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面對決
往後幾日,明心跟青衣都到後院隨張玉書練曲練唱,為了保密,後院除了老闆花姑同明心青衣和貼身丫環外,其他人一律不得進入。
花姑這幾年都被青月樓壓制着,苦於沒有袁摩潔般的人物支撐,這一日盼來了張玉書,聽青衣和明心把他捧得跟神一樣,自然是不敢待慢了他。
張玉書曾偷偷的問過花姑,有沒有人想過給明心青衣贖身?花姑回答說:“當然有,只是明心青衣是我花了大本錢培養出來的頭牌,像明心,如果現在要贖身的話,起碼也得到一萬貫以上!”話雖是這樣說,心下卻有些徬彷,這明心今年也有二十六的年數了,青綰人都是吃的青春飯,看看馬上就要到人老色衰的境地了,得找個機會,只要有人給她贖身,也比不得前幾年的年輕貌美了,有個五六千銀就把她打發了算了,當年買她的時候只花了十五兩銀子,這些年在她身上也嫌得夠多了。
五月十五是花魁爭奪比賽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張玉書待得悶了,就跟明心說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明心欣然應允,自去找花姑說了,說要陪張玉書一起去效游,花姑便吩咐大武帶上幾個護院一起去,張玉書不同意,去那麼多人幹什麼?
花姑只好答允,但是小依是無論如何要帶上的,收拾停當,明心張玉書小依三人便雇了馬車出城而去。
張玉書問明心去哪兒好,明心想了想就說:“去湖山廟吧,燒燒香拜拜佛吧!”
到得山下,馬車不能上,明心就讓車夫在山下候着,自個同張玉書小依三人往山上行去。
小依是個丫環,自是沒那麼嬌貴,張玉書爬這點坡算不得什麼,卻苦了明心一個嬌滴滴的人兒,走走歇歇的花了半天才到得山上。
燒香拜佛后出得廟來,在山邊一塊大石旁,張玉書見明心額頭汗水滲出來,太陽正當頂,於是取下背包,打開取出一件衣衫放在大石上,說:“明心姐姐,你先坐下歇會兒吧!”
明心見這聲姐姐叫得很是自然,微微一笑,也就順勢坐下,看看旁邊很寬,就說:“你也坐下吧,這兒很寬的!”
張玉書又從背包里取出礦泉水瓶,又拿出三個茶杯,擰開蓋子,倒了一杯水遞給明心說:“姐姐,天熱,渴了吧,喝杯水!”
明心笑着說:“你古古怪怪的帶了這麼多東西?”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張玉書又倒了一杯給小依,說:“小依,你喝一杯吧!”
小依不接,回答着:“謝過公子了,小依不渴!”
“不渴才怪,這麼熱,喝吧,沒那麼多規矩!”
明心說:“小依,喝吧!”小依這才接過來喝了,張玉書看她實是渴得利害,又倒了一杯,小依又喝了,紅着臉把杯子還給了他。
張玉書最後才自己連喝了好幾杯,蓋上蓋子,正要放回背包,明心奇怪,問道:“你這是什麼物件,透明又能裝這水,真是奇怪!”
張玉書把瓶子遞了給她,說:“這是從海外帶回來的物事!”
明心嘖嘖稱奇,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水瓶還給他,張玉書裝好后,背起包準備動身下山,卻見不遠處又來了一群人,走近了卻見是五六個錦衣玉袍的青年人,估計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張玉書見明心看到那些人時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回過身來,卻見其中一人見到他們,大聲說道:“喲,我道是哪個美人兒在此,原來是明心姑娘啊,好多日不見了,怪想你的!”
逕自走上來伸手在明心臉上摸了一把,張玉書心頭怒火騰地升起,在那個世界就是因為自己不在妹妹跟前,所以讓妹妹給人欺侮,今日就在眼前,如何容得?別的人誰也不管,就是張秀兒不行!
從背後左手摟住那人脖子,右手伸拳在那人臉上“嘣嘣嘣”的一連好幾拳,打得那人哎喲連天的,鬆開手又在那人屁股上一腳,那人撲倒在地,打個滾,轉過身來,臉上全是血,牙齒也跌落一顆!
