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貴人物
張媽媽揚起鞭子,還沒來得及抽第二下,忽然院門口傳來小廝的震聲叫喊--
“住手!杜老夫人、大夫人到!”
張媽媽被飛來的一顆石子打中手腕,立時鮮血淋漓,哎呀一聲痛叫、丟了馬鞭!
“杜、杜杜老夫人……”張媽媽嚇得丟了魂兒。
院子立刻湧進來一群錦衣華服的人。北齊四大貴族,神勇大將軍蕭家就是其中一個。來人正是將軍府上輩分最老的杜老夫人,以及將軍夫人鄭氏,嫡長女蕭華嫣,身後還領着十多個丫鬟小廝,個個都是穿錦緞的,富貴之氣逼人。
多麼金貴的一群人啊,連鞋邊兒上都鑲嵌着精緻的珠子,滿臉仁義寬厚,卻正是這群人把她利用榨乾、步步逼入深淵!
蕭襲月情不自禁的收緊雙拳,指尖扎破手心,雙眼直直盯着被一群人眾星拱月般簇擁着的蕭華嫣。蕭華嫣現在也不過剛剛十五六的年紀,穿着桑蠶絲鍛做的銀白閃珠百褶裙,耳朵上紅寶石耳墜搖曳生光,頭上一朵精緻的水粉色牡丹華勝,綴着千金難求的大顆的珍珠珊瑚玉寶簪,雙眸如水、丹唇如蔻,眉間再一點硃砂痣,如同從雲霧仙境裏走出來的仙子。
上一世,無論何時何地,蕭華嫣都是最金貴的寵兒,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能看見她的迷人光輝。
被挖眼割舌、斷手斷足歲月,還有慘死的娘親,鴻泰,慎兒,又齊齊湧入蕭襲月的腦海!
多少筆血債!
蕭華嫣能用她的美貌瞞天下人,但這回,休想再踩在她的血肉之軀上實現她的皇后夢!
蕭華嫣看見被捆在棗樹下狼狽不堪的蕭襲月,臉上充滿同情與憐憫,款款朝她走來,心疼道:
“四妹妹,你受苦了。”
蕭華嫣一邊說,一邊掏手帕給蕭襲月擦臉上的泥,又對愣在一旁的小廝怒斥:
“你們這些奴才是要翻天了嗎?竟敢捆四小姐,還不快解開!”
蕭襲月一身破爛的泥巴衣裳,跟蕭華嫣的衣着對比鮮明。小廝得了大小姐的令,才把蕭襲月放下來。蕭襲月心裏冷笑,在下人眼中,只有她蕭華嫣才是千金小姐,她不過是根狗尾巴草。
大夫人和蕭華嫣長相頗為相似,也是慈眉善目的,平素都十分在意穿着打扮,力求金貴幹凈,見蕭華嫣乾淨的裙邊兒被蕭襲月身上的泥灰染了一條泥印子,皺眉低斥:
“華嫣你先起來,裙擺沾上泥像個什麼樣子,你咱們神勇將軍府的千金,又不是野丫頭。”
蕭華嫣這才不情願的收回手,站在一旁同情的看着蕭襲月。
蕭襲月把大夫人的話聽在耳里,心頭當然明白這話看似在提醒蕭華嫣注意形象身份,實則是在老夫人面前罵她下賤、上不得檯面,若是換做上一世,她定然早已羞愧得抬不起頭,不過,她現在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連奴才院都沒有出過、任人踐踏的蕭襲月了。
蕭襲月僵硬的嘴角漸漸柔軟下來,拉出一個含淚的微笑,雙膝下跪朝杜老夫人磕了個頭。
“襲月見過祖母?祖母福壽安康。”
大夫人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其它人也暗暗吃了一驚。平常孩子在這種情況下應當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哭,或者抱着老夫人的腿喊冤,而且這四小姐自小被關在奴才院裏,沒人教沒人養,來的路上就聽聞是個膽小怯懦的女娃,沒想到此時竟然不緊不慢的跪下向杜老夫人行禮拜見。
杜老夫人本是對這個伴凶兆出生的庶女沒有什麼好感,但是此刻見她忍着委屈,彬彬有禮的行禮,心裏生出幾分憐憫。
“起來吧。傷哪兒了?青荇,去叫劉大夫過來,給她診治診治。”
“是,老祖宗。”
“紅姑,拿家法!”
