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火
咫尺天涯四十六節過火
“總算收到了，這可是明天演出的服裝呀。”從快遞員手上接過包裹，“拿上去讓她瞧瞧，嚇尿她！”
“你拿這些玩意來，都啥意思這是？”錢朵朵百思不得其解。“‘禮服’呢，是我們明天得穿的。至於這個‘禮盒’呃，是明天得擺給路人看的。”我緊盯着她，靜候她的囧相。
“你沒病吧？是不是腦子給門夾了？還是給驢踢了？還是壓根就腦缺腦？”錢朵朵瞬間發飆，怒得直喘氣。“你也好意思把那玩意叫‘禮服’?你是沒知識，還是沒常識？那叫‘喪服’！喪服你懂嗎？喪服是家裏死人了才穿得！”錢朵朵金剛怒目。“我……”
“別打岔！沒說完呢。那個也能叫“禮盒”？禮盒是用木頭切成的嗎？會在蓋子上雕花嗎？那個就是硬生生的‘骨灰盒’！骨灰盒是幹嘛用的，你不知道呀？要不要我拿你當示範？你都在想些什麼東西，一天到晚的。我還以為你能想出長者意外險是相當成熟，穩重的人，哪知道還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哈哈哈哈……”我仰天花板大笑。“這點破事，竟讓堂堂名門集團的運營師焦頭爛額，實在不敢恭維呀！”“你……”錢朵朵吐了口惡氣，“你想怎麼玩，直說！這回不將你弄垮咯，還真以為我hellokitty了都!”
尚未迎來“不怕不怕”的壯膽，我就興奮地離別了大床。
為什麼我這麼興奮？當然不是說穿上喪服多麼令人愉悅，而是我必須知道社會的人情冷暖去到哪裏！在我富有的時候，身邊都是“朋友”。但我貧窮的時候，又有幾人為我停留？
“想好去哪了？”錢朵朵問我。“當然是哪人多去哪呀！”這不浪費口水么。“那你現在就穿上幹嘛？拿個袋子裝好，去到市裏的公用衛生間再換上。豬一樣的腦袋！”我一臉傻笑，心裏掂量着，“你要罵現在趕緊罵，一會怕你沒空！”
恰逢周末，市裏的步行街也並未火熱起來。我倆各自進入性別的選項，向左向右轉。畢竟是在大商場裏頭，路過的購物客，看我倆“披麻戴孝”，手捧靈盒，紛紛不敢靠近。
當我們正準備走出商場的時候，來了兩位魁梧的保安，“你們出去！別在這行討。快，出去！”
錢朵朵哪受得了這氣？先不說鄭典與她情同姊妹，就算是純工作性質，也不可能出現把人當狗使喚的口吻。
在她發作之際，我穩穩抓住她的左手，帶着哭腔，“兩位大哥，我們馬上就出去！請您們看在逝者為大的份上，不要再讓我們做孩兒的徒增煩惱了吧。”我故意將靈盒舉到他們跟前，他們立即後退兩步。“行了行了，走吧。”聲調回落不少。
我們走到步行街的人流高峰點，互相使了個眼色，把昨晚做好的宣言稿平鋪在地。我倆在腿關節處繫上護囊，雙膝跪地，將靈盒放落眼皮之下。
已是臨近午餐時間，我倆的肚子沒有半口水進貢。此時此刻正是活人版阿迪達斯的商標廣告，我的臉餓得左三扛，右三扛。憔悴的模樣，更能射入路人的眼眶。
周邊全是飯館，我倆就跪在正中央。這樣正是最能明白善良的尺度！當看着有需要的人在眼皮底下跪着，急需幫助的時候，這頓飯變味了嗎？
“有恩必報
衷心感謝善良的您，停下了匆匆的步伐。看着一對與已無關的可憐人，或許給您添堵了，我們發自肺腑的向您致歉。
‘十年生死兩茫茫’，正當我學有所成，找到人生伴侶的時候，爹卻黯然離去！我倆在火車上的熱切期盼，最終也無法換得與父親的四目相望。
孩兒不孝，無能奉爹終老。
今天前來寶地借富，並非乞討。從未妄想集資度日，只求萬元安葬先父！
人不可只知得而不知舍，不可只圖恩惠而不思回報。在此立下契約，您的幫忙，我們必將三年內歸還。
倘若您已閱至此，慷慨解囊，請邊有個紅箱，用以收集善款；右邊有個小本，勞煩各位善長人翁簽下您的大名及聯繫方式，這小本將是晚生一家人最大的財富。
僅接受以十元為準的善款，多了感激，少了不必！不是俺們高調，只是俺們知恩圖報！
當您深信別人一次，或許您便覺得世界更美麗！”
咫尺天涯四十七節真摯
中國人是貪熱鬧的，正是因為貪熱鬧，許多不平事得到伸張。
沒過一會，就圍上來十來個人。十多人在看宣誓稿的時候，起到了廣告效應，好事的“記者”通通前來，全掏出手機，“咔嚓”個沒完。
“該不會是騙人的吧？”一個女生仰望着身旁的男友，“騙也不會用死爹的事來騙吧？”“那可不一定，現在的騙子為了騙到錢，啥話說不出口，啥事做不出手呀？”就在我前頭討論着，這不盡占我便宜嘛？跪也給跪了，嘮嘮叨叨還不給錢！
