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癮8
江唯呆慣了北方,剛到潮州只覺得又濕又熱,心說怪不得叫潮州,原來地如其名。
下飛機后直接奔赴做畢設的工廠,廠里挺熱情,給他們安排了食宿,不過那廠子位置十分偏僻,周圍甚至有些荒涼,到繁華些的區域有半小時車程,幹什麼都不太方便。
也就是說,一進了廠門兒,這幾個學生就跟那些工人一樣被關在廠子裏了,只能老老實實地做東西。
雖然有點兒無聊,不過這樣也好,早點做完就能早點回家了,江唯這樣想着,到潮州的第二天就拿了一堆稿子去給李老師看。
師生二人討論了大半天,終於定下了一個方向,這是江唯所有構思里最有意思的,但也是最複雜的,前期費事不說,後期還要用到木料金屬作為搭配,可能要多花很多時間,不過展出效果肯定比單純用陶瓷材料來得更好。
最開始那幾天,江唯一直忙着折騰石膏,每天回到宿舍褲子上都沾着白花花的石膏沫子。
廠里住宿條件一般,給他們準備的小屋只有十幾平,屋裏擺了兩張上下鋪,三個人住進去還空了一個床位,用來擺放行李。
鋪位是抽籤決定的,江唯睡靠門的上鋪,下面是劉牧,另一張床的下鋪睡着釘子。
做畢設是個體力活,他們白天累得半死,晚上回到屋裏也沒幾句話可說,基本各玩各的,劉牧刷論壇,釘子寫博客,江唯先打遊戲,等韓子陸下班了就跟他打上半小時電話,然後再發短訊,幾乎每天如此。
潮州的氣溫一天比一天更熱,四月份已經有了夏天的感覺。
天熱,衣服就要一天一換,江唯來的時候帶了挺多t恤,但架不住衣服只要穿過半天就有汗味兒,隔兩天就要洗上幾件兒。
這裏不是沒有洗衣機,但工人多,洗衣服經常排隊,那些特別懶的,比如劉牧就寧死不手洗,即使等到半夜也要去蹭洗衣機,像江唯和釘子這樣不願意等的,也就自己動手了。
兩人吃過晚飯就端着塑料盆兒到洗手池去報到,幾乎天天如此。
本來兩人之間有些疙瘩,互相不怎麼搭理,這見面次數多了,關係也就緩和了下來。
偶爾聊上一句,像什麼這鬼天氣真要命啊,沒空調活不下去了啊,或者晚飯太鹹湯太淡之類的話,不疼不癢的,不過面兒上看着挺融洽。
本來挺平常的相處,卻忽然有一天,釘子洗衣服洗到一半就關了水龍頭,站到江唯身側,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看着他。
江唯也停下來,“啊?”
釘子揉揉鼻子,盯着江唯的臉,“那什麼,你真是同性戀啊?”
江唯樂了,“是啊,當時在景德鎮我不是介紹過子陸給大家認識嗎,你也在啊。”
釘子:“嗯,在,我就想確認一下兒,畢竟你看着不像,我總覺得你是逗我玩兒呢。”
江唯:“有拿這種事兒逗着玩兒的嗎?”
“有啊,真有,之前有個大二的就拿這事兒逗我來着,其實也因為你說得太大方了,我就覺得像假的,一般來說這事兒不是應該遮遮掩掩的么,你當著老師說了,那感覺怎麼說呢,反正我就覺得不像真的。”
“行啦,是真的,而且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可遮掩的,我就是跟個男人好上了,又不是變異成蜘蛛俠了。”
釘子哈哈哈笑,“你這樣挺好的。”說完擰開龍頭,隨便洗了把手,隔了片刻又說,“不好意思哈,我之前說過些不過腦子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沒有針對你們的意思,我就是,真的想什麼就說了,嘴上沒把門兒的,你別生氣。”
江唯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陳洋的事,一想起陳洋,江唯心裏就一陣不舒服,隨便跟釘子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回屋了。
九點鐘,韓子陸差不多下班了,江唯拿着手機走到公共露台上,給他打電話。
“九點零五了,下班兒沒?”
“嗯,已經出酒店了,你呢?今天進度如何?”
“不如何啊,手工修石膏真就挺難的,有一塊兒沒弄好,明天補補看,不行可能要重新來,反正挺麻煩。”
“別惦記了,反正要到明天才能弄,實在不行就重來吧,你們不是待到五月么,時間挺充足的。”
“嘿嘿,我不是想早點兒弄完回去找你嗎?這都不懂啊你。”
“那也不能在作品上湊合啊,回頭畢不了業,我還得等你再讀一年。”
“再讀就再讀唄,幹嘛啊,你還嫌棄我留級啊?”
“等你留了就知道我嫌棄不嫌棄了。”
“敢嫌棄,等着。”
“等着呢,你來啊。”
兩邊同時一陣沉默。
江唯:“想你了。”
韓子陸:“想我就回來。”
江唯:“我是真走不了,不然早就回了,要不你來看我吧,請個假,我報銷機票。”
韓子陸:“不去,別搞得好像我離了你活不了似的。”
江唯:“來嘛來嘛,來了都聽你的。”
韓子陸:“怎麼才去半個月說話風格都變了?”