其他五個人呆了,想是沒見過這人挨打一樣,待醒悟過來后,發一聲喊,一窩蜂撲上來,拳打腳踢,張玉書也知打不過,伏在地上,雙手抱住頭護住要害,這挨打也有經驗的,護住了要害那就只是皮肉傷,如果打到了要害,那就是致命傷了。
那挨打的那個人一骨碌爬起來,叫道:“打打,打,狠狠的打,奶奶的,老子睡你也睡過了,摸一把又怎的了?敢打本少爺!”
明心臉色慘白,叫道:“別打了別打了!”衝上去拉人,那人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小依上前扶起她,只是哭泣。
明心又上前伏在了張玉書的背上,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劉公子,你放過他吧,他是我弟弟!”
幾個人也打累了,那劉公子狠狠的說:“敢打我,老子跟你沒完,過幾日等你能動了老子再來收拾你!”說完幾個人才哄然離開。
明心含淚扶起張玉書,小依也上前遞上手絹,明心拿起手絹給他擦傷痕血跡。
張玉書看起來傷得很利害,實際上都是皮肉傷,兩眼冒着火光,問明心:“這人是誰?”
明心說:“是杭州司馬劉桂淳的兒子劉則,這一幫人平時都是為非作惡的人,張公子,你這是何必呢,明心本就是青樓中賣色藝之人,這些事是免不了的,你何必把自己牽扯到這種恩怨中來?”
張玉書呸的吐了口污血,惡狠狠的說:“誰我也不管,你張秀兒就是不行,我要給你贖身!”
明心跟小依都是一震,“贖身?”明心苦笑了一下,那得多少銀子啊,花姑少說也得要五千兩銀,他哪來那麼多銀兩?只是對他的這種愛護之情的確很感動,雖然他始終是把此張秀兒當成彼張秀兒,但對自己的那股子愛護之情那是千真萬確的,那日只是聽到自己張秀兒三個字,便毫不猶豫的跟自己走了,要是自己還是個良家女子,那有這樣的人來愛護死也值了,有道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這天底下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的人呢?老天爺啊,你待張秀兒到底是好是壞呢?說好啊,你又讓投身青樓,說壞啊,你又讓我遇上這麼一個好人!
思量了一陣才說道:“張公子,承你看得起姐姐,明心很感激,贖身之類的話語也就不要再提了,姐姐做了這行,已是殘花敗柳之身,跟你在一起沒的羞了你的身份,你只要圓了姐姐這花魁之爭,也就罷了!”
張玉書哼了一聲,也不答理她,自有心計,問道:“你說,這劉則為什麼能欺侮弱小之人?是他能打嗎?是他人多嗎?”
明心有點茫然,回答着:“不是,因為他是官家之人,有權有勢有錢!”
張玉書咬着牙說:“那就是了,錢,多少我都可以掙來,你說說看,那劉則的老子是什麼官?”
“杭州司馬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員!”
張玉書站在大石邊,看着山下,忽然張口大叫:“我要做官,我要做官,我要做大官!”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在山間一片回蕩。
明心嚇了一跳,張玉書轉過身來,對着明心說:“我,要去考狀元,我要做大官,我要做一品大官,讓這世界上沒人敢來欺侮我,欺侮我的秀兒!”
回到了凝香院后,張玉書第二日便去有信錢莊兌換了兩千兩白銀,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大把的銀子扔出去,沒費多大勁便託人入了一個杭州戶籍,又花錢買了一個生員的身份,這唐朝初的科舉其實是很輕鬆的,考的是明經和詩賦,明經只要記性好讀得熟很容易過,反來詩詞難了一些,有俗話說:三十年明經,五十年詩賦,可見詩賦的難度要大得多,自己的記性應該沒得說,詩詞更不在話下了,唐朝以後一千三百多年的經典詩詞由得自己挑,就算是李白杜甫往前生了幾十年也不能跟自己相比吧?
明心的事就讓她過了花魁選舉之後就給她贖了身,在杭州的郡試應該輕鬆可過,不過也不能輕視,在集市上買了所需的經義文章,準備回到凝香院細細研讀。
打聽到杭州的生員州試是在五月二十五日,通過州試后,就要去京城長安,七月初一再進行最後一輪考試,考取的就是進士身份了,入仕做官也就從這裏起步了。
回到凝香院后,後院中明心青衣正在練歌藝,張玉書也不與她們打招呼,進入房中緊緊關上房門。
明心則悶悶不樂,以為張玉書還生她的氣,不理采她。
其實張玉書是想閉門讀書,聽說那明經之試,是用辟如“論語”中取某段,標出幾句,然後如填字一般把其它空格地方的經文填出來,這就要考記性了,要用死記硬背的,張玉書對這些涉獵不是很廣,這在二十五日前必須惡補,這個如果通過了,那詩詞對自己就沒有半點危險性了,靠在窗邊坐下,拿起一卷論語默讀起來,讀了幾篇然後放下書來背誦,腦中回憶起剛才讀過的詩文時,忽然吃了一驚,這腦子中有如一塊鏡子一般,那些經文清清楚楚的印照在上面,一行一行一字不漏!
