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蒙面劍客

第 七 章 蒙面劍客

馮真庄容道:“仇哥哥,目前我不能告訴你,武林中各有避忌,這一點相信你會明白!”

宮仇喘一口大氣道:“包括你的神秘身世在內?”

馮真歉然道:“是的,希望這不影響我倆之間的感情!”

宮仇無可奈何地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們不談這些吧。天快亮了,賈老丈還在廳內相候呢!”

兩人攜手入廳落座。

庄中已隱聞人聲,諒來那些迴避的庄中人已經回住。

不移時,酒席擺上,“長江廢人”談笑生風,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般,“小神龍賈一非”在席旁執壺,對馮真與宮仇自稱小侄,馮真司是滿不在乎,宮仇可有些不自然,賈一非的年紀,只在他兩人之上,決不會比他倆小。

一席酒,直吃到日上三竿。

宮仇心中有事,立意告辭,馮真只好跟着走。

兩人別了“長江廢人”父子,離開“懷玉山莊”。

路上

宮仇憤懣不平地道:“真弟,‘長江廢人’與“乾坤雙然’不知屬於何門何派,這一派的掌門人手段未免太過殘酷……”

“為什麼?”

“雙煞姦情敗露,盜秘笈私逃,罪只在二人,為什麼其餘三個同門師兄弟全被挑斷腳筋,逐出門牆,這不是酷虐是什麼?”

“國有國法,派有派現,談不上酷虐二字。”

“二人犯罪,殃及同門,不合情理!”

“哦!仇哥哥,你曾說過你修習的是半部‘一元寶-’……”

“是的,就是‘長江廢人’師門遺失的那半部!”

馮真皺眉道:“書呢?”

“沒有了!”

“你丟了?”

“不,‘白屍’臨死贈送我時,是轉錄在人皮上,原書已毀,而我在記住口訣之後,把人皮毀去,所以,現在這半部寶-可以說已不存在!”

“這……這……”

“怎麼樣?”

馮真嘆了一口氣道:“太可惜了!”

宮仇不經意地道:“毀了可以減少許多無謂的殺劫!”

“未見得。”

“為什麼?”

“這半部寶-,‘雙煞’的師門勢必要追回!”

“那就是說‘雙煞’仍不會放過我?”

“他夫婦不會再找你了!”

“你怎麼知道?”

“這……”

“真弟,說話何必吞吞吐吐?”

馮真沉默片刻,毅然道:“仇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宮仇困惑地道:“什麼秘密?”

“你可曾看出那能借物隱形的‘青袍蒙面人’與‘長江廢人’等的關係?”

宮仇一震,道:“什麼關係?”

驀在此刻

一聲刺耳冷笑,遙遙傳來。

馮真面色大變,道:“仇哥哥,揭露別人門派中的私隱,是武林大忌,恕我不能告訴你了!”

不言可喻,這一聲不知所自來的冷獎,意在阻止馮真揭開這段秘密,憑此而言,這發冷笑聲的,極可能仍是那“青袍蒙面人”,想到“青袍蒙面人”鬼魅也似的身手,使他有不寒而慄之感,當下淡淡一笑道:“我們談別的吧!”

“談什麼?”

“我想請你助我辦件事!”

“什麼事,說吧,談不上請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精於奇門陣法?”

“精卻未必,略識之矣!”

“你聽說過‘陰陽迷神陣’這名稱沒有?”

“這沒有什麼,難不倒我,怎麼樣?”

“我曾誤入陣中被困,被一個原本困在陣中的人所救,他要我替他三天之內送一封信到地頭,可是這封信無法送出去,時限已經超過,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必須重新入陣見他的面……”

“這陣勢在什麼地方?”

“金劍盟總壇數里之隔!”

“你能否把經過說詳細些?”

於是,宮仇把受“穴中人”之託,送信到曲州城火神廟等等經過,說了一遍。

馮真仍然不解地道:“信呢?”

