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陳大律師
一起上班的邀請,若要實行起來,就還有一個麻煩。
之前陸尋全部的家當收拾來收拾去一共也就四五件衣服,都是休閑的款式,並不適合職業場所。男式正裝上點檔次的都不便宜,估計以陸尋之前的處境,很可能也買不起。月川的西服倒有一整柜子,但兩個人身高差了12公分(175→187),肩寬也不是一個量級,他的襯衫讓筱穿上,看着就跟裙子一樣。
無奈上班之前還去了一家大賣場買了合適的衣服鞋子。筱穿着半袖白襯衫和西裝褲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還真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樣一圈繞下來,到達月川任職的律所所在的高層寫字樓,就已經10點多了。月川是資深的訴訟律師,常常要外出會見當事人或處理其他事情,所以並不強求一定要朝九晚五。只是這次剛推開律所的玻璃門,前台值班的女孩子就輕聲叫了一聲。
“陳律師,您總算來了。有位張女士等您半天了。”
月川微微皺眉,“等我?沒有預約啊。”
“可不是嘛,”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一臉為難地說道,“我跟她解釋了很多遍,如果想見您需要先通過電話預約安排時間,但她就是不聽。還說今天見不到您堅決不走,剛才一直在前台喧嘩影響非常不好,我只好請她先去會議室等着。”
“好,我知道了。”月川並沒被女孩子聲情並茂的描述所感染,淡淡應了一句就準備往裏走,邁了兩步又轉過身來,用視線點了點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筱。
“這是我新招的實習生,在我手下做一個月。我等一會帶他去辦門禁卡。”
筱之前一直都只是默默跟着月川,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結果月川這句話讓前台兩個迎賓的女孩子都一下子轉過頭來仔細打量着他。他總是不太習慣稱為人群中的焦點,何況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被這樣一看就更加局促起來,只怯怯地說了句“您好,我叫陸尋”,趕忙跟月川往辦公區走去。
進門的時候,身後還傳來女孩子們輕快的笑聲。
月川一點都不着急,先到辦公室給自己泡了一大杯茶,還問筱要不要喝點什麼。筱搖搖頭,提了兩次那位張女士還在等着,月川都像沒聽到一樣。
等茶泡好了,大律師才端着馬克杯不緊不慢地往會議室走,充滿市井氣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高檔寫字樓上班的白領。
前台所說的張女士是個打扮很入時的女人,黑色的套裙非常短,露出白皙的大長腿,此時正交疊放在一起,因為無聊而時不時抖着腳尖;細跟涼鞋算上防水台少說有十三四公分,墨藍色的漆皮上面嵌滿了鑽,顯得金光閃閃的。
筱進屋的時候只看到女人的背影,纖瘦勻稱凹凸有致的腰身相當性感,等跟着月川繞到她面前才看清她的臉,五官很有些韻味,但妝化得極重,反而不太自然。
擦再厚的粉也遮掩不住歲月的痕迹,看她眼角的細紋,少說有40歲了。
女人一見月川連忙站起身來,操着一口很重的京腔說道:“陳律師,想見您一面可真難,我跟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了。這可是十萬火急等您救命啊。”
“您是張銀江女士?抱歉,上午有點事情。您請坐吧。”他在女人對面坐下,隨口答道,語氣中毫無歉意,又示意筱坐在他身邊,“這是我的助理陸尋。”
女人只斜眼瞥了筱一眼就又扭頭對着月川,“陳律師,這事只有您能幫我,別人誰我都信不過,就只有您!我聽人說您是一代神辯能顛倒黑白,死人您都能給說活了,接手的好幾個死刑犯後來都改判了,還有最後無罪釋放的。只要您能保我兒子的命,代理費任您開,絕不會虧待您。要是最後判5年以下,我必定另外重重答謝。”
這話一出口三人間的氣氛就有點尷尬。筱心裏想笑,就算月川確實是唯利是圖顛倒黑白,把這種話當著他的面扔到他臉上去,這女人也真不得了。
“神辯不敢當。”月川不動聲色地對着杯子裏一陣陣冒着熱氣的茶水吹了兩下,皺着眉慢慢喝下一口,還發出了很大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您兒子犯了什麼事,要勞煩您專程過來找我?”
