也可以用來考核和給新人訓話。

訓話的過程已經結束，現在是考核時間。

蜀山掌門純陽真人，從表面看年紀彷彿才四十到五十之間，實際年齡不詳。一群新加入蜀山的弟子，大約四十來人左右，正端坐在大殿中的蒲團上，眼巴巴的看着真人。

純陽真人一身寬大的藏青色道袍，神色威嚴的說道：“修鍊問道之人，必須報元守一，心性寧和，方能不懼心魔滋擾。須知修鍊之人心生一念，即有天外神魔感應，降下種種事端。如果不能嚴守心神，則走火入魔，一生修行盡廢。

諸位弟子都根骨上佳，今日考校的乃是心性。大家在蒲團上靜心打坐，如搖晃擺動身子，則視為失敗。靜坐越久，則心性越佳，諸弟子努力。”

純陽真人說完，自己就在大殿之上，開山祖師雕像之前的一張紫檀木椅上坐下，閉目入定。而蜀山六峰首座則分別在左右的六張紫檀木椅上坐下，身後各自站立着屬於自己一脈的親傳弟子。

一下子，整個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個完全沒有修鍊過的人，在地上打坐一陣子之後就會有各種不舒服的感覺。有的人會覺得脖子很癢，有的人會覺得臉上有什麼東西，還有的人會覺得背後不動幾下會很難受。

這些新入門的弟子，大多數都還是很努力的在堅持。畢竟這是進入門派之後第一次考核，能夠給未來的師尊留下一個好印象，自然會有很多關照。

但是一般人的身體總有極限，還沒到半個時辰，就陸陸續續的有人因為忍不住摸摸臉或者扭一下身子，就被負責監督的弟子給拎了出來。

一個時辰后，還能在大殿中間坐着的新人，就只剩下二十個個。

但是這二十個人中，有七個人已經是臉上掛滿汗珠，其中還有兩個人面孔有些抽搐，眼看就熬不住了。

位於大殿左邊位置的一個道人睜開了眼睛，看着大殿中央的八個人，微微點頭，對身邊的另外一個白眉道人道：“苦師弟，這次的新弟子還不錯，有八個人能熬過一個時辰。”

白眉眼睛都沒睜開：“朱師兄，那個連汗都沒出的，你別跟我搶。我這一脈主修心法，最需要這種心性沉穩的弟子。”

蜀山七峰首座，這個時候都睜開了眼睛，打量着眼前這一批新進弟子。

“低調，絕對要低調，想必，二十個人，已經能夠達到過關的標準了吧？”盤坐在門口處並不顯眼的一個位置，周青雲內心想着，身子卻是不經意晃動了一下。

順理成章，周青雲被拎了出去。

眼睜睜盯着周青雲被清理出打坐心性的考驗，紫風卻沒有一點着急，不錯，能夠進入前二十，便意味着獲取了入門的資格。

只要周青雲能夠留在蜀山，那麼，對自己而言，便是功德一件。

大殿中的心性考驗，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進行着。

兩個時辰后，十九個人裏面已經有十八個被扶着去休息了。他們的腿早就麻木了，自己根本就站不起來。

現在，大殿中間就剩下一個人還在很悠然的打坐，彷彿一點都不覺得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似的。

七個首座，站立的親傳弟子都睜大了眼睛，要知道，蜀山歷史上招收的新弟子測試中，靜坐這一項能超過兩個時辰的，並不算多。

超過三個時辰的，不會超過二十個。而這種心性資格，絕對是修鍊心法一脈的無上人選。

就算不修鍊心法一脈，沉穩的心性，也對其他方面的修鍊大有益處。所以這個靜坐考核，才被當作最重要的考核放在入門弟子測試的第一位置。

計算時間的那個弟子，把面前漏盡的沙漏倒過來重新放置――這就意味着，三個時辰已經過去了。而大殿中間那個打坐的人，依然是紋絲不動，甚至臉上一點汗都沒流下來。

“好沉穩的心性啊，不為外物所動，資質確實上佳。”

“嘖嘖，三個時辰，看來咱們師門又要收一個好弟子了。”

“不錯，要是能夠加入我丹修一脈，絕對能大放異彩。”