“在我身上,其實也談不上信,只是布片上用炭頭寫了幾個字!”

“何不打開看看,疑慮或許可以解開?”

“不能,豈可偷看別人的密件!”

“你所說的‘穴中人’,江湖中似從未聽過。”

“我知道這不是那怪老人的真實名號,可能是因被囚樹穴而杜撰的!”

“他是什麼形貌?”

“鬚髮如銀,一件袍子千補百綻,花花綠綠的儘是上好綢緞!”

“還有什麼?”

“就是這樣!”

“比如說兵刃或是隨身物件之類?”

“哦,我想起了,他身旁放着一根翠綠晶瑩的竹仗,一個朱紅大葫蘆……”

“我知道了!”

“他是誰?”

“丐幫中支分幫掌門‘斑衣神丐鄧十五公’!”

宮仇駭然道:“他是丐幫掌門人?”

“一點不錯!”

“可是……”

“怎麼樣?”

“火神廟中那獨眼老丐樂天民自稱是掌門人!”

“那是他三師弟!”

宮伙心中暗忖,樂天民看來是掌門人不假,且露出曾加盟“金劍盟”之意,陣中怪人被困已十年,馮真不過十來歲的少年。

“真弟,那‘穴中人”被困已十年了呢!”

“不錯,江湖中傳言,‘斑衣神丐鄧十五公’神秘失蹤已十年,想不到他被困陣中,對了,他要你把信投‘火神廟’,也許……”

宮仇一跌腳道:“該死,我竟然想不到這一點,那麼馬上回‘火神廟’把信面交獨眼丐樂天民,你看如何?”

馮真冷冷地道:“也許錯有錯着!”

“為什麼?”

“那自稱“穴中人’的‘斑衣神丐鄧十五公’,如果目的是要把信送入丐幫門人手中,丐幫弟子遍天下,問必讓你巴巴地趕到曲州‘火神廟’,這其中或許另有用意,目前時限已過,最好的辦法還是入陣見他!”

“好,就這樣決定吧!”

“擺那陣勢的是何許人?”

“九心狐閻芸香!”

“三狐之首!”

宮仇面上飄過一抹殺機,點了點頭,道:“不錯,真弟,還有另兩狐是誰?”

“一個叫‘玉面玄狐祝蓮芝’,另一個叫‘千面狐柴生山’!”

“千面狐是男的?”

“是的,易容之術天下無雙,不過有一點,只要有任何一狐參與的事,必有另兩狐在內,據說他們是同門師兄妹!”

宮仇暗忖,目前已知道“九心狐閻芸香”的下落,要追出另兩狐並非難事,但以自己的功力而論,並非任何一狐之敵,想到這裏,不由氣沮。要想報仇,除了找回被群凶所奪的下半部“一元寶-”,習成上乘武功之外,別無蹊徑可循,但那半本“一元寶-”,到底落入何人之手呢?

昔年“二賢庄”慘案,母親遺書指出的仇家,有一老、二仙、三狐,還有“金劍盟”的人參與,另外不知名的,又是哪些呢?

若非母親思慮周詳,預留遺書,這件血案,豈不永沉海底?

那姦殺母親的兇手,是以往仇家之一嗎?還是……

久已不流露在眉目之間的那一股怨毒疑意,又顯現出來。

馮真流盼之間,皺眉道:“仇哥哥,你的神色……”

“怎麼樣?”

“看了令人害怕!”

宮仇苦笑一聲道:“真弟,此恨難拋啊!”

馮真輕輕地一拍宮仇的肩頭,同情地道:“仇哥哥,發乎內而形於外,我了解你心中的痛苦,不過答應我把這些恨暫時埋藏,目前籌劃的該是如何報仇!”

“我們緊趕一程吧,希望明天日出,能趕到地頭!”

“好!”

