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雷雨
因為蔣臻不在,魏韜便常常去看陸凡林。每日都是準點報道,看着陸凡林的氣色一點點好起來。偶爾兩人還是會拌兩句嘴,吵吵鬧鬧的。
這天,魏韜照例來看陸凡林,還順手帶了他昨天嚷嚷一定要喝的老陳豆漿。
可想不到的是,傅書生居然也在他病房裏。
自從他們兩人鬧了不愉快后,這還是首次的會面。魏韜從門口看見傅書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模樣一臉歉疚,他就沒再往裏走。
裏面說什麼,他不好奇。估摸着就是道歉之類的話,好在從頭至尾,病房裏平平靜靜。
魏韜背靠着牆,想着他們兩人的糾葛。其實這兩個人並不合適,陸凡林太風流,傅書生太執着,這都是極端的性格,在一起不會安生。
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傅書生不是能讓陸凡林回頭的人,這一點兒魏韜很清楚。
他細細想着那天晚上陸凡林和自己說的話,那話里的意思並不是因為對書生有感情才不怪他,而是有一種還了這份情的輕鬆。
魏韜想,陸凡林這人可能挺怕感情這事,雖然看起來是個情場老手,但實際上也不過逢場做戲,真要有人和他玩心,他躲都躲不及。
他往房間裏看了一眼,傅書生已經說完話在給人削蘋果了。
也好,兩人能平靜的相處着,也不錯。
誰說做不了情人,就不能做朋友呢?
魏韜低頭笑了笑,把外套脫了,拎着豆漿往回走。
今天就不用他來報道了,傅書生犯得錯,活該他伺候別人。
一路走到電梯,按下下行鍵,顯示板上的數字一層一層的往上跳。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早上出門的時候雲就挺多,現在又陰下來,一會兒一準下雨。他得早點回去,期末考試要到了,總得平安的過了大三。
天陰得很快,一會兒工夫,一大片烏雲就飄了過來。
魏韜扭頭看着窗外,心想着傅書生有沒有帶傘。
電梯到了,一大波人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把門口的魏韜擠開了些。
魏韜往後退了兩步,掃了一眼人群,又扭開頭看窗外的烏雲。
電梯門關上,電梯繼續上行。
天更陰了,一個閃電劃過,像是把天分成兩道。
魏韜猛地轉頭,看向陸凡林病房的方向。
剛剛那一群人里,是不是……
無法確認。他快步往陸凡林的病房走去。
在距離病房幾米的時候,他小跑起來,停在病房門口。
病房裏,傅書生站着,岑紹坐着,陸凡林躺着。
果然,岑紹在剛剛的那群人里。
因為頭髮染回了黑色,換了髮型和衣服,魏韜一時沒認出來。
“魏少也來了?”
看到把豆漿放下的魏韜,岑紹笑着打招呼。
他疊着雙腿,手放在膝蓋上,坐得端正而優雅,竟和那天酒吧里看到的判若兩人:“你別著急,我就是來看看陸凡林,順便道個別。”
把人害成這樣,還能若無其事的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世上恐怕少見。
魏韜笑了笑,站在傅書生旁邊,聽着陸凡林說:“別嚇着小孩子,有話說,有屁放。”
岑紹一笑:“你還是這個脾氣,怎麼就教不好呢?這也是和師兄說話的態度?”
魏韜心底驚了一驚,從沒想到他們還有這層關係。
不過這個師兄,是哪個師兄?
傅書生還是陸凡林師兄呢,一樣嗎?
“少給我來這套,要滾就滾。”
陸凡林語氣很沖。料想着,誰見了害自個兒的人,都不能心平氣和。
岑紹的眼睛在他臉上晃了一圈,又看了看傅書生和魏韜,“你們挺有意思,不過,還是蔣臻最厲害,有手段。”他說著,便玩味的轉頭對上陸凡林的眼睛:“蔣臻的火氣,也難得一見,是不是?”
陸凡林被這句話氣笑了,本來想反駁兩句,可到最後卻說:“少爺的火氣是難得一見,也讓你見到了。我傷成這樣,躺在床上不能動,也是難得一見,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現在,該玩的都玩了,請您拍拍屁股,滾吧。”
岑紹站了起來,真的拍拍屁股,滾了。
他來是做什麼的?
魏韜看了看門,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陸凡林,鬧不明白了:“他這是精神分裂?雙重人格?”
“他?”陸凡林笑了笑,面帶譏諷:“惡趣味而已。”
“看起來,你們很熟。”
陸凡林神色微變,垂了眼角,想了想,說:“不熟,就上過一次床,還是被迫的。他媽的。”
魏韜被他一噎,也不好奇了。
這人就是有讓人說不出話的本事。
瞅了瞅旁邊的傅書生,魏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先走,天馬上下雨。去我車裏拿把傘。”
兩人結伴出了病房,到了電梯口,岑紹居然還在那等電梯。
三人打了個照面,誰也沒招呼誰。
到了樓下,岑紹點了煙,站在院門口抽了起來。還沒抽幾口,一個驚雷響起,幾個訓練有素的警衛突然從不遠處的越野車裏竄了出來,抽掉岑紹的煙,掐滅,扔進垃圾桶。接着一左一右的押着人上了那輛越野車。
他們動靜不小,驚了周圍的人。眾人議論紛紛,都問這是什麼人,犯了什麼事,居然在醫院裏被押上車。
魏韜和傅書生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知道,這是京城太子爺犯事被帶回家的陣仗。
他回了家,蔣臻該要回來了。
魏韜嘴角淺淺的勾出一個笑容。從車裏拿了雨傘遞給傅書生:“早點回去。傅叔叔最近都上班了,你也得好好上課,還想掛科不成?”
