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似曾相識
秦譽說要逛將軍府,大將軍蕭雲開想陪同,但秦譽不太樂意有人跟着,傅長安跟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還能沒着點兒眼色?於是便使眼色給蕭雲開另有要事相商,就留下了蕭雲開。
蕭家的兩個兒子都不在家中,蕭雲開便命了貼身隨從蕭福引路。
三百年前大齊建立,九十餘年前二分為南北齊。北齊這邊有老皇都,歷史底蘊深厚,為首的就是平京的四大貴族。“三代出貴族”,神勇將軍府蕭家、鄭國公府都是繁榮了上百年的世家。
亭台樓閣,雖不及皇宮奢華,卻極有格調,淡雅精緻。武將門第實屬不易。傳言都是將軍夫人,也就是鄭國公府嫁過來的嫡長女鄭氏的功勞。
秦譽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往府院深處走,不知走了多少時辰。蕭福有些着急了大小姐定是已經到了,可三皇子這兒還一點折回去的意思都沒有。蕭福想要提醒,但是又不敢開口。三皇子素來名聲不大正面,從前就聽說是個性子冷酷的人,今日一見……確實很冷!他蕭福一個伺候人的奴才,萬一開口惹惱了他……
蕭福戰戰兢兢猶猶豫豫半晌,抬頭才發現,秦譽不見了!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
……
綠萍院裏。
冬萱、香魚剛收拾好屋子。綠萍院久無人住,角落裏蜘蛛網子結了不少,冬萱用竹椏彎了個圈打蛛網。那些長年住在這兒蜘蛛個個吃得腰圓臀肥,吊著絲兒拚命的跑。
“冬萱,不必打了。”
“可是四小姐,這地方本來就蚊子一大群了,再任由這些蛛網……那可怎麼住人啊。”
蕭襲月輕輕一笑。
“就是要不能住人……”
冬萱摸不着頭腦。香魚腦瓜子靈光得多,暗笑不語,心想,四小姐才十四歲不到,卻心思縝密、思慮慎重,只可惜,出身太低賤,娘親又良善軟弱,註定這輩子困難重重。跟隨蕭襲月對她來說,也是一場賭局。
香陽本來好不容易攀上了張大,結果現在張大自身難保、不知生死,心頭鬱悶傷心惱恨得跟貓兒抓似的!這會兒立在一旁,瞟着蕭襲月心裏咒罵。都怪着小災星,害死她了!
蕭襲月哪能不知道香陽想什麼,也不理睬她,就讓她那麼站着。今天白天發生那樣的事,她又回了將軍府,晚上定然全府上下都要召開“大會”,到時候,她又是眾箭之矢。
蕭襲月坐進大木桶里洗澡,先前在熙寧園只是簡單的擦拭了一下。多少年沒有洗過這樣的熱水浴了!被打入冷宮六年,只有小慎兒為她悄悄燒過一次熱水,用那偷偷撿來的廢鐵水瓢,一點一點的費力的燒,看得她心酸得疼。
先前在熙寧園裏大夫人命人拿給她的衣服雖然是錦衣,但是卻是下人穿的款式。雖然面上說是“一時找不到像樣的”,但誰看不出來,那是讓她蕭襲月看清楚自己身份!
冬萱看着那下人衣服氣憤諷刺道:“小姐,把這爛衣服拿去燒了吧,正好給您熱熱洗澡水。大夫人也是‘節約’,竟然連套小姐穿的衣服都準備不出來。”誰信!