奇怪了,以前自己的確記性不錯,學了三門外語也就是靠記出來的,但也沒好到這個層度啊?兀自不信,又將書卷拿起來,這一讀,不到一個小時,所買回來的十幾本“論語”啊,“山海經”啊,“三字經”,“道德經”等等,全部都印在了腦海中,想忘都忘不了!
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甩甩腦袋后也就不想了,既然比這更奇怪的穿梭時空,中槍不死這些都能發生在自己身上,這讀書不忘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了!
這書也不用讀了,扔下書回到床上躺下,想起昨日在山上受那劉則的侮辱時,心頭驀地竄出一股氣來,好生難受,只覺那股氣在身體內東竄西竄,竄到手臂上來似乎就要從手指頭鑽出來,忍不住伸手一甩,那股氣流竄出手指形成一個綠光閃爍的電火球,火球迅急的飛出,碰到牆上木壁發出一聲劇烈的響聲,一大壁木板牆炸烈成粉碎!
空蕩蕩的院中,明心青衣跟床上的張玉書六目相望,眼睛骨碌碌的都不知所措!
張玉書是吃驚,明心倆人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關心情切之下,見張玉書沒受傷也就放心了,花姑過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三人都說不出所以然來,當然張玉書是不會說實話的,又給他換了另外一間房后,才肉痛的走了。
張玉書閃過明心追問的目光,躲入房中,又關上房門,經過數十次試驗過後,終於肯定這股氣不是絕世高手的內功,這是電流!思來想去可能就是那次被雷劈中後身體有了變異,不過也好,雖然不能像高手那般飛檐走壁,但也是一門防身的好技能。
興奮之下,又試驗起來,當然不敢像剛才那樣搞出那麼大動靜來,一直練到第二天天亮,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眼,不過那電流控制之術卻是有了極大進展,大的時候電火球能達到數百萬伏的高壓,能將一切毀燒得灰飛煙滅,控制得小,那電流也能將人電倒而不致命,像一根防身電警棍一樣。
擁有了這超人的技能和一千多年的經驗知識,張玉書忽然覺得自己雄心萬丈,這天下間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自己,張秀兒,絕不會再讓以前經歷發生在她身上!
五月十五終於到了。
杭州全城的文人墨士都聚集到了一塊,花街前的一大塊能集萬人的空地架起了一個高大的檯子。
舉辦這次花魁大賽的是二百四十多家青樓妓院聯合出資的,俱說請到了杭州最有名的一些士子文人,甚至還請到了杭州最高長官陳顯之刺史大人,本來官家是不參加這種場合的,但一來這個大賽無關風月,只關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二來,這陳顯之大人是貞觀四年間高中皇榜第三名,以探花郎的身份入仕,俱說也是一個驚才絕艷的文人,十二年間坐到這杭州郡守的正五品官職。
時間一到,評審的十二名文人雅士分坐大台兩旁,中間一張大位就坐了那位陳顯之刺史大人,張玉書見他是個紅臉的關公模樣,不禁嘿嘿一笑。
二百四十多家青樓俱有人參選,既然出了錢,哪家院子也不會放過這種宣傳機會,所謂羅卜白菜,各有所愛,有錢的愛那高人一等的,無錢的就選那低她一籌的,大家各找各的樂子,雖然花魁始終只有一個,但是花魁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玩得起的。
第一輪淘汰了一半,第二輪便只剩下三十二名,第三輪只選八名,四大名妓盡數在內,其中最出色的只有三人,那秦月一詩一曲便過關斬將殺入八強,明心則以一幅西湖山水畫,畫上題了那首張玉書的初睛雨後絕句挺進八強,第三人便是青衣了,以一曲洞簫過關,那曲子則是張玉書譜了後世的一支經典之作。
第四輪四強時,這三人又是通過,去年的四大名妓第四名青月樓的和琴姑娘卻出人意外被淘汰了,進入的是紅怡院的一位新人,叫做青蓮,的確才藝不錯。
這最後一輪的戲肉比拼也終於來到了。
台上,這四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分坐一排,第一個獻藝的是青蓮,身抱瑟琶,一曲採桑子的歌舞贏得滿堂彩。
第二個出場的是青衣姑娘,看得出來略有些緊張,張玉書在台下忽然叫道:“青衣青衣加油,青衣青衣我愛你!”
