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見生財

第四十章 一見生財

場合一亂,石榴便撇下我和旺財,維持秩序去了。

我旁邊坐了一位中年人,他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將腳放到了桌子上翹着,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他一身中山裝,腳上的鞋子也是北京老布鞋。脖子上掛了一串玉珠,手上戴着一串白色菩提子,手裏還揉着兩個漆黑髮亮的石球。我不熟悉這些東西,不知道那玉是什麼玉,石是什麼石。但是我知道,這玉和石都價格不菲,不是我這種上班族輕易買得起的。

見他如此悠悠得意,我心生好奇,湊上去問道:“都要打起來了,您為什麼不避開一下,還要坐在這裏觀看啊?”

中年人見我問他,轉過頭來看了看我,笑道:“公孫老闆是清理凶宅的高手,殺鬼為生,並不殺人,我不是鬼,有什麼好怕的?賈老闆雖然好色,又是買賣鬼物的一把好手,可我不是女的,也不怕他把我賣了,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兩位以前就明爭暗鬥,互為死敵,但是都是手下人鬥來鬥去,兩位老闆從來沒有直接短刃相接。如今難得看到他們兩位直接相鬥,我怎麼能放過看這出好戲的機會?”

他深知兩方的底細,又有閑定的氣魄,看來不但是他們的同道中人,還有着深厚的根基。我頓時佩服不已。

他反問我道:“我看小兄弟你面生,不是我們這條道上的人,今天怎麼也來到這種場合?現在還不遠遠躲開呢?”

我說道:“我是公孫老闆的朋友,是他帶我來這裏的,我不能撇下他跑掉。”見他稱公孫敕為“公孫老闆”,我便不好稱之為“公孫敕”了,顯得沒有禮貌。我也不能輕易向人透露來到此地的目的,所以借口說不能撇下公孫敕。

未料他一下子就將我看穿,說道:“小兄弟,你是公孫老闆認識的人,但絕對不是他的朋友。你留在這裏也不是因為不能撇下他。”

我心中一驚,心服口服說道:“您看得真准!我確實不是公孫老闆的朋友,是今晚才認識他的。我留在這裏,是因為我還沒有見到我想見的人。”

他仰起脖子笑了笑,說道:“小兄弟也是實誠之人。”

我自認為自己並不實誠,承認是因為絕對他一眼就能看穿,我再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問道:“敢問一下,您是怎麼看出來我不是公孫老闆的朋友的?又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他而留下?”

“公孫老闆從來沒有朋友,在這個道上混的人都知道這一點,這是其一。既然不是朋友,又有誰會為了他而留在這裏?除了他的公司員工,恐怕沒有其他人了。倘若你是他公司的員工,眼睛自然會盯着你老闆,關注你老闆的安危。可是你目光游移,關注賈老闆出來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你是等着另外的人……或者等待的並不是人。”他胸有成竹地說道。

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低頭一看,也看到了旺財。

他得意的神情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次抬起頭來,臉上居然對我有着欽佩之情。他指着旺財問道:“這位兄弟,這狗可是你的?”他沒有用“小兄弟”來稱呼我了,用“這位兄弟”替而代之。

我受寵若驚,看了看旺財,點了點頭。

他見我點頭,連忙抽出一張名片來,雙手捏住遞給我,說道:“兄弟,我叫馬遠山,是做裝飾裝修公司的。不瞞你說,這個公司也是我做生意的幌子,實際上從事的事情跟賈老闆公孫老闆大同小異。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們可以交個朋友!”

我當然願意,連忙說好。我自己的名片在這個情景下顯得檔次太低,便沒有拿名片出來,只是點頭說道:“馬老闆,您好!我名叫佟亮,現在在德勝門那邊一個公司上班。”

“不要叫我馬老闆,叫我遠山就行。對了,你不給我一張名片嗎?我見你剛才伸手又縮了回來,原本應該是想到要給我名片的,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呢?莫非認為我跟他們沒有什麼區別,所以不想結交?”他一雙火眼金睛將我的細微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好將自己的名片掏了出來遞給他。

他沒有像別人一樣拿過來就放到兜里去,而是慎重其事地看了一遍,然後說道:“很多人給名片都是出於禮節,其實拿到之後並沒有再聯繫過。我要麼不要名片,要了名片就會看一遍,看一遍就會記住上面的信息。如果你不聯繫我,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我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他說得非常坦誠。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能讓靈寵認主的人,必定是有福氣的人。何況你這條狗是條非常難得一見的好狗。”說完又看了旺財一眼。

