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周呈陽的保證,她放心多了。
周呈曦見她沒再追問,端來葯碗,微攙起她。「把這帖葯再喝下,看明兒個狀況如何,我再琢磨着怎麼下藥。」
「有勞二哥了。」
「說那什麼話?你是我的妹子。」
她虛弱地笑了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惜,喝了葯之後,她又昏昏沉沉的,沒能想出個結果便再度沉沉睡去。
待她再清醒時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不過相較之下,身子似乎有了點力氣,不至於連動都動不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窗外射入些許光芒,大概已是晌午,周呈煦就在臨窗的榻上閉目養神,瞧他一臉疲憊,她也不忍心喚他,只是疑惑為何這次醒來還是沒瞧見殷遠。
是他還在忙,還是她醒來的時間總這般不湊巧?,
想來,是殷遠見狀況不對,趕緊將她送回周府讓二哥醫治她,倒沒想到二哥真能及時救她一命,只是為何二哥沒追問她喝下解毒湯的事?
對了,這就是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算殷遠跟他們提過了,但他們難道都沒起疑,沒發覺兇手就在府里?
她的弱點唯有周家人才知道啊。
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響,她本要張眼卻聽見——
「小聲點,不知道凌春在靜養嗎?」本在閉目養神的周呈煦低聲斥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犯得着這麼凶嗎?」周綉春沒好氣地道。「凌春姊是你妹子,難道我就不是嗎?」
「你是,但你從小不需要人擔心。」
「怎麼,不需要被擔心的就註定得被冷落?」
「你……」
「四哥,綉春。」周凌春佯裝才清醒,打住兩人未竟的話。
「嘿,二哥真是神人了,他算過,說你在掌燈之前定會醒來,這會覺得如何?想不想吃點東西?三哥昨兒個晚上才和人到翻江里抓了一些墨魚回來呢。」
「……六月了?」周凌春難以置信地道。
墨魚最早也得要六月時才捕得到,徐家食宴那是五月初耶。
「嗯,二哥說你虛耗太多,所以才會老是昏睡。」
周凌春話到嘴邊,但瞧周綉春在旁,於是轉了話題。「對了,四哥,我家相公沒有來探望我嗎?」
「他……」
「他休書都寫了,還來探望你做什麼?」
「周繍春!」爆開的惱意讓周呈煦的娃娃臉覆上戾氣。
周凌春怔愣着,疑惑自己聽見什麼……休書?為什麼相公寫了休書?
「我說錯了嗎?凌春姊又不是孩子了,還瞞着做什麼?她早晚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你說夠了沒,別逼我打人!」就算要說,也得要等到凌春的元氣再恢復一些,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拉回的一條命,豈是短短一個月就能補回原樣?
二哥說了,至少得用一年的時間,而且這期間絕不能大喜大悲,再重創一次元氣的,她挑這當頭說分明是要逼死凌春!
「我又沒說錯!」
「好了,兩個都別吵!四哥,你不準開口,到一邊去。」周凌春一動氣胸口緊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但她還是執意要問。「綉春,為何你姊夫寫了休書?」
「我怎會知道,那晚姊夫把你送回府,在場的就只有三位兄長和姊夫,當晚姊夫就寫了休書,離開之後就不曾再踏進家裏了。」
「當晚……」為什麼?她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讓他這麼做。
「這事問四哥,反正他在場,不過我猜想你無端喝了解毒湯,該不會就是姊夫和徐當家共謀的。」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地道。
「要不,為何姊夫當晚無端寫了休書,而昨兒個城裏還傳出姊夫要迎娶徐當家呢。」
「周綉春!」周呈煦簡直想要將她活活掐死。
從沒見過一個女人這般不長眼又不長腦袋的!什麼話能說不能說,難道她真的一點都分不清楚嗎?