“二位大可不必爭得面紅耳赤，公道自在人心。晚生今日只是前來借富，並非乞討！如果您們認為我拿家人開玩笑，對不起也要跟您說上一句，您們盡可不必停留，盡可大大方方的走。”我毫不含糊地說道。
“好，我就喜歡腰骨直的傢伙！我信你。”他掏出錢包，放下二十大元，扭頭便去。“請您先別走。”我叫道。“怎麼，嫌少？”他疑惑不解。“非常感謝您的慷慨，請您留下大名和聯繫方式行么？”我清晰地說道。“我幫你，哪用你回報！”
“我只是借用善款，並非乞討，倘若您不能讓我有歸還的機會，對不起，我不能接受您的善意!”我就跟他扛上了。“哈哈哈，你這人有點意思！”他回頭在小本上填寫着。“謝謝您！我身體健康，並無殘疾。我能自力更生，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所以在此只是‘借用’善款，而不是‘私吞’善款。”
經過這麼一幕對話，渲染出一片心靈的凈土。數位善心人拿出票子放在箱內，自然的填上資料。
一位年邁的長者，從身上搜出一個折舊的膠袋，慢慢翻開，取出五十大元，“小夥子，我很想幫幫你，但是五十塊拿不出手啊，能不能你給我換點零的？”“大爺！我非常感謝您真摯的善意，但是您的錢我不能要！”我站在他的身旁，雙手輕輕地攙扶着他，眼角顯出淚光。
“為什麼呢，你現在不正缺錢嗎？”“大爺，我現在是缺錢。不過我是借用善款，我不能借用您養老的保命錢啊！”“好孩子，好孩子啊，你的父親為你自豪！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好好活下去。”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模糊的雙眼，望着他緩緩地消失於人群裏面。
我跪在地上，眼淚不禁往下流。“這麼感動？還是假戲真做？”錢朵朵聲如蚊響，細且快。“你哭得比我少嗎？”我轉過頭去看着她。倆人緊緊抱一塊，大雨伴小雨的。頓時，旁人愈加憐憫。
“我餓，你知道嗎？”錢朵朵在我耳邊說道。“你以為我想的呀！”我大聲吆喝。“這麼多善長人翁在這，幫着我們呢，我感動流涕不正常么？有什麼丟人的。”“不丟人，不丟人……”錢朵朵大吃一憋。“俺也只是想留下美好的一面給大家……”她一定是伺機倒戈，我才不接你的話，呦呵呵……
迎來一輛採訪車，在不遠處停下。兩位攝像的大哥，調適好鏡頭就對向我。“喂喂，殺到來了，一會你去說兩句？”我催促着錢朵朵，“你是和我開玩笑得吧，我一大號人物去干這事，當然得你去了！”我們的默契極好，動着嘴唇也能交流。
“您好，請問您們在這是……”她指了指地面。我大方的站立，走到一旁，鏡頭自然就給我牽開了。還是得有紳士風度，不能讓錢朵朵給公司的人笑話。
“在此地借用善款，集資葬父。”我情深款款。“對不起！這真是一個沉重的事情。”她非常體恤我的處境。“這個事鄉下的親人沒有幫忙嗎？”“他們幫我太多了，供我上學，給我生活費……這事，我不應該再勞煩他們。況且我有手有腳的，我通過自己的努力，哪怕現在是苦一點，但我也有能力償還！”
她並不沒有多問；因為她懂得，不應該問一個沒有衣服穿的人為什麼不穿衣服；也不應該問一個集資葬父的可憐人，集資成功是否高興。
她只是輕輕的放下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寫上了字，便收隊回去。
跪着，真是一個苦差！我倆早已臉黃鼻子歪，這回真是自作自受。
“差不多了，我們撤退吧？”我問道錢朵朵。“問題是怎麼收場呀？”錢朵朵沒給我好臉。
我緩緩起立，腳已經麻得沒有什麼知覺，站也站不直。“非常感謝各位善心人仕的幫忙！眼下善款差不多已到了預想的數目，我們從不貪戀不義之財，大家對我們的關愛，我們銘記一生。如今天色不早，還請大家過個開心的假日，我們就不在這給大家添堵了，祝大家好人好夢！三年內，我們會竭盡所能，將這筆善款償還，謝謝！”
我扶起錢朵朵，向四方各鞠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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