大夫人見老夫人似有心在這院子裏開審,急忙吩咐了身邊的丫鬟去搬椅子,也特意大聲的吩咐去打些熱水、拿套乾淨衣服,給蕭襲月處理下。
將軍府的家法是一條九尺鐵鞭子,有三指那麼粗!張媽媽一聽要拿家法,在地上嚇得抖如篩糠,連忙朝大夫人投去求救的眼色,大夫人臉上一直平靜着,暗暗朝張媽媽投去個警告的眼色。張媽媽意會,明面兒上責罰是少不了,但暗地裏,大夫人應當是會救她的!畢竟她跟了她這麼多年,這些年甘願窩在奴才院,也是因為大夫人授意讓她看好蕭襲月這對賤人母子。大夫人肯定會保她的!
杜老夫人剛剛從蓮溪寺回到將軍府,正在整頓內外迎接神勇大將軍凱旋迴府。大將軍蕭雲開提前回朝,剛剛踏進門就衝進來一個全身是傷的青布衣的周管事,跪地大喊冤枉求做主,說是被奴才院裏的張媽媽給打的,而且還說府里丫鬟被私自買賣到桐城窯子,這次連四小姐都要賣!
賣丫鬟不說,這回還賣到“小姐”頭上了,這是何等大事!
當場一院子的人都聽了清楚。要命的是同蕭雲開一同前來的,還有皇宮裏的三皇子秦譽和傅長安公公!要是這事傳到皇宮裏,皇上最重仁德。這對蕭雲開的仕途、和蕭家女兒的嫁娶出路都是極不利的!
所以杜老夫人才領了大夫人急急忙忙趕來,蕭雲開則留在前廳,招待皇宮裏的尊貴客人。
周管事給帶了上來,一臉血疤,門牙掉了一顆,確實被打得慘。賬房張大以及一干夥同打人的小廝都被帶了上來,各自領了二十軍棍,去了半條命。
杜老夫人從前陪同老將軍戎馬半生,也不是閨閣弱婦,挽了袖子親自提了“家法”抽了張媽媽四大鞭子!
“饒命啊,老、老夫人,饒命啊……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哎喲喲--不敢了……四小姐,四小姐饒命啊……”
張媽媽被抽得皮開肉綻,在蕭襲月腳邊滾來滾去,新傷加舊傷,腫着花花綠綠的大豬頭痛得齜牙咧嘴,腫成縫的眼睛,正好對上蕭襲月低頭嘲諷看她的眼神,嘴角還帶着絲冷笑。饒她的命?放過這惡婦,他日定會被她反咬。
張媽媽一邊痛叫,一邊心頭大恨。
杜老夫人到底是老了,打了四大鞭子就氣喘吁吁打不動了,吩咐貼身伺候的大丫頭青荇,讓管家把張媽媽先關押黑牢,又吩咐紅姑把蕭襲月領下去,收拾下行囊,帶回將軍府。
將軍府里的人都知道,黑牢那地兒進去的人-大多都是橫着進、梳着出,或者乾脆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老夫人、老夫人,”張媽媽爬過去,涕淚橫流,含恨道:“老奴自知罪孽深重,萬死、不足以謝罪,但老奴有一事稟告,不求能抵罪一二,但老奴身為將軍府的人,實在不願看見有腌臢人污了將軍府的門楣……”
污門楣這種是可不小!
“你說。”
張媽媽回頭恨恨盯着蕭襲月。“四小姐年紀小小,卻不知檢點,與周管事私通被老奴撞見。老奴一時氣憤,才教訓了周管事。”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看蕭襲月的眼神滿是鄙夷與厭惡。果然丫鬟生得種就是上不得檯面,爛泥扶不上牆,姑娘家家竟然干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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