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而復生
燕國上京，諸葛府。
到處都是一片哭天搶地的哀嚎聲，諾大的太師府中素幔白幃，喪幡高掛，府中上下人等皆披麻帶孝，跪在府中第一進的院子裏。
今日是太子妃停靈期滿的最後一日，所以府中往來弔唁者川流不息，上京城中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幾乎都在今日雲聚於此。諸葛府的下人因此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端茶送水，領紙燒香，安客侍主，急匆匆亂成一片，好不熱鬧。
靈堂前，諸葛老夫人聲嘶力竭的發出一聲悲嚎，雙眼一翻，身子搖搖晃晃的便要栽倒在地。
不料，就在這時，后腰上卻陡然傳來一股力量幫她穩住身形，她驚詫的轉過頭去，嘴巴里忽然一咸，一顆藥丸被人趁機塞入口中。
“殿下見老夫人哭得悲切，擔心您哀大傷身，然又不忍阻撓夫人對太子妃的一片哀思之情，所幸今日從宮中帶來三枚回生丸，定可保得夫人體泰康健，精神矍鑠，在靈前為太子妃哭個夠本，哭個痛快！”
蔣舟笑盈盈不動聲色的扶着老夫人的身體，眼底閃過一抹戲謔。
滿頭銀髮的婦人淚眼迷濛，抬眼望了望坐在右側不遠處珠簾內端了杯茶，正以蓋輕拂茶葉姿態悠閑的玄袍男子，頓時悲從中來，又是一聲哀嚎，對着蒲團噗通跪了下去。
這已經是她近幾日來第三次哭“暈”過去了，眼淚已經枯竭，卻無奈那邊的正主最近彷彿十分清閑，日日陪坐，半點不耐煩的意思也沒有。
她只能繼續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扯着嗓子哭得要多傷心有多傷心，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小丫鬟戴春與戴夏跪在她的兩側，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她們的身後跪着諸葛府的一家老小，就連那幾位還未出閣的孫小姐也都簪了白花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裏，以巾掩面，哭得哀聲切切，一雙雙明眸鳳目卻忍不住的顧盼流轉，時不時往右側飄去。
“殿下，太子妃突染重病而去，全因老臣照顧不周，若有責罰，老臣自當領罪。只是這靈堂乃陰氣會集之所，殿下金尊玉貴，恐陰氣驚擾到殿下千金之體，還請移步外堂才是。”
當朝太師諸葛明站在燕齊身邊，微微頷首說道。
他是天子之師，得享不跪的特權，是以儘管逝者尊貴如當朝未過門的太子妃，也只是象徵性的表達一下哀思之意便可，如今見自己的髮妻因一道命令哭得肝腸寸斷，不禁微微皺起眉來。
“哦？”
坐在紅木寬背椅上的男子微挑長眉，一襲玄黑團龍蟒袍襯他肌膚如玉，衣襟處綴了尾通體純黑的貂尾，黑色的皮毛簇擁着他光潔如玉的臉孔，更加使得他生出一種風華絕代的姿態來。
俊逸出塵的臉孔微微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子閃着邪魅的光，淡淡掃了諸葛明一眼，薄唇輕啟道：“本宮痛失愛妃，悲不自勝，恐做不到太師這般淡定從容。也只有在這靈堂獃著，才能稍覺慰藉，太師覺得很不妥么？”
痛失愛妃？悲不自勝？諸葛明愣了下，腦子裏有些糊塗。
據他所知，自從皇后賜婚以來，便從未聽聞太子對自己這位妾生的小孫女兒有何誇讚，更恍論什麼情意，兩人還未正式成婚，漫天的流言蜚語便已經蔓延了整個皇城，聲稱太子看中的並非這位孫四小姐，實乃府中的三小姐諸葛思，所以即便皇后賜婚，他也從未踏足諸葛府一步，如今人死了卻突然跑來，還親自大舉操辦喪禮，以太子妃的規格入殮……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這……”他正蹙眉沉思着該如何回答。忽然，一個侍衛急急跑了進來，在燕齊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
燕齊他長眉一挑，狹長的鳳目微微眯了起來。
“時候不早了，本宮還要回宮，這裏便交給太師了。”他站起身懶洋洋的說道，身後兩名隨侍的宮女忙上前半跪着為他憚了憚因久坐而壓皺的衣袍，態度恭謹，小心翼翼。
諸葛明聽說他要回宮，心下鬆了一口氣，臉上不由露出喜色，連聲道：“殿下儘管放心，老臣定會將太子妃的喪禮辦得妥妥噹噹，絲毫不損皇家的顏面。”
燕齊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
走過那跪成一地的諸葛家屬面前時，腳下微微頓了頓，人群中諸葛孫三小姐諸葛思一襲白衣素縞，面若桃花，粉頰生香，哭得梨花帶雨，很是楚楚可憐。
她似乎也感覺到了頭頂傳來的目光，微微抬頭，卻見燕齊只是漫不經心的一掃，便逕自走了出去。
“小黑，快跳！”
一聲高亢的尖叫突然打破靈堂內肅穆哀沉的氣氛，也滯住了正往外走的一行人的腳步。
通體純黑的木棺內，身穿雛鳳緙絲寬邊深衣的少女齜牙咧嘴的爬了起來，一邊爬，一邊咬牙切齒的咒罵：“還是老子動作麻利，要不是跳車跳得快，今天說不準就得玩完兒……”
她喘着粗氣不經意的抬起頭，冷不丁便望見了滿堂嘴巴大張，瞠目結舌的人。
眾人-大眼瞪着小眼，死而復生？還是冤鬼回魂？
靈堂內忽然安靜下來，就連空氣似乎也在霎時間凝結。
忽然……
“啊——！詐屍啦！鬼啊！”
不知是誰當先發出的一聲尖叫，屋子裏頓時炸開了禍，眾人紛紛大叫着向外逃去。
諸葛老夫人帶着幾個小孫女兒，也嚇得心膽俱裂，雖沒有如其它人那樣調頭就跑，卻也戰戰兢兢倒退了好幾步，哆哆嗦嗦的指着棺內的少女雙唇發抖。
“你、你這個孽障！死了還不快入陰朝地府，這陽間是你來的地兒？再不走我請那張天師來，小心魂飛魄散！”
諸葛明也是滿臉愕然，不同於婦人之見，他曾在年輕時出使過苗疆，頗聞得一些苗人秘術，此時人死復生，本是絕於可能之事，定是中了什麼巫蠱之術。
想到這時，他心頭一驚，急忙幾步躥上前，擋在燕齊前面，大喝：“別慌！這定是苗人妖術，快先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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