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惜花之人】
盛夏的早晨已經炎熱無比,夏侯軍擠公車來到花鳥市場的時候衣服都被汗水****了。
他穿着一身有點發白的迷彩服,雖然長得不算帥,不過那一身勻稱身材還是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回頭率。
一張總是帶着淡淡微笑且紅潤光澤的臉讓夏侯軍看起來好像很年輕,事實上他入伍八年,並且已經因傷退役快兩年了。
兩年的平凡生活似乎磨去了他身上的稜角,飛舞的塵埃也吸走了他滿手的血腥味,夏侯軍已經不再是那個經常深入敵後完成不可能任務的天劍特戰隊隊長了。
退役后夏侯軍迷上了種花種草,今天星期六,他照常來花鳥市場轉轉,看看有沒有中意的花草。
夏侯軍逐個攤位欣賞那些花草,並和攤主不時聊幾句,這些攤主他大多都認識,大家也都很喜歡和夏侯軍攀談,因為夏侯軍很了解花草特性,有些花草長得不好或者葉片黃了蔫了,夏侯軍隨便指點幾句就能讓那些攤主如夢初醒,讓那些花草起死回生,大家都以為夏侯軍在部隊是專門種花種菜的,卻不知他出任務的時候經常干殺人如割草,埋人做肥料的事。
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爭吵的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花鳥市場人多雜亂,經常會發生爭執,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夏侯軍懶得去湊這種熱鬧,事情經歷得多了,夏侯軍對世事已經看得很淡。
不過突然傳來的一句話卻讓夏侯軍停下了腳步:“老不死的!你不賠我兩千塊你別想走!”
夏侯軍濃眉一擰,轉身向爭執的人群走去。
尊老愛幼是華夏優良傳統,夏侯軍執行任務的時候父親不幸過世,夏侯軍沒能送他離開,這是他心中一直糾結的痛,誰竟敢對老人如此不敬,今天算他倒霉!
夏侯軍沒怎麼費力氣就擠到了人群前列,只見正在爭執的是一個穿着花哨衣服的年輕攤主,及一個大約六十來歲的老人,老人穿着樸素的中山裝,身旁還偎依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穿得很漂亮,此刻正抱着老人的大腿,偷偷看着那個年輕攤主,似乎並未被嚇到,只是很好奇。
夏侯軍認識那個年輕人,他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劉藹,有話好好說,你幹嘛罵人啊。”
“對啊,再怎麼樣也不能罵人啊!”大家紛紛譴責那個年輕攤主。
“沒你們的事!”年輕攤主劉藹不滿地說道:“這老頭踢翻了我的國色天香,你們看落了一地的葉子,連根都鬆了,這花眼看是不活了,難道他不該賠嗎?”
那個老頭並不生氣,他耐心地解釋道:“年輕人,你的花是被剛才經過的一輛三輪車颳倒的,我只是想提醒一聲,你怎麼賴我弄倒了你的花呢?而且這花應該不值那麼多吧?你怎麼能開口就要我賠兩千?這不是訛詐么?”
劉藹大聲道:“我明明看到是你踢翻了我的花,你還想賴賬,這是牡丹中的極品國色天香!你不懂行就別亂說,我年初買的時候還花了五千呢,讓你賠兩千算少了!”
夏侯軍低頭一看,只見那盆處於爭執中心的牡丹的確落了不少葉子,而且剩下的頁面也顯得有些蔫,再看那盆土只是表面有點濕,甚至還有乾裂跡象,夏侯軍心裏就有底了。
夏侯軍說道:“你們這麼吵是沒用的,劉藹,你要我說句公道話嗎?”
劉藹臉色一沉,他說道:“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他若是把錢賠給我我就向他道歉。”
夏侯軍笑道:“你這盆國色天香的確很名貴,兩千塊也確實不貴,不過……國色天香是一種比較嬌貴的花,一個照料不周就很容易枯死,你這盆花顯然沒照看好,已經快不行了,葉子都蔫成了這樣,所以你故意把它擺在最外面,還換了個輕巧的盆子,那些幾十塊一盆的花倒是擺在裏面,你早就盼望着它被人撞倒了吧?”
聽了夏侯軍的話,圍觀者恍然大悟,劉藹卻黑沉着臉,因為夏侯軍完全說對了,而且分析得很到位,劉藹想反駁都沒有機會。
夏侯軍繼續說道:“劉藹,要不這樣吧,你這花我兩百塊買了,你讓這位老人家帶着孩子離開,別把孩子嚇着。”
劉藹知道夏侯軍很會種花,那花若是給夏侯軍帶走,說不定還能救活,他心裏怨憤夏侯軍壞了他的事,自己得不到也不給夏侯軍得到,他突然拔起那株花,將它從中折斷,接着猛摔在地上,劉藹雙手叉腰對夏侯軍道:“這下你滿意了?”
