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冬天的冷風透過窗戶不停的吹進寢宮之內,即便屋內炭火熊熊燃燒,但站在窗前的人還是感到一股沁骨涼意。

大陸局勢,撲朔迷離,一如這天氣一般,讓人感到心涼。

王向佐站在皇帝身後,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要凍僵了,在他以為自己就要變成早上入宮時,在大街上看到凍死的窮人的樣子時,病中的皇帝卻突然中氣十足的開口,道:“王大人,你認為朕剛才的話說的對嗎?”

王向佐急忙回道:“萬歲所言甚是,只是……”

皇帝聽到“只是”二字,眉頭一皺,回過頭去見,正好見到王向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不喜,斥道:“難道朕沒有告訴過你,跟朕說話不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么?”

王向佐立刻回道:“是,皇上,老臣也認為拓拔野不過是故作樣子,但拓拔野其人性格內斂,善韜光養晦,在做事無萬分把握之前,絕不肯冒險行事,此次他雖面上是和老臣攀談,但更多的是借老臣之口告訴萬歲,其有掌握三位皇子生死之能力……”

王向佐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竟細不可聞。

皇帝聽后收回目光,冷笑一聲,道:“哦?那依你之見,朕該怎麼辦才好?”

王向佐咬了咬牙,低頭回道:“依老臣愚見,陛下可以許諾其歸國,但同時着手派人細查其底,解除隱患之後,再……”說到這裏,他眼中凶芒一閃而過,右手在脖頸處一拉,做出一個殺人動作。

皇帝聽後點了點頭,嘴角難得露出一抹微笑,轉過身來,拍了拍王向佐的肩膀,回道:“既然你心中已有籌劃,那朕就將此事交由你全權負責,你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王向佐先是一愣,而後躬身行禮,道:“老臣絕不辜負陛下所託,請陛下放心!”

皇帝點了點頭,道:“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王向佐躬身表態,而是重新轉過身子看向窗外,抬頭眺望帝國東方藩屬,衛國的方向道:“朕本來覺得自己的三兒子劉秀才堪大用,乃是皇族中千年不遇的人才,沒想到他竟如此冒失,貿然興兵,潰敗而歸,並且至今不曾回京見朕述罪,不僅無才,又少膽量,朕對其可是頗為失望。”

王向佐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望着皇帝的背影深深的低下頭去。

皇帝見王向佐半天沒有回聲,突然仰了仰頭,冷笑道:“你不說話,是默認了朕的說法,還是另有高見啊,王大人?”

王向佐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心中沒來由的一跳,彷彿心臟被什麼刺激了一下,連胸口都有些隱隱作痛。

前面的皇帝依舊沒有轉身,但此刻王向佐卻能感覺到皇帝的目光正緊緊盯着自己,等他開口。

彷彿有千萬斤重的巨石壓在心口,竟是那般沉重,讓他開不了口,說不出話,只是君命在此,又豈能以沉默搪塞!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開口,應道:“萬歲,民間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英王殿下貿然興兵,被北燕擊敗,未必就是壞事……”

“王向佐。”皇帝突然叫了他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王向佐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立即回道:“臣在。”

皇帝轉過身子看着他淡淡道:“你覺得劉秀‘敗了’嗎?”

王向佐目露疑惑之色,點了點頭。

皇帝仔細的看了他一眼,待確定他並非做作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上前,一直走到王向佐身前之後才站住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不是丞相亞恆還有總督羅霍被朕的不孝兒子們給害了,朕真想讓你做一輩子的驃騎大將軍!”

王向佐面露尷尬的笑了笑,沒有作答。

皇帝見他這樣,冷哼一聲,繼續道:“你還記得蘇順義么?”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王向佐身子一震一皺,“想”了半晌之後才恍然回道:“老臣知道這人,蘇順義乃是駐邊外臣,常年駐守漢衛邊境,只是因兩國向無戰事,是以老臣對其印象並不深刻,只記得當年燕國慕容灃南下侵衛時候,蘇順義帶兵援助劉弘文,助其擊潰燕國犯邊之敵,至於其他事情,老臣知之甚少,說來慚愧,慚愧。”

“印象不深么?”皇帝眼睛微眯,盯着王向佐冷笑道:“可是據朕所知,蘇順義和王大人你關係匪淺,”說到這裏,他收回目光,來到桌邊坐下,端起茶水慢慢喝了幾口之後,才冷冷繼續道:“而且朕還知道,王大人你每次東巡邊境,蘇順義都會夜訪你王大人的營帳,甚至有時徹夜秉燭,如果這樣還算是‘知之甚少’,‘印象不深’的話,那朕就是一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笨蛋了。”

聽到這番話,王向佐渾身一顫,低下了頭,四周空氣瞬間冰冷,儘管是在深冬嚴寒季節,但在皇帝的目光注視下,他額頭之上卻隱隱有汗出現。

“是老臣記錯了。”

皇帝點了點頭,又端起桌上茶水,眼睛看着杯中騰騰升起的水霧,緩緩開口道:“哦,忘記了,王大人畢竟年紀不小了,早就到了告老還鄉,衣錦歸田的時候了,是朕為了帝國社稷,天下百姓強留了你,因為這個,就對朕有怨恨是么?”