蕭襲月透過水汽氤氳,瞧了那衣服一眼。
“留着吧,我瞧着它……”蕭襲月嘴角勾起一絲笑,“甚好,母親一番美意,做女兒的怎麼能不知感恩。就穿它。”
冬萱聞言正要把衣服理好,等一會兒蕭襲月沐浴完畢穿。蕭襲月又吩咐香魚:“香魚,衣服這般臟,你且拿去‘好好’的洗乾淨。記住,要‘好好’的洗……”
冬萱有些不解,把衣服遞給香魚。香魚見蕭襲月的眼睛瞟了一眼屋外那塊青石頭,心裏略作思量,明白了過來。
天兒熱,幹得快,洗洗並不礙事。
蕭襲月讓三個丫鬟都下去了,她要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雖然已經確定自己重生了,但是這一切還是那麼難以置信的不真實,而後那些年的種種磨難如此深刻啊。被剜去膝蓋,斬斷十指,被挖眼割舌……雖然現在她的身體又完好如初了,但還是忍不住后怕。
臨死前關於秦譽的那段回憶又越發清晰。
‘本殿若愛上哪個女子,必將她刻入骨血,一生不負。’
秦譽被凌遲處死之前,吩咐在他死後送來了那段肋骨雕刻的骨簪,雕做的是銀鉤彎月,刻着一個“月”字。
前世,她嫁給秦壑為妃,與秦譽是宿敵。他們曾有過數次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天下相爭,向來如此。有一回,秦壑戰敗,她被秦譽軍隊所以俘虜送到了秦譽案前。當夜秦譽獸性大發,撕爛了她外裳,差點將她殘忍強-暴!所以,前世她是害怕這個男人的。既敬畏他的殺伐決斷、智謀無雙,又害怕他的傳言中的無情冷酷。
記得前世,她第一眼見到秦譽時,他的身邊就圍繞着一群別人送來的鶯鶯燕燕,她立刻冒出一個想法:誰若愛上這個男人,定然一輩子傷心。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蕭襲月這樣的規矩女人該碰的,所以一直敬而遠之。
人人都說,三皇子秦譽最愛兩件東西。一是江山,二是女人。秦譽院中妻妾成群,但是他卻還是貪得無厭,見到中意的女人就擄走,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當然,大部分女人是趨之若鶩的。一個有權有勢,還長得一張妖孽美人臉的男人,幾個女人不心動?不過,這些女子都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無一不是獨守空房、久之成怨婦。
秦譽對美人的審美也有些神奇,姬妾長相性格都有幾分相似,巧合的是……
蕭襲月低頭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
巧合的是,她的長相氣質也屬於他的審美偏愛範疇。
蕭襲月想了一陣兒,放棄再想。不管秦譽是什麼心思,然而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現在這個時空的秦譽跟她還是陌路人。就算上一世他破天荒的喜歡上了她,那也不關這一世的事。
蕭襲月洗罷從木桶里站起身,正好聽見身後破舊屏風後傳來腳步聲,想來是香魚曬好衣服拿來給她穿了。她從不習慣別人伺候穿衣。
“衣服搭在屏風上吧,我自己來穿。”
腳步聲很輕,很穩,繞過了屏風,卻沒有人回答。
蕭襲月略奇怪,回頭--
“啊!”
男人!
蕭襲月一看自己一絲-不掛,捂住雙胸“噗通”一聲蹲下藏在木桶水下,可是她洗的是清水澡,不是花瓣澡,根本沒有一點遮擋!細白的肌膚,緊張得泛起微紅。
“是你--”
蕭襲月一下子怔住。秦譽!是秦譽!蕭襲月萬萬沒想到,一轉身竟是秦譽站在她身後定定的看着她。自從被蕭華嫣陷害,與秦譽衣衫-不整的被“捉-奸在床”之後,她便再沒見過秦譽。
他還是和記憶中一樣,只是現在的他還不到雙十,更年輕。秦譽緊緊的盯着蕭襲月,眸子還是那麼幽深得吸人,看得她心臟剛剛那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秦譽一身夜空一樣深邃的黑衣裳,黑玉冠,烏黑濃密的長發,配上白皙乾淨的皮膚,英挺的五官帶着一份柔美,但輪廓十分硬朗,男子氣十足。
“你認識我?”
“不,不認識。”
“你在撒謊。”
秦譽眉間有一絲不容質疑的薄怒,大手一把抓住蕭襲月的手腕,拽到眼前,對視。
兩雙眼睛,視線相纏。秦譽盯着她眸子,蕭襲月呼吸也亂了。
“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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