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孫誠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不和賈君客氣,賈君也會對自己這麼不客氣。兩人現在算是撕破了臉,自然誰的口氣都好不到哪裏去。
半掩的門起不了多少遮蔽的作用,這種極其廉價的地方也別想有什麼好的隔音效果。賈君的古董現在在孫誠手上,這幅畫現在就像個□□一樣。要是賈君引來別的地痞流/氓,孫誠對那些地痞流/氓解釋說這幅畫是賈君的也沒有地痞流/氓會信。看賈君這陣仗,孫誠就是把手上的古董交出去她大概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那瘸子雖瘸,可暴露在空氣中的精壯上半身還有帶疤的臉都隱約的說明了賈君為什麼這麼有恃無恐。
事到如今,孫誠要是把手上這□□扔還給賈君,他就真是雞沒偷着還蝕把米了。孫誠是個無利不早起商人,他浪費了那麼多時間、精力在賈君身上,這個時候當然不想打退堂鼓。
“你這女人,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伯父說這話的時候可得摸摸自己的良心。”
賈君勾着唇,嘴角的笑容說不出的薄涼。
“伯父才是想做什麼?明明知道我不是老朋友的女兒,還順着我的話說,給我杆子讓我順着杆子往上爬。”
這話說得孫誠猛力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伯父不是也明白我圖的是什麼才和我一拍即合的么?”
“你——”
賈君的話無一不對,每一句都直指孫誠心底的小算盤。孫誠實在不相信這是一個從小無父無母、無人贍養的慣偷能夠有的心思想法,差點咬爛自己后槽牙的他從最初被個小賤人耍了的羞憤暴怒中脫離了出來,逐漸變得冷靜。他知道自己這是已經被人、被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小賤人下了套。
——這小賤人明知自己是在下套給她,反而還利用了自己的這套套上了自己。
這個小賤人會是一個傻到屢屢被逮的慣偷?怎麼可能!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對伯父來說很重要麼?”
賈君留得長長的指甲在瘸子的胸口上慢慢地輕划著,像是百無聊賴,又像是挑逗引誘。面上慵懶的瘸子似乎一點也不關心孫誠是不是存在,孫誠都說了些,他微微眯着眼睛,顯然很享受賈君這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
“重點難道不是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有錢大家一起分么,伯父?”
像是覺得不答反問玩言語太極實在是太欺負孫誠的智商,賈君對着一臉動搖、眼露警戒的孫誠抿唇一笑,這才道:“伯父調查了那麼多,怎麼還是想不到呢?”
笑容轉深,賈君輕聲笑問:“如果我說田黃龍首紙鎮在我手上……伯父是不是就能明白我是誰了呢?”
田黃龍首紙鎮!!
孫誠腦內猛地一炸,思緒瞬間混亂。田黃龍首紙鎮……她有田黃龍首紙鎮!眼前這小賤人早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謀那田黃龍首紙鎮!小賤人早就預想到自己會調查她、會在調查她后謀那田黃龍首紙鎮!那就是說——
能直接接觸到田黃龍首紙鎮的人,能藏匿失竊的田黃龍首紙鎮的人,只有參與過美術館搶劫的人才能做這個人……
靈台一清,孫誠明白了眼前的賈君究竟是何許人也:她根本就不是賈君!從一開始自己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私家偵探固然能調查到賈君的底細,可是,如果“賈君”這個人一開始就被替換掉了呢?
賈君獄中的室友幾歲、長什麼樣子、入獄的時候是什麼狀況……這些私家偵探的報告上統統沒有。不怪他不夠盡職盡責,本來他收到的委託就只是調查“賈君”這麼一個人罷了。她室友的事情不過是順帶一提。
賈君是屢屢入獄的慣偷,可是她每次被關押的時間都不是太長。按照常理來想,賈君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因為知道自己不會被關太長時間,所以才屢屢犯事、屢屢被捕。可是如果反過來呢?賈君不是因為偷了東西而被關進監獄,而是想要進監獄才去偷東西然後故意被抓呢?