王向佐的身子已經有了一絲顫抖,這個讓漢帝國周邊敵國聞其名而喪膽的大將軍,此時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垂首站在皇帝面前,默然不敢發聲!

一代名將,乃至於斯!

半晌之後,見王向佐並未回答,皇帝已經頗不耐煩,他將手中茶盞向桌子隨手一扔,站起身來看着王向佐,冷冷道:

“堂堂的帝國驃騎大將軍,現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國重臣王向佐,王大人!竟然連話都不敢說了么?難道你要朕在這寒冷天氣中,等你整晚嗎?!”

說到最後,皇帝竟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那麼劇烈,彷彿有一種要把五臟六腑都撕裂的感覺。

王向佐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搶上前去,但在皇帝身邊兜轉許久卻束手無策,直到皇帝咳嗽平復下來之後,才面色沉痛,雙膝一彎跪了下來,叩首哽咽道:

“陛下近日身體不適,乃託付朝政於臣,但老臣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解難,是臣之罪,還請陛下責罰。”

皇帝眯起眼,看着王向佐好一會,搖了搖頭,冷冷道:“朕很後悔讓你回洛京辦事,讓你在這個漩渦中變成了這般模樣,你是朕的心腹肱骨之臣,朕本以為你會對朕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但沒想到你只會在朕面前花言巧語,現如今,朕現在連你的一句實話都聽不到了。”

說完,皇帝站起身子,走到王向佐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緩緩道:“你說是么?”

王向佐立刻搖頭泣聲道:“陛下多慮了,天地可鑒,老臣對陛下絕無不忠之心!”

皇帝收回目光,抬頭看着那被漆成了金黃色的奢華天花板,緩緩道:“你跟隨朕有幾十年了吧?”

王向佐立即回道:“是,陛下!”

皇帝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道:“你隨朕這麼對年,朕也多次與你說了,不要參與到這王位之爭來,你為什麼就是不聽?”

王向佐咬了咬牙,呢喃辯解道:“老臣沒有……”

嚴寒冬季的狂風從窗縫中吹了進來,帶着一股蕭瑟的寒冷,吹動着他一頭斑白的頭髮。

吹散了他辯解的聲音。

皇帝的目光落到他的頭髮上,忽然間彷彿有些感慨,嘆道:“你也和朕一樣,老的快了。”

聽到皇帝又說了這句話,但口氣卻與剛才截然不同,王向佐心中一動,霍然抬頭,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皇帝沉思一會,語氣越發柔和下來,道:“朕也知道,你其實也不想摻和進來,只是你地位顯赫,而且朕又一直在儲君人選上搖擺不定,而英王劉秀才德俱佳,並非另外兩人可比,所以你心裏着急也在所難免,其實細細的說起來,在這件事上,也難為你了。”

王向佐話未聽完就已熱淚盈眶,他垂首低聲道:“罪臣不敢,臣不能盡人臣本分,盡惹陛下生氣,是臣之罪,無論陛下如何處置於我,都是臣罪有應得,臣不敢有怨言。”

皇帝聽后哼了一聲,道:“那好,朕就告訴你罷,朕的侄子劉琦乃是天縱之才,睿智果敢,才德兼備,乃是不世出的人才,你是否願意幫他?”

說完,俯首下去,緊緊盯着王向佐,等他開口。

王向佐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驚,不啻五雷轟頂,悚然大驚,一臉不可思議,他猛地抬頭看着皇帝,張開了口,卻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的看着皇帝。

皇帝迎着他的目光,微嘆一聲,道:“你追隨朕多年,想來我這麼做的用意,你應該是知道的。”

王向佐猶豫許久之後,終於垂首於地,回道:“老臣明白,陛下若有差遣,臣定萬死不辭!”

皇帝點了點頭,聲音愈加柔和,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為了江山社稷,天下蒼生,朕希望你能夠事事聽我安排。”

王向佐身子一震,叩首答應下來。

皇帝微微一笑,道:“好,朕還是與從前一般信你!”

王向佐垂首於地,半晌回道:“臣謝皇上恩寵!臣定為皇上,為劉琦殿下盡忠,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肝腦塗地!”

皇帝聽後點了點頭,淡淡道:“再過幾日,朕將下旨整頓軍務,眼下帝**隊太過分散,大多陳列邊境,甚至”說到這裏,他的聲音突然加大,看着王向佐道:“還有軍隊秘密進入衛國,為英王效力!”

王向佐身子一震,頭垂的更低了。

皇帝雙眸深處寒意更重,但面上卻露出淡淡笑容,抬了抬手,緩緩道:“地上寒氣太重,你也並非年輕時候,起來吧,免得凍壞了身子,朕還指望你助朕穩固江山呢。”

王向佐應了一聲,依言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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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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