我這才明白,他是因為旺財而想結識我。俗話說狗仗人勢,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地方我居然要依仗旺財而得到別人的賞識,簡直是人仗狗勢。

很小的時候,我就聽老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是存在靈寵的,古文中的“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中間戊戌土”在現實中有對應的動物存在。而狗就是代表其中的“戊戌土”。

不過,據老人們說,狗是靈寵中實力相對最弱的。

馬遠山說道:“雖然說狗是靈寵裏面實力最弱的,但是狗的忠誠度是所有靈寵裏面最高的,一旦認了主,就會忠誠到底。其他的靈寵,比如蛇啊,貓啊,鯉魚啊等等,雖然實力強大,但是特別難以認主,即使認了主,對其主人的忠誠度也不高,很容易反水。”

我不以為然,心想這世上養狗的人多了去了,忠誠的狗更是多了去了。曾經那個《忠犬八公》感動了多少人,我也看得眼淚稀里嘩啦的。所以,我認為我有旺財並不值得他這樣改變︶態度,就像一個考試得了六七十分的學生被家長或者老師或者長輩誇得厲害,讓學生自己覺得奇怪一樣。

他和我說話的時候,老賈和公孫敕還對峙着,但沒有再次動手。他們都等待大廳里的人走乾淨。畢竟來者中有不少能人異士,平時也無冤無仇,互不相欠,能不得罪的就不得罪,比如說馬遠山這樣的人。

“凡事留一線,江湖好相見。”雖然我沒有混過什麼江湖,但是懂得這句話的意義。

馬遠山見大廳里該走的人都走了,不走的人也不能趕走,便回頭看了看主席台上靜立的賈老闆,說道:“兄弟,今天先看好戲,下回我們約個時間再聊。”

“嗯。”我點頭說道。我也想看看賈老闆實力到底如何,公孫策又能否實力相當。在我的內心裏,我還是認為賈老闆要勝出一籌。比如蛇,捉蛇要比殺蛇難太多。殺蛇的話,亂棍一打,亂石一砸,可能就殺死了。捉蛇的話,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不但要制服它,還要保證自己不受傷害。

老賈見人走得差不多了,扔掉麥克風,大聲對公孫敕說道:“好了,現在不用束手束腳了,你放馬過來吧!我早就想收拾你了!沒想到你送上門來!”

公孫敕握劍在手,橫眉冷眼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看了看先前潛伏在各個角落裏的公孫敕的人,他們都還在這裏。對老賈來說,這些人就是埋伏在四周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冷不丁給他來那麼一下子。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這一點上,公孫敕似乎略有優勢。

可是老賈身後的黑白無常剛才僅僅出了一招,就讓人刮目相看。

這時,馬遠山眼睛盯着主席台,但問我道:“兄弟,你說說看,今天誰會勝誰會敗?”

我把捉蛇殺蛇的比較說了出來。

馬遠山搖頭,微笑道:“兄弟說得在理,但這個比方用錯了地方。因為他們一個是捉蛇的人,一個就是蛇。因此,這不是比誰捉蛇厲害殺蛇厲害,而是比捉蛇的人厲害,還是被捉的蛇厲害。”

我聽不懂他說這話的意思。賈老闆和公孫敕誰是捉蛇的人,誰又是蛇?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簡單。

老賈後退一步,退到了黑白無常的身後。黑白無常往前一步,走到老賈的前面,他們同時將手伸到腰間,掏出一個紙捲來,含在嘴裏。

老賈命令道:“黑白無常,今晚你們就把公孫老闆的魄給我抓出來吧!”

黑白無常點頭,然後將嘴一張,嘴裏的紙卷滾落出來,但是紙卷的一端粘在舌頭上。紙卷像捲起的對聯一樣展開。紙卷一個是白紙黑字,一個是黑底白字,白紙黑字的是“天下太平”四個字,黑底白字的是“一見生財”四個字。

展開的紙卷就像是黑白無常吐出的長舌頭,有幾分詭異。

這邊公孫敕擺出一個劍術的起勢。

“起!”老賈大喊一聲,在黑白無常身後分別給他們一掌。

黑白無常居然像幾乎沒有重量的紙人一樣被老賈一掌推到了半空中,飛向公孫敕。

公孫敕一震腳,也騰空而起,雙手平展如翅膀,朝那黑白無常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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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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