兩人展開身形,如兩縷輕煙般飄去。

日頭平西,已奔行了約莫百里之遙。

突地

一陣呼喝之聲,從前道一片荒林之中,隱隱傳至。

馮真道:“有人在動手,我們瞧瞧去?”

宮仇道:“時間緊迫,別管閑事,還是趕路吧!”

話聲中,已到了荒林之外,宮仇驚呼一聲,剎住身形。

馮真也跟着止住奔勢,訝然道:“你發現了什麼?”

“你看到右前方那株大樹之下是什麼東西否?”

馮真眼光一轉,駭然道:“七星骷髏,這是‘黑白雙屍’的表記呀!”

宮仇激動地道:“不可能,‘黑白雙屍’是我親手埋藏在‘張仙祠’之中的!”

馮真再次掃了那作七星式排列的骷髏頭一眼,道:“難道會有人冒充‘雙屍’的名頭不成?”

宮仇略一思索之後,道:“我們入林看看!”

說著,人已穿入林中。

距林緣約十丈的一小塊空地上,三條人影,兔起鶻落,打得難解難分,勁氣激蕩,四周林木激搖劇擺,殘枝敗葉,積了一地。

宮仇與馮真悄沒聲地掩了過去,一看,兩人同感心頭巨震。

一個從頭到腳一色慘白的女人,獨戰‘乾坤雙煞”。

宮仇困惑至極地向馮真悄悄道:“奇怪,那確實是‘白屍’!”

“死人會復活?”

“不可能!”

“那必是冒牌貨無疑了!”

“可是……”

“怎麼樣?”

“她竟能獨戰‘乾坤雙煞’……”

“什麼人?”

那白衣,白裙,白鞋,白皮膚的‘白屍’,突地跳出戰圈,大聲喝問,那聲音不假,是女人。

“乾坤雙煞”也各退開,把目光向這邊迫視過來。

宮仇按了按馮真,要他不要動,一彈身進入場中。

“乾坤雙煞”同時驚“噫!”了一聲道:“是你?”

宮仇冷冰冰地道:“不錯,是在下!”

說完,目光移向了“白屍”,沉聲道:“你是‘白屍’?”

“白屍”陰冷至極地一聲怪笑道:“不錯,你是難?”

“如果尊駕確是‘白屍’,應該認識在下!”

“白屍”顯然一愣。

“乾煞西門琛”目光利劍似地射向了“白屍”,道:“你到底是誰?”

“白屍”森森然的道:“白屍!”

宮仇厲聲道:“你不是!”

“小子,你能斷定?”

“不錯!”

“你叫什麼?”

“宮仇!”

“呀,你就是宮仇,本人正要找你!”

白影一早,已到了宮仇身前伸手可及之處,目中射出的冷焰,令人心悸神搖。

宮仇怦然心震,道:“你要找在下?”

“白屍”不答宮仇所問,轉向“乾坤雙煞”道:“兩位是否可以暫退,約期再見?”

“乾煞西門琛”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不是‘白屍’?”

“白屍”傲然道:“除了本人,誰能擋得住你夫婦合手攻擊?”

“那你是了?”

“不錯!”

“非常簡單,交出那半部‘一元寶-’,萬事皆休!”

“如果不呢?”

“死!”

“憑你倆還不配!”

宮仇心念疾轉,“一元寶-”一已像本不存在,但這怪物何以竟與真的“白屍”一模一樣,若非自己親葬“雙屍”,還真分辨不出來,對方冒充“白屍”的目的何在呢?聽口氣她竟然不否認“一元寶-”在身上,更令人不解。

自己身受“白屍”輸功贈笈之德,這事非澄清不可。

心念之中,插口道:“尊駕冒充‘白屍’目的何在?”

“白屍”仰天一陣狂笑道:“冒充,誰說我冒充,宮仇,我們還有帳要算,你等着!”