台下立時哄然大笑,台上眾評審以及陳大人都不禁莞爾!
豈不知這正是張玉書的現代宣傳法,這一下已經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當然也包括評審。
青衣臉兒紅了紅,略略動了動身子,擺好七弦琴,撫動琴弦,伴隨着幽幽琴音唱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一曲唱罷,台下人如痴如醉,台上十二名評審同陳大人竟然都握緊了拳頭站起身來!心想,奶奶的,這要不評為第一天理不容啊!有了這首詞,後面的還有可比性嗎?
陳顯之紅臉更紅,大聲連叫三聲好:“好好好!這歌好曲好詞更好,好,好,好!千古佳句啊!不枉我陳顯之今來此一趟!”
隨後又問青衣:“青衣姑娘,這首詞實是妙不可言啦,是袁摩潔的詞吧?”
青衣搖搖頭回答道:“回大人,這首詞是張玉書張公子所作!”
“張玉書?何人也?”陳顯之詢問兩旁的杭州名士,誰知這杭州最出名的十二人竟然也都不知張玉書何許人!
張玉書在台下瞅見不遠處的袁摩潔臉上微微有些青紫,心中不由得有些樂意。
接下來是去年第二名明心姑娘獻藝,明心的是五弦古錚,只是前面青衣的表現太強了,對後面的明心眾人也都不抱多大希望。
明心嗡嗡的錚音一彈,張口一縷柔聲響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當最後一個娟字落下時,陳顯之霍的一下又站起身來,很低很低的罵了句髒話:“操他奶奶的!”熟悉他的人卻知道這陳大人只有在極度爽快極好心情時才會嘣出這句髒話來!
十二個評審都有些蒙了,說實話,剛剛還沉浸在上一首詞的回暈中,像這種絕妙佳句是可遇不可求啊,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這一首竟然也不輸於上一首詞,直是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好啊!
第四個獻藝的是第一名秦月姑娘,只見秦月站起身來,思量了一會兒,回身向陳顯之和評審道了一個萬福,說道:“陳大人,各位評審,這最後一試,秦月自願放棄,我自認不及!”
最後十二評審同陳顯之一番討論,覺得青衣和明心這一輪各有所長,不分高下,但前面明心那首“初睛后雨”則太絕,超過其她多多,一致定為第一,青衣第二,青蓮第三,秦月不戰而敗,輪為最末。
陳顯之宣定名次后,又問明心:“明心姑娘,你這首詞意境非凡,稱得上是神來之筆,驚天動地之作,此,又為何人所作?”
明心一指台下說:“就是這位張玉書張公子!”
又是張玉書!何許人也?
眾人看過去,見此人神采飛揚,頗為出眾,卻是不識得,只是他身旁數米開外,另一人同樣玉樹臨風,識得那乃是杭州城中最為知名,曾為秦月姑娘三次填詞三次奪魁的袁摩潔袁公子!
陳顯之哈哈一笑說:“張玉書張公子,袁摩潔袁公子,你二人既然都在此處,何不上台一談詩賦作為這花魁大賽的壓籌之作呢?”
張玉書本想入仕作官,這杭州郡試近在眉捷,如能在郡守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那是正好,一舉在這杭州最為出眾的一干學子文人面前顯顯才能,州試突圍恐怕更為順利,於是欣然應允。
那袁摩潔生平才氣衝天,杭州不作第二人想,今日卻不料一而再,再二三的倒在這張玉書的無名小卒手下,自是心有不忿,那日與他初見時,也曾被那首“初睛后雨”所震驚,料想這等佳句不過偶然得之,豈能再有?但今日這兩首詞自己的確難以所及,不過這等絕世之作就算那些個名人隱士終其一生不過也就一二首而已,張玉書已得其三,自己才思敏捷,也罷,就與他來個正面對決,一分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