“你來你也變,這邊人說話簡直了,閉上眼睛聽我都腦補不出人長什麼樣,跟你說,我現在待的石膏車間負責人,又黑又壯一個大男人,說話就‘挺好的呀,別這樣咯,再試試嘛’我都受不了了我。”
韓子陸笑,“那要我是廣東人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難說,你要講話這樣,估計床上我都能笑場,時間長了都得功能障礙,還怎麼在一起?”
“你這關注點。”
“是不是挺好的?”
兩人又東拉西扯了半天,講了半小時廢話之後,江唯心情好了,回屋玩兒遊戲準備睡覺,看日期,又是一天過去,離回北京的日子就又近了一天。
整個四月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進入五月之後,天氣徹底熱了起來,宿舍是裝了空調的,但車間沒有,幾個男生天天打着赤膊穿着大短褲,但就這樣一天下來還像被水泡過似的。
時間還剩一個月,江唯的作品完成了大半,磨具製作完畢,剩下就是關鍵的注漿成型和燒制了。
石膏車間不大,東西擺得很滿,江唯他們經常要在各種模具間穿梭半天才能到達目的地。
男生們天生比較粗線條,包和手機經常到處亂放,常常一個電話響兩三分鐘才從犄角旮旯把它翻找出來,接起來對方已經掛了,這情況江唯自己就遇過好幾次。
今天又是這樣,電話響了但找不着在哪兒,江唯正滿手泥漿,想着反正找不着對方也要掛斷的,就算了吧,誰知每隔一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
沒辦法,他洗了手,費勁找出電話接了。
陌生的號碼,但對方聲音隱約有些耳熟。
“你是?”
“呂騰,你現在在哪兒?”
江唯一愣,怎麼是這人打電話給自己,脫口就想說我在哪兒管你什麼事,但把話壓了下去,只說你找我幹嘛。
呂騰的聲音透着急迫,“你到底在哪兒呢?”
江唯挺煩,“你先說什麼事兒。”
呂騰:“算了我也沒功夫跟你繞圈子,不管你在哪兒,回北京一趟,子陸最近都沒來酒店,我覺得情況不對,你回來看看怎麼回事兒。”
江唯一聽說子陸有事,先是一慌,隨即冷靜下來,他天天跟韓子陸通電話,如果對方有事他怎麼會不知道?
“姓呂的你有完沒完了還?騙我回北京又想出什麼么蛾子?你也一把年紀的人了,就不能消停點兒?”
“卧槽我沒事兒騙你丫幹嘛!愛信不信!不信拉倒!我自己找他去!”呂騰說完很兇地掛了電話。
江唯雖然不信他,但擔心韓子陸,還是第一時間給那邊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的聲音語調一如往常。
“子陸你沒事兒吧?”
“怎麼突然這樣問?”
“哦……沒什麼,就關心你唄,你在酒店呢?”
“今天上午休息半天,昨晚好像告訴過你了。”
“哈哈哈,好像是,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突然想你了唄。”江唯說這話時劉牧剛好經過他身後,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好了,我沒事,去繼續忙你的工作吧,忙完我打給你。”
“好嘞!”江唯放下手機,很想隔空扔把刀子到呂騰頭上,這傢伙不知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啊對,應該跟子陸說明讓他小心才對,剛剛怎麼忘了說呢。
想到這裏又給韓子陸發短訊。
【小心呂騰又使壞,啵兒~想你~晚點聯繫】
這件事只是一天中的小插曲,過去就過去了,江唯也沒多想,往後幾天也沒聽韓子陸提起呂騰做了什麼,慢慢放下心來,想着那姓呂的大概是針對自己,自己沒上當也就沒下文,也不會真對子陸怎麼樣。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事兒遠遠沒完,大約在接到呂騰電話的一周后,江唯接了個電話,是元昊打給他的。
江唯跟元昊打過幾次照面,沒什麼實質性的接觸,但對他印象一直很好,他不知道元昊怎麼會有他電話,猜想是韓子陸給過他。
江唯接電話的時候沒多想,放下手機卻覺得渾身發涼。
不為別的,元昊跟他說了和呂騰一樣的話。
這話呂騰說他可以不信,但元昊也說就完全不同了,元昊沒理由騙他。
江唯這次也沒找韓子陸確認,直接上網去訂機票,卻只買到了半夜的。
江唯跟李老師請了假,撒謊說家裏有急事,早早就回了宿舍收拾東西,自己一邊整理箱子一邊亂琢磨,心裏越來越亂,但他沒給韓子陸電話,理由很簡單,最近他們一直在通話,韓子陸一直表現得很正常,也就是說,他在故意瞞他。
江唯不知道韓子陸在想什麼,也不覺得直接打電話把事情挑明了會有什麼問題,但他不想通過電話溝通這些,他能感覺到這次事情的嚴重性,想跟韓子陸面對面把事情說清楚。
不過飛機很晚才飛,他現在卻滿心着急。
想了半天,江唯給趙思源去了電話,找他幫忙。
他委託的事情也不算難,就是去韓子陸那家酒店看看,問問主廚情況,呂騰和元昊的電話江唯沒跟趙思源細說,只說韓子陸好像不太對,讓他幫忙過去看看。
江唯從中午就開始等,一直等到下午三點鐘,趙思源才回他。
趙思源也不廢話,劈頭就說,韓子陸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