“乾坤雙煞”互望一眼。向“白屍”欺去。

場中空氣驟全無比的緊張。

一個俊秀絕倫的青衣書生,電飄入場。

他,正是馮真。

“乾坤雙煞”乍見馮真現身,面上現一種極怪異的神情。

馮真冷冷地對“乾坤雙煞”道:“那半本‘一元寶-’不在她身上,兩位可以走了!”

“雙煞”一怔,“坤煞吳鶯鶯”皺眉道:“不在她身上?”

“不在!”

“可是我倆如何向……”

“我保證!”

“乾坤雙煞”果然乖乖地雙雙彈身逝去。

宮仇心中萬分駭然,為什麼憑馮真一句話,不可一世的“乾坤雙煞”竟然乖乖退走,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被“雙煞”劫持時,馮真假冒別人的聲音,驚走了“雙煞”,而依現在的情形來看,“雙煞”似乎對馮真有所畏懼,這的確令人難解,馮真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更驚的卻是“白屍”,這美如處女的青衫書生,為什麼一口道出“一元寶-”不在她身上?“乾坤雙煞”公然唯命是從地退走,便脫口問道:“你是誰?”

宮仇代答道:“在下的盟弟馮真!尊駕說要與在下算一筆帳?”

“不錯!”

“什麼帳?”

“你應該想得到!”

“尊駕何不現出真面目?”

“白屍”背轉身去,剎那之間,只見她的白髮逐漸轉灰,然後變成烏光油亮,勁間微露的肌膚,也慢慢有了血色。

宮仇幾乎失口而呼,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這象傳說中的邪法。

片刻--

“白屍”悠悠回過身來。

宮仇眼前一亮,忍不住驚“哦”了一聲,連退數步,目瞪口呆。

那本白得象白紙裱糊的怪物,頃刻之間,已變成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馮真冷冷地道:“姑娘竟然習成了‘先天大化易色’之術,難得!”

那少女面寒如冰,冷眼一掃馮真,道:“閣下還算識貨!”

宮仇定了定神,道:“姑娘如何稱呼?”

那少女口含冷笑,目射煞光,柳眉一揚,道:“宮仇,你到過‘張仙祠’?”

“有這回事!”

“那你該知道那晚的秘密?”

“什麼秘密?”

“雙屍生死之謎!”

宮仇靈機一動,道:“姑娘難道姓陳?”

那少女面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

宮仇微微一笑道:“如在下所猜不錯,姑娘當是‘白屍’前輩的千金陳小芬?”

那少女愕然震退了兩步,栗聲道:“你……你……我的名字從未向任何人道及!……”

宮仇面色一肅道:“陳姑娘,令堂臨終之際……”

陳小芬花容慘變,近乎悲嘶地道:“家母死了?”

宮仇暗然道:“與今尊一起!”

陳小芳悲呼一聲,栽了下去。

宮仇弄得手足無措。

馮真對這件事的始末,已聽宮仇提過,當下毫不猶豫地上前虛點陳小芬的“天殷穴”,陳小芬嚶嚀一聲,復蘇過來,坐起嬌軀,淚如雨下。

宮仇身受“白屍”贈笈輸功之恩,對於陳小芬極端同情,誠摯地道:“陳姑娘,死者已矣,還是節哀保重為要!”

陳小芬搖搖不穩地站起身來,凄厲地道:“說下去!”

宮仇黯然頷首,道:“在下因赴盟兄之約,誤入‘張仙祠’,適逢令尊堂在祠內,令尊已一瞑不視,令堂也將告不支……”

“如何死的?”

“中了‘黑心國手’的毒算!”

“黑心國手?”

“不錯,‘金劍盟’屬下‘榮養殿’掌殿!”

陳小芬玉牙一咬,凄厲的面龐上加了一重怨毒。

“後來呢?”

“令堂臨終,贈送在下那半部‘一元寶-’,並把殘存真元,輸給在下,要在下替她辦到兩件事……”

“哪兩件事……”

“第一,為令尊堂收屍!”

“你辦了?”

