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於震的餘震
如果有一天,夏沐聲不再做於震的幕後推手,於震會如何?很多人都會有如斯擔心。因為,已經到了夏沐聲往日甩手不管的臨界點。
不過,也有人認為,夏沐聲不可能放手。
因為之前,夏沐聲算是在體制內操盤,即,是以主創人員的身份做紅了節目。但是是製片人制,也就是說,是他自己組了班子,從節目的製作到營銷都是他來負責,海城電視台提供的僅僅是播出平台。
簡而言之,之前他是在替海城電視台打工,現如今,卻是自己在養大一個“孩子”。老闆可以隨便換,孩子卻不好遺棄。
岑宇桐相信即便沒有,沒有夏沐聲,於震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新聞記者,他不可能因為一時的際遇而泯滅眾人,他是必然要發光的一塊金子。只是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平台,並且於震也確實依靠這平台,走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失去這平台,於震必受損傷。
收拾好東西,岑宇桐走出化妝間,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可於震留下的餘震依然在她心中:於震是來談續約的,這麼說,下一年的不會有什麼變數。
正是廣電改革的微妙時期,原先的廣播台和電視台是分開的,如今卻合併了。另一方面,廣電原先是純粹的事業單位,現在越發地走向市場化、實現節目製作和播出的分離是必然趨勢,想必明年會有更多的的欄目製片人冒出頭來,製作節目賣給電視台播吧。
岑宇桐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真真是丫環的命,去操主子的心。不過是個小小的新晉播音員,還是先提高自己的職業素養先吧,哪來這麼多使命感去考慮大環境下的廣電事業發展?
因為受了一頓批又寫了檢討,今天下班得比昨天還要遲。岑宇桐算算時間,去到“12點”,正好他家開門,便決定去吃個簡餐再回家睡覺。
正午的“12點”十分安靜,沈一白在吧枱忙碌,岑宇桐在一旁邊發獃上網。
她的檢討寫得不慢,外表看來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心中的迷惘。今早的事,乍一想,自己是不應該即興脫稿,讓整個團隊都跟着亂套;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委曲,電視新聞真的只能死板地跟從編輯的文稿?她不能認同。
在一檔嚴肅的新聞節目中插入段子,確實是不太對,不過,早間新聞,何必像正點新聞那樣正襟危坐?明明是還沒有睡醒,需要來點好玩的資訊提神的時候啊……
在網上漫無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覺地,又跑到了的網站主頁上。
嚴格來說,這是個被廢棄的站。因為隨着傳統媒體與手機的融合度日益深入,網頁版的論-壇、博-客等等,早已被打入冷-宮。人們更加習慣使用手機的推送與互動,所謂的“新媒體”隨之新興,進而對傳統媒體產生了嚴重衝擊。所以傳統媒體在做好傳統的份內之外,也都搞起了“新媒體”,當然有它的官微,人氣甚足。
而岑宇桐喜歡到“廢站”逛逛,是因為於震偶爾會在這貼一篇類似欄目組採訪手記的文章,這些文章,並不在官微上出現。——她也覺得很奇怪,於震為什麼不肯放棄這冷得似鬼的地方;不過,她又對發現了這個不多人到來的“秘密之地”,感到一絲絲竊喜。
論壇已經很久沒更新了,最近的貼子是關於一個採訪山區孩子就學的側記。岑宇桐點進貼子,想了想,留言道:“像你這樣親臨現場、實地採訪的主播實在太少了,加油!”
她是真的羨慕。在播音主持界,主播經常是被“供”起來的,為了保持神秘感,無論是電視台或是主播本人,都傾向於不輕易走出演播室;即便是出外景,也常常是在大的時政活動中做新聞的串場,實際上只不過是把演播室搬到戶外,並無本質區別。
正發獃間,沈一白端上她要的青椒牛柳炒飯,在對面坐了下來。
岑宇桐笑了:“大白,你今天很閑嗎?”
沈一白道:“我沒多放鹽啊,不咸。”
岑宇桐道:“不好笑!”
“你心情不好?”
“沒有不好……不過也談不上好。”
“這麼說我真的多放鹽了?”
岑宇桐本來扒了一口飯進嘴,這時不免放下勺子,問道:“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我有事是這樣子的么?”
沈一白道:“算起來我們應該認識五年了,除了五年前的那次,你真的再沒有‘有事’過。不過,我倒是寧願你時不時‘有事’一下。”
岑宇桐啐道:“你咒我啊!”
沈一白起身,翻臉道:“好心沒好報!我是真多放鹽了!”
岑宇桐忙陪笑地拉住他:“大白……別走,別走……我錯了我錯了嘛……”
看她涎皮賴臉地撒嬌,沈一白也板不住臉了,復坐下道:“你以為你還年方二九么?”
岑宇桐怔怔地道:“是啊,我和鳳鳳都二十好幾了,和那會兒都不一樣了。怎麼就你一點沒變,什麼妖孽啊?”
沈一白那張看不出年紀的妖孽的臉突然瞬間曲扭,但很快又靜水無波:“我呀,多少年都不會變的,妒忌不?”
岑宇桐點點頭:“你該不會是畫皮那種,每天把皮脫下來,重新描一遍、上個色吧?”
沈一白伸指便給她一個暴栗,正待說些什麼,“吱呀”一聲,“12點”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門口。
她穿的是素白的一襲裙子,一頭清水挂面似的長發,直直地披到腰后,非常寡淡的裝扮,襯出她絕美的容顏,便是岑宇桐也覺眼前一亮。
那女子抬起頭,有些期盼地環視了店內一圈,應是沒發現要找的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低下頭去,似乎猶豫了下,這才真的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