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唇如刀(改)
先用高粱酒洗了傷口,黑子拿針縫了胸口以及另外兩處較大的傷,沒有麻藥,黑子只嘶了兩聲就縫好了。
烈酒洗血痕,徒手縫傷口。
唐覓蟬柳眉跳了一下,眼中躍過一抹精彩。
“你的傷很重。”唐覓蟬拖了條凳子,坐在黑子對面,俯下身去瞅那破爛的藥箱,帶着不信任的眼神。
黑子沒有回答,盯住了唐覓蟬低低的領口,眼珠喪失了轉動機能。
察覺到了黑子的異樣,唐覓蟬笑了起來,還有這心思,他的傷估計沒重到自己想像的那種地步,誰能想像,不久前他還是一個死人。她倒是沒有刻意遮掩,也沒有躲開黑子灼熱的視線,只歪着頭看黑子,帶着一絲玩味。
黑子就慌張地挪開了視線,嘴裏念叨該抹葯了,手裏卻拿了剪刀剪紗布,眼珠子又偷瞄過去。
唐覓蟬笑得香肩微顫。
黑子尷尬,胡亂扔下剪刀認真塗藥,心無旁騖的樣子,臉上卻是滾燙。今天中邪了,黑子覺得自己應該趁四下沒人,把這女菩薩拖進卧室壓跨大木床,才符合他村霸的名頭。他覺得自己還不夠生起敢把唐覓蟬怎麼樣的底氣,是還缺點什麼。至於缺的是什麼,他不知道。
唐覓蟬終究還是抬起了身體,美景是看不到了。
黑子暗嘆可惜之餘,沒了外界影響,很快在自己身上貼滿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紗布,莫名喜感。傷還是很疼的,不過,黑子已經習慣了。他受過的傷數不清,運氣不好遇到熊瞎子的時候,總是難免被撓上那麼幾下狠的。山裡人命賤,比不得城裏人金貴,不管多大的傷,不死的話也就治到這個程度了。
狗叼來一套衣裳,黑子穿上,就收了藥箱。
“醫者不醫己,我再送你去縣城檢查一下。”唐覓蟬堅持道。
“不用,給千把塊錢醫藥費就成。”黑子早已經收了那幫紈絝三千塊錢帶路費,短期內也算不上窮了。
“就這個要求?”唐覓蟬出了門,站在院子裏打量黑子的破家,不知道意欲何為。
“我倒想你以身相許呢……”黑子低聲嘀咕一句。
“怎麼的?想讓我以身相許,夜夜跟你滾稻草鋪的床?”唐覓蟬的聽力一向很好,至少比黑子認為的要好,她當然是聽見了,而且直言不諱,對別的女人來說,這樣的話或許難以啟齒,或許該帶着嘲諷憤怒,但她很平靜。
這個女人紅唇如刀,句句鋒芒,剖心,裂膽。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她生出一絲歹念,被一刀戳中,黑子招架不住,沒敢接茬。
“錢我倒是可以多給些,但我覺得那樣對你或許不太尊重。我想問你,是想要錢,還是想要機會?二選一。”唐覓蟬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開起了玩笑,熟悉她的人知道這是極不尋常的。
黑子挪了挪屁股:“多少錢?機會……又怎麼說?”
“錢,足夠多的錢。至於機會,半年實習男朋友,怎麼樣?所以,你的選擇是……”很難得的,唐覓蟬露出了一絲小女兒的嬌態,不過,這不屬於她的神色一閃而逝。
“都要!”黑子毫不猶豫,這個問題太簡單。
“呵呵呵……”唐覓蟬笑了,她微微搖頭,這個土包子男人野心不小,“好了,不逗你了,做我的男朋友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可不想害你。換個方式報答你吧,我可以幫你把你的股份拿回來。村長告訴我,你在皮料場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被一戶姓劉的人霸佔了,他們家來頭似乎不小……”
黑子聽不懂,卻知道唐覓蟬的語調里,絕沒有城裏人常有的蔑視嘲諷,也沒有美女一貫的自視甚高,很淡然。但是,從她的話語中,黑子知道她拒絕給自己當媳婦了,只說幫自己從劉向前那老賊手裏拿回股份。黑子當然不答應,那點股份,哪抵得上這麼水靈白嫩的媳婦?再說股份的事情,他已經挖坑完畢,只差臨門一腳了。
“不要股份,要媳婦!”發現唐覓蟬的目光變得銳利,黑子聲音小了些,“皮料場的股份,我馬上就能自己拿回來。”
唐覓蟬有個習慣,每去個地方,先把地頭蛇打探清楚,哪怕旅遊踏青也改不了,所以,她知道劉家是黑水鎮一霸,尾大不掉。可是,眼前這隻螞蟻準備一拳倫死大象。她忍不住笑彎了腰。
黑子再一次大飽眼福。
唐覓蟬看了黑子兩眼,卻不避諱或是嗔怪,淡淡點頭:“就這樣吧,等你拿回股份,你就是我的實習男朋友了,半年試用期,試用期沒有任何‘工資’和‘福利’,但是有‘獎金’。uand?”
“死蛋,死蛋!”黑子連忙點頭,“十天半個月見分曉。”
“好了,我要回城裏了。”忽然,唐覓蟬遞給黑子一張名片就轉身朝外走,“這裏的事情,我會關注。來城裏找我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哪個城啊?縣城?省城?”