“在下唯恐令尊堂死後遺體彼侵,是以把遺體放入祠后一口枯井之內,推倒一座亭子掩蓋,然後放火燒祠。”

陳小芬含淚點了點頭,又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第二件要在下尋到姑娘,告以仇人就是‘黑心國手’,要姑娘報仇!”

“報仇,我會的,宮少俠,傳言中那晚在“張仙祠’,黑白兩道高手參與的不少,應不止……”

“事實的確如此,單隻攔截在下的就不在少數,不過元兇仍推‘黑心國手’,若非他以劇毒謀算,以令先尊堂的功力,可以說無人敢覬覦!”

陳小芬福了一福,道:“宮少俠,收屍傳言之德,小芬當永誌不忘!”

宮仇急忙還禮,訕訕地道:“不敢當,在下曾受令堂贈笈輸功之德!”

陳小芬目注馮真道:“怪不得馮少俠開口就斷言‘一元寶-’不在我身上,馮少俠一句話遣走‘乾坤雙煞’,這一點……”

宮伙也有同樣的疑問,不期然地把目光瞟向馮真三馮真淡淡地一笑道。“並非遺走。而是‘雙煞’與在下一位放交是同門,所以相信了在下的話!”

這解釋當然不能令人滿意,但也無懈可擊。

宮仇忽地念頭一轉,道:“陳姑娘,半部‘一元寶-’,是令先尊把它刺在自己胸之上,原本已毀去,在下承受時,是一張人皮,而在下在熟記之後,也同樣毀去人皮,如果姑娘願意收回,在下可以錄出奉還……”

陳小芬縴手連搖道:“宮少俠,我陳小芬不是這樣的人,這半部‘一元定-’,是先母無意中得自‘乾坤雙煞’之手,既已贈送給你,我無權過問。”

“如此在下受之有愧了!”

“小妹有個請求!”

“請講。”

“先父母生前雖然殺孽重重,但為人子女者,對親仇不能不報,今後武林中將仍有‘白屍’“現身,兩位當明白我的意思?”

宮仇頷首道:“明白,這一個秘密,除在下與馮弟之外,不會再有第三者知道!”

陳小芬再次一福道:“小妹就此謝過,願再相見!”

說完,一拭淚痕,對着宮仇嫣然一笑,晃身而沒。

臨去秋波,使宮仇心裏為之一盪,暗忖,陳小芬一代尤物,由女及母,“雙屍”當必也是風華不俗的人物,那鬼怪般的形貌,定是“先天大化易色”之術下的產物,武林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馮真機伶透頂,一撅嘴道:“仇哥哥,陳小芬似乎對你有意呢!”

宮仇郝然道:“真弟,你在說笑!”

“事實的確如此!”

“她算沒有眼光!”

“為什麼?”

“講才貌武功,真弟你勝我多多!”

“有一樣我不及你!”

“哪一樣?”

“英雄氣概,男子漢的魅力!”

“別談了,我永遠不會愛她!”

“為什麼?她很美呀!”

“你忘了那能隱形的‘青袍蒙面人’,對我所作的警告?”

馮真嘻嘻地一笑道:“那你是打定主意只愛他的女兒了?”

宮仇苦笑一聲道:“見鬼,他的女兒是誰?”

忽地,盟主諸葛瑛蓋代芳姿,浮升腦海,使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他想到神鬼莫測的蒙面怪客,就事實推斷,那怪客必然是“金劍盟太上”無疑,因為除了諸葛瑛對他傾心示愛之外,別無旁人,而諸葛瑛是“太上”的女兒,雖然黃淑惠也曾若有若無地表示愛意,但“黑心國手”絕無怪客這等身手。

馮真調侃地道:“事出必有因,無風不起浪,也許你當局者迷。”

“可是怪客說把她交給我了,那是什麼意思?”

“也許怪客的女兒暗中鍾情於你,怪客愛女心切,所以向你下達忠告,不過你可得當心,以怪客的身手,取你性命有加探囊取物!”