夏侯軍蹲下身,將那株被折斷並且摔落了大部分樹葉和附根土的花捧了起來,將折斷的部位對齊,夏侯軍嘆了口氣說道:“這是何必呢……”
劉藹見狀不屑地說道:“我喜歡,要你多管閑事。”
那個老人家並沒有趁機離開,他一手撫着孫女的頭髮,對劉藹道:“做生意如做人,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遲早要出問題。”
劉藹冷哼一聲,說道:“要你管,不賠錢就快滾!少在這裏啰嗦,咦?夏侯軍,你幹嘛?快還給我!就算我把它當垃圾扔了也不給你!”
劉藹從夏侯軍手裏奪過那株花,泄憤似的在手裏一陣亂揉,斷枝紛紛跌落,花葉紛飛飄落。
一片落葉輕輕飄在夏侯軍的迷彩帆布鞋鞋面上,夏侯軍輕輕一嘆,將那片落葉撿起小心地放進口袋,他說道:“劉藹,花草也是有感覺的,你這樣對待花草,花草都會離你而去的,別再這樣了。”
劉藹冷笑道:“我不是小孩子,沒那麼好騙,快走快走,我不做你們的生意,別站在這裏礙事。”
夏侯軍搖搖頭,憐憫地看了劉藹面前的花草一眼,他的手不經意在那些花草上輕輕一揮,然後便轉過身,背着手走了。
夏侯軍沒走多遠,只聽有人在後面叫道:“夏侯小哥,等一下。”
複姓夏侯的人不多,夏侯軍停了下來,他轉身向後望去,只見那個剛才和劉藹發生爭執的老頭帶着他孫女走了過來。
夏侯軍很客氣地問道:“老伯,有什麼事嗎?”
那老頭感激地說道:“沒什麼事,就是想對小哥你說聲謝謝,剛才若不是你仗義執言,那個小劉可就要賴上我了。”
夏侯軍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他不會成功的,何況他找錯了目標,我其實是在幫他。”
那老頭哦地一聲,眼裏異芒一閃,他笑道:“找錯目標?小哥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夏侯軍笑道:“老人家氣度非凡,我能看得出來,還有……”
夏侯軍向老人身周一米之外掃了一眼,說道:“那四個亦步亦趨的保鏢也不是一般人能帶在身邊的……”
那老頭笑道:“你的眼力不錯……是哪個部隊的?”
夏侯軍搖頭笑道:“我退伍兩年了,閑得無事就種點花草來玩玩,老爺子,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那老頭見夏侯軍根本沒有半點跟他拉近乎的意思,他心中有些驚訝地再次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同時他微笑着說道:“那好,我就不打擾你了,若是有緣下次再見。”
夏侯軍正要轉身離開,一直偎依在老頭身邊的那個漂亮小姑娘卻突然問道:“大哥哥,植物真的有感覺嗎?”
夏侯軍笑道:“是的,植物也是生命的一種形式,所以他們和我們一樣也是有感覺的。”
小姑娘疑惑地問道:“可是……我要怎麼樣才能知道它們有什麼感覺呢?”
夏侯軍微微一笑,說道:“很簡單,你只要仔細去感覺就可以了,哪怕只是一片樹葉,只要還沒有完全乾枯,都是有感覺的,不信你試試,把手放在這片樹葉上面……”
夏侯軍從口袋裏取出了剛才他放進口袋裏的那張葉子,將它平攤在掌心裏,彎腰放到了那個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好奇地伸出手,旁邊冷眼旁觀的一個年輕人神色一動,向那老人望去,那老人含笑看着,並沒有阻止的意思,那個年輕人也就沒動。
小女孩的手掌覆蓋在那片葉子上,與夏侯軍的手掌心貼合在一起,夏侯軍說道:“靜下心來,仔細感應……”
在兩人掌心貼合之處,青綠色絲線般柔和且不斷延長、屈伸就像有生命般的光線從夏侯軍手掌透出,那張殘葉的頁面、筋絡與青綠色色絲線連接上之後立刻被青綠色貫通,接着整張樹葉都亮了起來。
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小女孩的掌心湧入她的腦海,小女孩驚呼了一聲,急忙把手拿開,那老頭緊張地問道:“小月兒,你怎麼啦?”
那被稱之為小月兒的女孩滿臉震驚神色,她驚訝地說道:“它好難過,那是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感覺。”
夏侯軍將那片殘葉珍而重之地放進口袋裏,說道:“對啊,她很痛苦,你雖然還小,但早點感受到生命的痛苦倒也沒有壞處,好了,我要帶她回家好好照顧她,讓她重新快樂起來,再見。”
夏侯軍轉身走了,小月兒滿臉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那個差點就想阻止小月兒的年輕人來到老頭身邊,他低聲說道:“趙老,那傢伙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老頭也望着夏侯軍的背影,他說道:“你覺得他像傻子嗎?這是個真正的高人,難得的是他還那麼年輕……”
那年輕人問道:“要不要查查他的來歷?”
趙老說道:“算了,有緣自然會再見的,好了,我們繼續逛吧。”
那年輕人問道:“那個劉藹……”
趙老搖頭道:“不用理會,這種無賴實在太多,哪裏教訓得了那許多,遲早他會自作自受的。”
說完趙老便牽着小月兒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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