周綉春一雙大眼橫瞪過去。「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還是你逼姊夫寫休書的?外頭都傳說姊夫克妻,姊夫休書一寫,凌春姊的脈象就好轉了,要說是巧合,也真是巧合得教人心驚膽跳了。」
「你給我閉嘴!」
房門突地被推開,周呈曦鐵青着臉走進,周綉春嚇得趕忙縮到一旁。
「這是怎麼著?在前頭都聽見你倆的聲響了,不是說了凌春得靜養,一切得靜,你們這是在幹麼?」周呈曦狠狠地怒瞪兩人,半晌臉色稍霽地走到床邊,勉強揚笑道:「凌春,別多想,現在你得要好生靜養才成。」
「二哥,我要見殷遠。」
「凌春……」
「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去見他。」
「在胡說什麼,你現在根本不能下床,你——」周呈曦嘆了口氣。「凌春,你肚子裏有孩子,你得要安胎。」
「孩子?」她瞠圓眼。
「是啊,為了孩子你要忍耐一點,因為屆時生產會耗掉你不少血,所以你得要趁現在趕緊補點元氣,懂不?」
「……殷遠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嗎?」
周呈曦頓了下,哽在胸口的那口氣好半晌才吁出。「他知道。」
周凌春困惑地皺起眉。「為什麼他明知道卻還寫了休書?」為何她一覺醒來,人事全非?
「他……」周呈曦頭痛的說不出話。
如果照實說,凌春得知殷遠是為救她而寫休書,那麼凌春永遠也割捨不下這段情,而要他鐵着心腸說謊,他無所謂,但就怕凌春承受不住。
「二哥,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她要問他為什麼不要她。
「見他又有什麼用,他下個月就要迎娶徐當家了。」
周凌春胸口一窒,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來,渾身冰涼得似要死去。「怎麼可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破碎喃問。
「也許那徐家食宴就是他和徐當家設的局,是存心要害死你的。」周呈陽昧着良心,順着周綉春的猜想。
「不是!我在食宴上喝的是黑豆甘草湯,不是一般的甘草湯。從小我跟着爹娘參加大小食宴,豈會不知道宴上會放解毒湯?可就算放也是一般甘草湯,傷我也是有限。」她是因為如此才放大膽喝的,豈料竟讓她喝到一模一樣的味道!
周呈曦怔了下。「怎麼可能……誰想害你?」他這才發覺古怪之處,藥物相剋,但要致命,分量得放到十足,而且缺一不可,這事只有周家人才會知道……會讓周家人得知,就是為了避免讓凌春誤食啊!
周呈煦聞言,大眼望向躲在角落的周繍春,就連周呈曦在第一時間也認定兇手是她。
「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我,傷了凌春姊,對我有什麼好處?!」周綉春一臉委屈地吼道。
「你們在說什麼?」外頭周呈陽和周錦春相偕走來,見裏頭劍拔弩張的氛圍,立即環顧眾人。
「沒事,綉春多嘴,把殷遠下個月要迎娶徐當家的事說了出來。」周呈曦以眼示意要周呈煦別道出方才的事。
周家有鬼,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
「綉春。」周呈陽不甚認同地斥道。
周綉春扁着嘴,滿臉委屈地跑到外頭去,周錦春見狀只能趕緊跟上。
「三哥,我要見殷遠,你帶我去殷府好不好?」周凌春啞聲央求着。
周呈陽嘆了口氣,坐在床頭。「凌春,你現在的身子骨不能隨意移動,除非你不想要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
「孩子是無辜的,是周家的骨肉,是我的外甥,我會視為己出的疼愛,而你現在只需要靜心安胎,其它的都不要多想。」
「我怎能不想,三哥,我一覺醒來天地變色,早知如此,不如讓我一睡不醒。」何必再跟小公子做什麼約定,她那時早該死了,如此一來就不會連累任何人,更不會讓她明白愛上一個人,會讓人如此傷痛。
渾渾噩噩,周凌春總是半夢半醒,意識像是飄浮着,明明活着,但虛浮得像已離世,教她沉在夢裏不願醒。
睡着多好,她不用想,不會痛,就這樣長睡不起該有多好。
「凌春姊,該起來用膳了。」
周凌春蝶翼般的長睫輕眨了幾下,虛弱的張眼,就見周錦春坐在床畔。
「我吃不下。」
「凌春姊不能不吃,不然肚子裏的孩子怎麼熬得下去。」
一想起腹中胎兒,就算一點食慾皆無,她還是強迫自己坐起身,接過周錦春遞來的鮮魚粥。
「凌春姊,待會我替你梳發,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