傅書生點點頭。
就這一會兒,大雨傾盆而下。
魏韜趕忙鑽進車裏,傅書生也立刻打開傘,兩人到了別,各自分開。
“蔣臻,岑紹回家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發動汽車的時候,魏韜給蔣臻去了電話。
他們每晚都會通電話,說一些身邊發生的事,落下的那段空白,在被一點點填補起來。
魏韜不知道蔣臻究竟用的什麼方法處理了岑紹,他也不好奇,只想蔣臻早點兒回來,離開那個讓他不輕鬆的城市。
上次陪蔣臻回家,魏韜就感覺到了。那座城似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告訴我時間,我去機場接你。”
到了十字路口,魏韜向右拐彎,“還要兩天?出了什麼事嗎?”
“陸凡林?他挺好的,現在精神不錯,就等着骨頭養好。”
車慢慢的行駛,終於進了學校大門。
魏韜把車停在宿舍門口,把電話揣進兜里,準備冒雨沖回去。
“好,那我後天晚上去接你。嗯,行,知道了。”
掛了蔣臻的電話,打開車門,跳下車,關上門。
就這麼會兒工夫,居然都快淋透了。
這天,就像被捅了個窟窿,水直直的倒下來。
魏韜罵了一聲,趕跑兩步。拐彎的時候被花壇邊一絆,猛地往前一撲。
雖然是站穩了身體,但踉蹌的時候手機卻從褲兜里摔了出來,恰巧的落路邊由積水形成的小河裏。
嘖嘖。魏韜從水裏撈出手機,看了看,也不急着回去了。
都淋成這幅德行,也不在乎多淋一會兒。
他抹了把臉,抬頭看了看這電閃雷鳴的天氣,心想着,果然是夏天的樣子。
“魏韜——”
大雨里突然一聲呼喊,被雨聲一蓋,讓人分不清聲音的方向。
“魏韜——”
又一聲叫。魏韜趕緊轉身,就看見嚴昊瀟從圖書館的方向跑過來,一面跑一面叫他,臉色慘白一片。
沒撐傘,落湯雞一樣的嚴昊瀟跑到魏韜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聲音里全是恐懼。他說:“魏韜,我媽媽、我媽媽不好了,怎麼辦?”
一個霹靂砸下來,不但砸在天上,還砸在了魏韜腦子裏。
“你媽怎麼不好了?”
“剛剛、剛剛我家鄰居打電話給我,說我媽媽在家暈倒住院了,說……”
他哆哆嗦嗦口齒不清。
魏韜心底一急,吼道:“到底怎麼了!?”
“醫生說,我媽可能要撐不過了。”
魏韜腦子裏空白一片。抓着嚴昊瀟的手像是鐵箍子一樣。
“撐不過是怎麼說?為什麼是你家鄰居打電話給你,你爸呢?”
嚴昊瀟已經驚慌失措,好半天才反應魏韜問的是什麼,他獃獃的看着魏韜,說:“我爸爸早就走了呀。”
天空又是一道驚雷,像是給這個意外的消息製造震撼的氣氛。
魏韜的眉頭皺得更深。
他呆了一會兒后,立馬抓着嚴昊瀟上了宿舍樓:“你現在去換衣服,咱們這就回恭縣。誰說阿姨撐不過去的?小醫院不行,咱們去大醫院!”
嚴昊瀟忙不迭的點頭。
魏韜想給老爸打個電話,一看手機,一手的水。
“你給我爸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一聲。就說我先陪你回去。”
交代完,魏韜一路衝上樓,回了宿舍,收拾了自己,又收拾了幾件衣服,拎着箱子就往外沖。
到了樓下,這才想起,沒帶雨傘。
嚴昊瀟遞給他一把傘,就像是知道他肯定會忘似的。
魏韜順手接過,兩人連跑帶走的上了車,往恭縣去。
這個雷雨天,來得太巧,如同預兆不詳之事。
雨天開車本就危險,又是這麼大的雨,幾乎讓人看不清路。魏韜不敢開得太快,緊盯盯着前方,心裏一團亂麻。旁邊的嚴昊瀟整個人都在打哆嗦,不是冷,是害怕。
魏韜深深吸上一口氣,其實,他也害怕。
嚴昊瀟的媽媽對他很好,就像親兒子一樣好。
魏家父母對嚴昊瀟的好,除了以為魏韜喜歡之外,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嚴媽媽。
魏韜現在都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嚴家吃飯,叫了一聲“阿姨”后,嚴媽媽眉開眼笑的樣子。
後來他回恭縣的次數太少,中學之後幾乎就沒回去過。外公過世的時候,還是阿姨上上下下打點,給爸媽來了電話。
上次外公忌日的時候,魏韜去敲了嚴家的門,卻沒見人來開。
現在想想,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個阿姨了。
可不能有事啊。
魏韜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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