一提到她的兒子,女人之前一直很僵硬的表情就和緩了一點,隨即又皺起眉,恨鐵不成鋼似地狠狠一拍桌子。她是用手掌拍的,發出的聲音非常響亮,震得筱猛一個激靈。
“陳律師,我這麼說您千萬別見怪。我可不是護短,小軍他本性一點也不壞,他就是愛玩,小孩兒嘛,哪個不愛玩?我平時也老教育他別總出去玩,找個女朋友好好處着,誰知道外面那些女人身上有沒有點什麼不乾不淨的病啊?誒,他呢,偏不行,他就是玩性太大,死活管不住自己。”
說到這筱大概聽明白了。看樣子是個家裏有些地位的紈絝子弟在外面玩女人,最後鬧出了事,可能還背上了人命。
這種人筱一向恨得咬牙切齒,張銀江一再推卸責任的說法也讓筱極為憤怒。可他畢竟沒辦法在這種場合下當場發作,只好偷偷望着月川。後者還在面無表情地吹着杯子裏的茶水,注意到張銀江停了下來就抬起頭,非常禮貌地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知道了,您請繼續說。”
筱在月川旁邊拋給他一個惡狠狠的白眼。他怎麼忘了月川是名聲在外的唯利是圖,所謂金牌律師、專做刑辯,不就是給殺人犯洗白么?估計缺德事早幹了一大筐數都數不過來,這種程度的都見怪不怪了。
果然張銀江接着就說到了“小軍”在外面“玩”出的岔子:“這不今年過年的時候,小軍跟他同學上酒吧認識了一個女的,叫什麼……劉芳,對,是叫劉芳。那女的,說白了就是一出台小姐。倆人喝了幾杯說去開房吧,結果一路上好好的,到地方了女的不幹了,非要小軍送她一處房子,得包養她,不然就告小軍強_奸,還要鬧到小軍學校去。其實那女的早叫人打聽好了說小軍哪天要去酒吧,就奔着我們家來的,這是給小軍下了個套。”
張銀江的語氣顯得非常憤怒,忽然又長嘆了口氣,“你說小軍從小到大哪有人敢這麼威脅他,他是我自己孩子我最知道,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倆人就幹起來了,那女的也挺厲害,我後來看小軍身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軍也是手下沒輕沒重,就掐她脖子,結果過一會一看,還咽氣了。”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月川聽到這微微點了點頭,“這案子現在到什麼階段了?一審?”
“可不是。那女的死了,檢察院現在起訴小軍什麼故意殺人,還說小軍強_奸她。我心裏有氣啊,倆人打架誰都有可能失手,怎麼能說是故意殺人呢?還有強_奸,她就一出來賣的,犯得着強_奸她?我說給她家點錢私了,為了小軍你們讓我出多少我都願意,她家說什麼也不幹。這不昨天一審剛開庭,我之前請那律師水平太差,我一看勢頭不對,這就趕緊來找您了嘛。”
這番話聽完,筱已經氣得發抖,甚至想當場跟這張銀江好好理論理論:當媽當成這樣還不知悔改,一味溺愛縱容,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吧!
結果他剛想起身就被月川按住了,左手在他大腿上安撫般地拍了兩下。筱又去看月川,當事人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喝了一口茶水。
“張女士,我就問您兩件事,這兩件事非常重要,您一定要如實回答。第一,您兒子滿沒滿18歲?”
張銀江聽說非常重要,神色也瞬間嚴肅了些,身體往前挪了挪坐得更直了一點。
“他今年虛歲23了。”
月川點頭,又問道:“第二,他有沒有精神病?”
張銀江愣了一下,非常不屑地嗤笑了兩聲。“您怎麼能說我兒子有精神病呢?沒有,跟那個不沾邊,肯定沒有。”
“那我知道了。”月川嘆了口氣。
“張女士,非常抱歉,您兒子這案子我無能為力,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我自己水平還很不足,相信有很多更好的律師能夠為您兒子辯護。如果最終法院沒判死刑立即執行,請您替我跟他帶句話,叫他在監獄裏好好改造。”
“你!你怎麼能這樣呢?!”張銀江“騰”地一聲站起來,一手指着月川,大聲喊道。隨即又頹然坐下,態度立刻再次軟了下來,“陳律師,國內做刑辯的,哪還找得到比您更好的?您是害怕代理費不夠?我現在就給您訂金,您想要多少?先給200萬您滿不滿意?”
女人說著就從包里往外拿支票本,被月川擺了擺手攔住了。
“張女士,訂金就算了,我對外提供法律諮詢,收費標準是一小時2000元。今天上午讓您等了這麼久,我心裏確實過意不去,就給您打個八折,1600元,您走的時候跟秘書結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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