七個首座注視着，一邊點頭，一邊欣慰的交流着。

當沙漏裏面的白沙又落下三分之一的時候，掌門純陽真人，對下面諸人說道：“新進弟子林知遠，心性資質上佳。各位首座，以為如何？”

座下諸位首座紛紛點頭，只有迷蹤峰首座葉陽鉉只是笑笑，並不太隨大流的樣子。

純陽真人看了葉陽鉉一眼，然後就宣佈今天的靜坐考核到此結束。轉身的瞬間，卻衝著衛夢華點了點頭。

空蕩！

當整個大殿中的人全部都走完時，衛夢華拉起這個在新生弟子中一鳴驚人的主兒，這個被自己從凡間挑選出來的候選弟子，林知遠。

“衛師兄！”林知遠，一個外表看上去英俊異常，雙眼炯炯有神的男人，衝著衛夢華躬身道。

即便是三個時辰的打坐，在他而言，除卻雙腿有暫時的麻木外，其餘，卻好像沒有一點影響。

“不錯，林師弟，你做的很好，現在，下去休息吧！記住，我給你說的話，當山脈選舉時，一定要選擇我連天峰的御劍一脈！”衛夢華點頭笑着道。

“是，衛師兄！”低頭，林知遠躬身道，眼底卻閃過一道不經意的狠光。瞬間消失，掩飾的極為到位。

大殿，後院。

蜀山裏面的晚餐比較簡單，因為很多人都過午不食，所以晚上的就稀飯的餅子往往都不會出現個頭比中午小的情況。

隨意的拿了份餅子和一碗稀飯，周青雲剛在一張木桌邊上坐下，周圍就來了幾個今天一起參加考核的新人。

“兄弟，很厲害啊！今天足足打坐了一個多時辰！乖乖，我坐了小半個時辰就渾身不舒服，恨不得跳起來大喊幾聲才舒服。嘖嘖，一個多時辰啊，小弟徐乘風，佩服佩服。”

說話的是一個胖胖的小個子，臉頰上也許是肉太多，把眼睛擠的只有一條縫。手指圓而白凈，指甲修理的整整齊齊，上山之前應該是個家境不錯的公子哥。

“小弟劉順，顧州萍縣人，也是才上山學藝的。我今天玩命熬了一個時辰，實在是腿腳都不聽使喚了，一個勁的哆嗦。”

劉順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手指上有明顯的老繭，臉上也是曬得有點黝黑，看來應該是一個農家弟子。

還沒有輪到周青雲應答，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往另外一個方向，林知遠。伴隨着林知遠的走入，整個現場的氛圍為之一凝。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眼前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男人，卻是這一屆新進弟子心性考驗的大熱門，三個時辰的打坐，絕對是天才。

“小弟孟一春，林兄弟，你好那！”

“兄弟張鳳璐，林兄弟，來，來我這裏做！”

“你，快點走開，林兄弟，要吃什麼，我打給你！”

……

幾乎在短暫的沉寂后，人群中的幾個，連忙迎上前，圍在林知遠身邊，熱情的招呼起來。而有人一旦開頭，那麼，後面緊跟着的便是拉攏關係。

修真界又如何？如果沒有一個好的關係網，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意思的是，整個後院呈現出一種涇渭分明的局面。

另外有兩撥人有意的遠離了這個以周青云為中心的圈子。一撥是群努力在臉上裝出不屑神情的少年，另外一撥是努力消滅餅子的同時還張望着別人餅子的面有菜色的少年。

周青雲並沒有過多留意，只是和徐乘風，劉順隨意敷衍了幾句，吃完自己的晚餐，轉身趕緊走開。

天才也好，白痴也罷，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以前，低調永遠是保命的第一法則。

跟別的修真門派差不多，蜀山也是嚴格的按照弟子們地位等級來安排住宿以及活動範圍。新入門的弟子，都安排在小月峰和推雲峰之間的谷地。此刻從半山上向下望去，谷內密密麻麻的小屋露出的燈光如同繁星一般，別有一番景緻。

每個新入門的弟子都有一間自己的小屋，屋內四四方方，十步寬。白漿刷過的牆壁，一張石床，一張木桌，一把椅子，一個蒲團。簡單的擺設，顯示出了修行日子的清苦。

這裏就是蜀山稱為後院的地方，周青雲找到了自己住的丙六號小屋，推門進去。

出乎周青雲預料的是，小屋裏面竟然有人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