宮仇憤然道:“男女愛悅,必須兩廂情願,豈能勉強!”

馮真認真的道:“你怕怪客的女兒是東施無鹽?”

“不管她是天仙化人,抑是無鹽夜叉,我決不……”

馮真後面一變道:“怎麼樣?”

“決不會愛她!”

“你心有所屬?”

“可以這麼說!”

“誰?”

“故人之後,但,也許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馮真身形陡地一顫,連聲音都變了調,一把捉住宮仇的手,道:“告訴我?”

宮仇面上飄過一抹痛苦的陰影,沉聲道:“真弟,我說的就是與先父同稱‘無敵雙劍’的何一凡何二叔,當初有約,如果何二嬸生下是男的,與我結為兄弟,如果是女的,結為夫婦……”

“你那何二嬸生死不明?”

“我將儘力追查下落,因為這是光人遺命!”

“我希望對方生的是男孩!”

“為什麼?”

“我們可以結為兄弟!”

“如果是女的呢?”

馮真怪叫一聲道:“不會!”

眼中竟然浮現了一層薄薄的淚光。

宮仇大惑不解地道:“真弟,你怎麼了?”

馮真幽幽地道:“仇哥哥,如果……如果……”

“怎麼樣?”

“如果你何二嬸生的真是個女孩子,你為了父母遺命,勢必要和她結為夫婦,而‘青袍蒙面怪客’,勢必不會甘休……”

宮仇笑出聲來道:“真弟,你這叫杞人憂天了!”

馮真意猶不釋地道:“並非杞人憂天,說不定事態的發展就是這樣!”

宮仇心中一寒,如果“青袍蒙面怪客”的確是意料中“金劍盟太上”,這後果已可預見,而“金劍盟”是自己血海仇家之一,除了首座長老“三眼神路竺”之外,盟中還有些什麼人參與,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不上”必是其中之首,後果,的確是不堪設想。

心念之中,不由嘆了一口長氣。

由於馮真自認與“懷寶山庄”主人“長江廢人”是上代故交,而“長江廢人”與“乾坤雙煞”又是同門,“青袍蒙面怪人”與“乾坤雙煞”等又似乎有某種微妙的關係存在,是以他心中的猜度,不便向馮真提出來。

馮真見宮仇嘆息不語,立時換過一副笑臉道:“管它,也許你那何二嬸早已不在人間,我們還是上路吧!”

宮仇點頭道了聲好,雙雙離開這片荒林,重新上路。

時屆黃昏,前面現出一片燈火,象點點繁星。

馮真用手一指道:“前面是個大鎮,我們該祭祭五臟廟了!”

宮仇被馮真一提,也感到飢腸轆轆,加快身形,向鎮甸奔去。

果然,這是一座人煙輻輳的大鎮甸,熱鬧非凡,宮仇與馮真進鎮之後,青衫飄逸,一派斯文地向大街走去。

兩人均長如玉樹臨風,象煞富貴人家的子弟。

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在望,兩人方一止步,立有堂館出來哈腰作揖地把兩人迎了進去。

馮真一掃酒座,當先向臨街的一副座頭走了過去。

突地

一個酒客,似已有八分酒意,從宮仇身邊擦過,一個踉蹌,撞得宮仇退了一步,那酒客連聲賠不是,匆匆奪路而去。

宮仇皺了皺眉,逕自到馮真面前坐下。

工夫不大,酒菜齊上,兩人開懷暢飲。

酒足飯飽,宮仇伸手腰間,準備會帳,一摸之下,不由驚呼道:“糟了!”

馮真一愕道:“什麼糟了?”

“錢丟了!”

“小意思,我有!”

“不,還有十粒明珠,價值不菲!”