一個年幼的孩子,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沒有能融入新家庭的自信,也不想變成另一個不同的人融入新的家庭之中。比起在外面偷竊被人東打一頓西揍一頓、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可能隨時會被當成玩具那樣侵犯的生活,監獄的生活應該會更安穩些吧?這麼個安於監獄生活的女犯人要是遇上了另一個腦子不錯、一心想要快些出獄過新生活的女犯人……
“你和賈君交換了身份——”
前後不過幾個月、不到半年的差距,收了賄賂的獄警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再說黃種人在白種人的眼裏本來就都長得差不多,弄混了弄錯了也是常有的事。就算獄警沒收賄賂,只是沒發現出獄的“賈君”不是賈君本人,事後獄警也不可能再來把“賈君”抓回去。因為一旦“賈君”不是賈君的事情曝了光,就相當於他們不盡責任、瀆職的事情也被曝光了。
“你是那個女強盜!”
聽到孫誠說出自己的身份,“賈君”又笑了。
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道:“伯父,你也知道我這裏是有些狀況的。我么……也知道伯父您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這話說得孫誠壓根痒痒。確實,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是這種話在自己面前說,不是打自己的臉是什麼?被下了面子,孫誠自然不爽。
“伯父只要肯把你手上那幅畫賣個一百萬歐元,田黃龍首紙鎮我就交給伯父代理。怎麼樣?是比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的交易吧?伯父。”
賈君一口一個“伯父”,簡直能氣得孫誠吐血。孫誠冷笑:“我要是報警讓人把你抓回監獄裏去呢?!逃獄……不知道會加刑幾年?”
聞言賈君一下子輕輕細細地笑出了聲。看她的模樣,她這還是在憋着笑意的。要是孫誠沒有在她的面前,想必她就要前仰後合地笑倒在瘸子的身上了。
“伯父啊……這種笑話您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因為我不會當真。”
狹窄的貧民公寓裏飄蕩着些許的霉味、廉價香水以及各種酒精融合的怪異味道。逆着光,賈君的笑臉讓孫誠看得不太真切。
“伯父興許不怕和我這種人渣結仇,不過……”
帶着笑意的聲音頓了一頓,賈君轉眸而笑:“伯父的舉動可能會害得好幾名獄警丟了工作,受到處罰。伯父做好了和獄警結仇的準備了么?”
“放着大筆大筆的鈔票不賺,非要去結仇。伯父也是老糊塗了。我不大喜歡老糊塗。伯父放下畫就可以到外面去報警了。畫和田黃龍首紙鎮我都會委託別人代理的。”
賈君說完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好像把孫誠當成了只礙事的蒼蠅,想要打發他快點走。
可孫誠知道,那扇斜掛着的門自己是不能夠輕易地打開的。一旦自己跨出了這道門,眼前這小賤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因為自己已經知道了她那麼多的秘密……她現在這麼輕鬆的讓自己離開就是為了鬆懈自己的警惕!亡命之徒怎麼可能會在乎手上多添一條性命!再說這裏可是貧民窟!古董商人跑到貧民窟里來,不是送死是什麼?到時候只怕警方根本就沒法從這種龍蛇混雜、人口流動劇烈的地方里查出來是誰行的凶!
退一步是死,進一步還能做比生意……不管能賺多少,做生意總比丟了性命好!在這裏就丟了性命……那自己前半生幾十年的努力不就都成了泡影?!他孫誠還沒活夠!遠遠沒有活夠!所以他孫誠還要活,還要繼續活下去賺大錢!
“是是,伯父是老糊塗了。”
孫誠的臉上重新掛起了笑:“一時間拎不清,讓侄女見笑了。”
孫誠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賈君挑了挑眉。
“伯父偶爾會犯渾,侄女就原諒伯父吧!這畫我一定給你賣到一百萬歐元!”
舉起手上的手提箱,孫誠拍胸脯保證道。
“伯父不用勉強。這畫撐死了也就賣個二十萬歐元吧?一般人么……大概五萬歐元都不會買就是了。”
賈君看着孫誠的眼神滿含譏誚,她唇角的笑容也充斥着對孫誠見風轉舵的不屑與嘲諷。
孫誠壓抑着心中的怒氣,繼續賠着笑臉:“侄女放心,伯父有伯父的辦法!”
“是么?伯父這麼有把握的話,我不把這幅畫交給伯父代理倒是我的不對了。”
賈君口吻一軟,孫誠腦袋裏一直綳得緊緊的那根弦也跟着一松。他很感謝自己是個懂得進退的人。不像那個死腦筋的聞敬……當年聞敬要是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後來哪裏還會發生那麼多的事?聞敬死就死在太鋒芒畢露上。不知道逢迎討好、順勢而為先保住自己再說其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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