“都不是,但你們省城我偶爾會來,要追我你該去江南東海市。對了,黑子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黑子,我不小。”
“我是說大名。”
“趙七。”
“好名字!謝謝你救我。狗與狼是有區別的,如果你真要做我的實習男朋友的話,你要明白這一點。因為,如果不明白,你會被那些餓狼們撕成碎片!”
唐覓蟬轉過身走了,她身材高挑腿蠻長,很快就走出老遠。
趙七是個好名字嗎?
大家都說這個老爺子蹲茅坑取出來的名字,明顯沒走心,就她眼光獨到?
黑子回過神來,唐覓蟬已經走遠,他心裏一片拔涼,所謂的人財兩空,大概就是這樣吧?湯藥費沒見着,只落得一身傷,肉疼心也疼。不把這女人睡成自個媳婦,就虧大了!
白狗拿腦袋蹭黑子,黑子就問它:“狗與狼有什麼區別?”
大白狗一臉茫然。
“沒文化!讓你不好好讀書!”
黑子數落了大白狗一句,就開始給狗被咬瘸的後腿上藥。大白狗乖乖不動,卻也為自己文化程度低而一臉羞愧。
轟隆隆,牧馬人發動的聲音傳來。
唐覓蟬走了。
“狗與狼有什麼區別?實習男朋友又是什麼東西?”黑子自言自語,唐覓蟬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一定要把劉家踩下去!
黑子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板凳,心裏發了狠。如果沒見過這個漂亮聰明且言辭能戳穿人心的女人,也就罷了,既然見到了,為什麼不把她吃進肚子裏?黑子雖算不上吃人不吐骨頭的絕頂狂徒,但至少也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狠人。吃完飯都會舔碗,黑子跟白狗一樣,從來不落下一顆糧食,自然也不會放走到手的機會。
欲壑最是難填,卻也是人生的妙處。
子曰:食色性也。
“八百斤的熊瞎子老子都能整死,還掙扎不回一隻白肉滾滾的媳婦?咳咳……”
黑子點了根煙,嗆住了。
皮料場原本就在趙村、劉庄和新林村交界處,是三個村子聯手搞起來的。當初,趙七的爺爺趙半仙出力甚多,在裏面有一份不小的股份,卻最終被劉家巧取豪奪,這件事,趙七一直記着。
大家都認為,趙七這三年來沒去找劉家的麻煩,都以為這犢子欺軟怕硬,敢在村裡橫着走,卻不敢在劉家面前放個屁。趙七當然不怕高門大戶的劉家,他在等,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被別人搶了東西,從來就不只是拿回來那麼簡單,要收利息的!
忽而,黑子心窩裏一股黑漆漆的火蛇燃遍周身骨血,*辣的疼痛,錐心刺骨,一如半瓶燒刀子兇猛入喉。
腦袋裏突然多了一團東西,像無數來歷不明的信息蜂擁而入,腦海中一片混沌。黑子只覺一陣暈眩,再也無法想事情了,難受得想吐。
……
敞篷牧馬人在蜿蜒山路上飛馳,車裏的精緻女人在打電話,情緒不錯:“成了?沒成!男朋友?李世航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而已。吸引力?我唯一感興趣的是,二十三歲的他有沒有穿尿不濕。姑媽,我的事情,你別操心了!”
電話那頭道:“那怎麼感覺你挺高興的?”
“要相親真成了,做那種混蛋的女朋友,我就該哭了。”
“姑媽不勉強你,誰讓我家小蟬這麼優秀呢,年紀輕輕就身家書十億,嘖嘖……姑媽再給你物色……”
“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大概。”
“什麼叫大概?”
“暫時還是實習男朋友,過段時間轉正,就這趟來玩遇到的。”
“是嗎?對方怎麼樣?”
“還不錯,有點野心,有點正義,就是人長得丑了點。”
“有野心還好呢?別是衝著你的錢來的!姑媽覺得還是選個謙謙君子為好……”
“最好是三從四德?行了姑媽,我不養寵物。掛了,拜拜。”唐覓蟬按斷了電話。
這次相親很失敗,那個名叫李世航的所謂青年才俊,就是個軟弱的小屁孩。李世航豬鼻子插大蔥帶她來大黑山打獵,企圖炫耀一把,卻在唐覓蟬被野豬追的時候,他第一個逃。在黑子“死”后,他又不敢承擔後果,渾然不顧就帶着一群紈絝滾了,甚至忘了帶上唐覓蟬。
這樣的男人,唐覓蟬自然看不上眼。
對於黑子她是心懷感激的,卻也生不出什麼情愫,說以身相許當然是假話,她只是跟他開一個玩笑,或者半個玩笑半個擋箭牌。
家裏逼得緊,或許找個能身份、地位、樣貌都能把對她有企圖的紈絝氣死的擋箭牌不容易,黑子最合適,因為他夠大膽也夠無恥,最主要的是夠粗鄙。黑子做擋箭牌,能把那些個自詡貴族的虛偽男人氣吐血。這一點,唐覓蟬深信不疑,並且,還頗為期待。
除此之外,她也真有點喜歡這個小傢伙,或者說欣賞。
八百斤的狗熊屍體證明了他是個男人,敢瘋狂敢玩命,這樣的男人不該被大山荒野囚禁,男人就該有點雄心豹子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