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點
“叮咚。”
下午5時,岑宇桐被微-信的提示音吵醒。
窗帘拉得嚴嚴實實,倒也不覺得是白天,她趴在床上,不想動。怎奈微-信卻不依不饒地又響了好幾聲。
不得已,裹着被子滾到床邊,抓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拉開屏幕一看,全是那傢伙的:
鳳鳳:“晚上過來么?”
鳳鳳:“有驚喜的哦。”
鳳鳳:“包你喜歡!”
鳳鳳:“來嘛來嘛。”
岑宇桐嗤地一笑,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上嗒嗒嗒按了幾下:“今天有班呢。去不了。”按了發送鍵,繼續趴,如果能這麼趴到天荒地老該有多好!
“叮咚。”那傢伙看來沒這麼容易打發。
岑宇桐一看,果然,是一個委曲的表情:“你不來,我可死給你看哦!”
“有意思么?你拿死來威脅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不來就絕交!”
岑宇桐忍不住笑了起來:“上一次說絕交的好像也是你哦,不知道是誰又哭着喊着求複合呢。”
“你這狠心絕情的女人!絕交!必須絕交!”
回那傢伙一個吐舌的表情,她重新把自己埋進床里,又躺了十分鐘。
到底不是床生的生物,賴再久也得爬起來。十分鐘后,岑宇桐戰勝自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拉開窗帘。
十一樓的窗外,金色的夕陽正正照進來,照在她的臉上。她像對着鏡頭一樣,對着夕陽深吸了一口氣,露出標準的“播報體”微笑。
而後,用雙手擠了擠雙頰,擠得嘴都嘟了起來。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讓岑宇桐放鬆得像普通的小女子,那麼這個人一定叫做李鳳軒。所以她嘴上說不去不去,怎麼可能不去呢?
簡單地吃過一個人的晚飯,岑宇桐到了最常去的那家咖啡民謠吧——“12點”。
“12點”。很奇怪的店名。
不過比起它那有着古怪脾氣和想法的店主人沈一白來說,這名兒也算不得奇怪了。
“12點”的門面是個大大的時鐘,一半黑,一半白,推門進店,穿過時鐘之門,常令人有穿過時空隧道的奇異感覺。
“12點”的開店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二點,一天12個小時,絕對不早開門,也絕對不晚關門,來早了請等,走晚了,店主會親自把你剷出去。
如此不近人情的店店,卻自有一群受虐狂追捧。無他,只因“12點”有鎮店三寶,一是店主的咖啡特調,二是店主找來的民謠駐唱,三是店主自己那張帥到慘絕人寰的面孔。
所以當岑宇桐走進“12點”,並且大喇喇地坐到吧枱前的“寶座”時,“刷刷刷刷”,店內好幾桌花花草草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立即像刀子一樣投了過來,不,不是刀子,簡直稱得上是“暴雨梨花針”了。
沈一白正低着頭,舉着長嘴水壺,一滴一滴地往裝在過濾壺中的咖啡粉上滴熱水,神情專註,手腕穩定。不一會兒,咖啡粉最上層的表面冒出極細的泡沫,而萃取的咖啡濃汁也開始從過濾壺中滴落到咖啡杯里。
岑宇桐一邊挖芝士蛋糕吃,一邊翻看店裏的留言本,不時地瞄一瞄賞心悅目的沈一白。
“12點”的留言本也算是店裏的特色之一,每本的扉頁上都有一句:“我這裏12點,你那裏呢?”人們在留言本上肆意寫字,留下當時的時刻和當時所想。岑宇桐喜歡看,但自己卻從不留言,私下以為留這些言無甚意義,想說的話,不如向想說的人直接說去;而把對自己說的話寫在公開的地方,着實是有自我暴露狂之嫌。
她倒是忘了,如果說別人的是“自我暴露狂”,那她就是個“偷窺*狂”。
發散的思維不知道走到哪去了,而沈一白的咖啡也剛剛做好,平平地端到她面前。他的手有些蒼白,比別人顯得奇特的是虎口處有厚厚的老繭,像是常年握什麼握出來的。
發現岑宇桐又盯着自己的手看,沈一白不覺笑了笑,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嘗嘗。”
“呯呯!”“哎呀!”這是身後的花花草草們發出吸引店主大人目光的各種信號,岑宇桐忍笑道:“大白,你給我留的專座,真是叫我壓力山大。”
“是么。”沈一白抬頭,不明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曖-昧之極。
岑宇桐受不了了,低聲道:“求你別害我……”
果然,“12點”里異響大作,沈一白卻將頭一扭,道:“愛喝不喝,不喝拉倒!”端起咖啡杯,就想往水池裏倒——
冷不妨卻被旁地里伸出的一隻手夾手奪了過去。而這隻手的主人的另一隻手,則是往岑宇桐的頭上摜了過去,害她幾乎整張臉都埋進吃了一半的芝士蛋糕里。
“鳳鳳!”岑宇桐怒極反笑,一出口就是大殺器。
李鳳軒一手端着咖啡,極為嫌棄地道:“就你這粗魯的樣兒還假斯文學人家喝咖啡?岑宇桐你再叫我鳳鳳一聲試試看!”
岑宇桐眨了眨眼,說道:“鳳姐。”
李鳳軒一口老血強強就要噴出,一字一字地道:“求!不!黑!我李鳳軒才華橫溢儀錶堂堂你這樣黑我還能不能好好做盆友了!”
岑宇桐正想說話,沈一白已然一聲慘叫:“我的咖啡……進驢嘴了……”
李鳳軒三口兩口牛飲似地解決完了那杯咖啡,喝完了還咂巴下嘴,贊道:“好喝!我喝咖啡治便秘立竿見影,看來這次一定能拉很多,拉到爽為止!”
“噗……”岑宇桐和沈一白同時噴了。李鳳軒卻旁若無人地說道:“謝謝啊,我正好兩天早上沒爽過了……”
…………
若非熟到不能再熟,岑宇桐實在沒法將那個隨口掛着屎尿屁的傢伙,和一拿起結他就脫胎換骨成為憂鬱歌者的傢伙重疊成同一個人。
但是,李鳳軒確實就是這種人。
“12點”的燈光調低了,李鳳軒坐在演出台的高凳上,低頭調弦,長過耳後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隔離了外界。
只要結他在懷,他就沉浸在他的世界裏。他並沒有邀請,可是人們便不由自主地被帶進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