他這十粒明珠和幾個金塊,是諸葛瑛在他受命前往“懷玉山莊”時,特地命近衛長鳳陳素珍送給他作盤纏的,這還不打緊,主要的是那張“丑劍客”的人皮面具。

馮真偏頭一想道:“是了,剛才有一個酒客撞了你一下?”

“莫非是那人施了手腳?”

“準是!”

宮仇焦灼地悄聲道:“還有一張面具,如果拆穿了,後果十分嚴重。”

他曾以“丑劍客”的面目,大鬧“金劍盟”,到毀“三眼神路竺”和“神風老人”及二劍士,又血洗“青衣幫”秘舵,毀了冒充“青衣幫主”的“黃旗壇主馬必武”和手下人等,如果面目拆穿,“金劍盟”豈肯甘休。

馮真沉思有頃,道:“不要緊,半個時辰之內,將物歸原主,一樣也少不了。”

宮仇心中一動,道:“你有這個把握?”

馮真微微一笑道:“你等着瞧吧!”

說著,向堂倌一招手道:“過來!”堂倌疾趨座前。道:“公子要添酒還是添萊?”馮真拿起一支筷子,折為五段,道:“你把這用線串起來,掛在門外當眼之處!”

堂館瞠目道:“這……”

“別多問,拿去照辦!”

堂倌愕然不解地拿起五段斷筷走了。

宮仇訝然道:“真弟,你這是做什麼?”

“追贓!”

“追贓?”

“不要多開口,話說多了不靈!”

說完,神秘地一笑,宮仇蹩着一肚子謎團,不知馮真在搗什麼鬼。

約莫半刻光景,一個面目陰沉的藍衣人進入酒樓,目光四掃,手中赫然拿着馮真剛才令堂倌掛在門外的那五截筷子。

馮真冷冷地道:“這裏來!”

藍衣漢子驚奇的望了馮真一眼,走了過來,抱拳為禮道:“是公子相召?”

“不錯,你是線上人?”

“小的是!”

“排行?”

“三六行九!”

“嗯!”

“請問公子……”

馮真伸出左手,五指微曲,右手握拳,翹拇食二指,復壓在左手之上。

那藍衣漢子登時面如土色,顫聲道:“公子有何吩咐?”

馮真嘴含冷笑,徐徐地道:“我這位朋友剛才在這裏被風吹了,立即去辦,注意,此事不得透風,否則斷線,明白了吧?”

藍衣漢子頷上已冒出了汗珠,忙不迭的道:“小的該死,立刻遵辦,請公子高抬貴手!”

“去吧!”

藍衣漢子連頭部不敢抬,轉身疾走而去。

宮仇不由直了眼,駭異萬分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馮真壓低了嗓音道:“這也是從前教我用四句話唬走‘乾坤雙煞’的那老人,教我的法門,那漢子是此地扒竊的頭子!”

“哦,什麼叫三六行九?”

“三等六級,第九傳弟子!”

“你那手勢又代表什麼?”

“不列等級,二輩宗主!”

宮仇想起馮真兩年前在酒店中施展妙手,戲弄個二的那回事,不由脫口道:“你是扒竊的二輩宗主?”

馮真面孔一紅,道:“告訴你是一個無名老人教的!”

宮仇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道“你從前表現的那一手也不俗,難道也是那無名老人教的?”

馮真尷尬地一笑道:“隨你怎麼說吧!”

宮仇對馮真的來歷,愈來愈覺得神秘莫測了,他擅於口才,長於機智,武功高絕,文才不俗,江湖中各種門檻似乎都精熟,他是屬於哪種人呢!

但,疑惑儘管疑惑,對她的感情是無可置疑的。

當然,他清楚馮真所謂的無名老人,僅是一種託辭。

僅僅盞菜工夫,那藍衣漢子去而復返,把一個布包雙手捧向馮真,不安地道:“請過目!”

馮真接過送與宮仇,宮仇檢點了一下后,點了點頭。

藍衣漢子恭謹的道:“待罪弟子恭候裁奪。”

馮真一擺手道:“不知不罪,走吧!”

藍衣漢子喏喏而退。

宮仇會了帳,兩人連夜登程疾趕。

第二天晨早時分,兩人來到一座綿密的莽林之前,宮仇用手一指道:“這就是了!”

馮真相了相地勢,道:“丐幫幫主‘斑衣神丐鄧十五公’被困之處,必是巽震兩位之處,我們由此入陣,須轉三十二個方位,現在你拔劍!”

“用劍?”

“不錯,由陣門開始,每轉一個方位,你用劍砍一株樹……”

“那豈不驚動了‘九心狐閻芸香’那賤人?”

“我知道,每株樹只砍七分,維持不倒,你有這把握嗎?”

“大概可以!”

“我們走!”

馮真當先進陣,宮機執劍后隨,照着馮真的指示,一路揮劍軌樹……

顧盼之間,已來到陣勢之中。

驀地

一聲刺耳厲喝,倏告傳來:“何人大膽,敢來尋死!”

馮真急道:“你說的那‘穴中人’在什麼地方?”

“前面不遠!”

“快去,這裏交給我!”

“你……”

“快,別忘了依此來的目的!”

宮仇彈身向前射去……

“小子找死!”

一道排山勁氣卷處,宮仇彈起的身形,被震回原地,當一面,俏生生地站着一個中年婦人,她,正是此陣主人“九心狐閻芸香”。

同一時間,馮真回身發掌,朝最近一株被宮仇用劍斬削七成的巨樹劈去,一連串轟然巨響,株株相連,凡被劍削過的樹,一株連一株的朝外倒去。

“九心狐閻丟香”目毗欲裂,厲聲道:“小子,敢毀我陣勢,老娘把你挫骨揚灰!”

厲吼聲中,捨去宮仇,逕撲馮真。

馮真大叫一聲:“走啊!”

身形鬼魁似地一轉,閃過了“九心狐”駭雷奔電的一擊。

宮仇再度彈身,朝“穴中人”被困的那樹穴方向奔去。

暴喝聲中,兩個粗眉大眼的婦人,雙雙攔住去路。

宮仇一振腕,手中刻芒暴吐八尺,猛然掃出。

兩婦人霍地縱開,劃了一道半孤,雙雙圈回,各攻一掌。

那邊,“九心狐閻丟香”與馮真已打得難解難分。

兩婦人功力相當不弱,宮仇劍勢雖凌厲,竟然被纏得脫不了身。

突地

一陣震耳欲聾的狂笑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小子,你怎麼又來了?”

宮仇偷眼一瞟,“穴中人”已現身兩丈之外,一手持竹杖,另一手抱着朱紅葫蘆,不由精神陡振,連演三絕招,極而婦人迫退數步,閃身到了“穴中人”身前。

“九心狐閻芸香”粉腮大變,一招迫開馮真,晃身面對“穴中人”,栗聲道:“臭要飯的,這算怎麼回事?”

“穴中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厄誨已滿,閻芸香,你可以放人了!”

“放人,可沒有這麼容易!”

“你敢食言?”

“臭要飯的……”

話聲未已,若有所悟地把目光射向宮仇道:“小子,原來是你!”

宮仇面對血海仇人,只因自己功力不及對方,無法索仇,內心沉痛至極,眼中泛出怨毒無傳的煞芒,切齒道:“不錯,是我,希望你記清楚些!”

“小子,先超渡你!”

出手如電,抓向宮仇當胸。

“住手!”

“穴中人”大喝一聲,竹杖一招“橫江截斗”,把“九心狐”一抓擋了回去,接着,目爆棱光,沉聲道:“閻芸香,老夫被困十年,念在酒肉不缺的份上,算是拉倒,你說過陣破脫困之日,即是放人之日,期以十年為限,今天,距期限還有兩天。你有何話說?”

“這兩個小子是你什麼人?”

一旁的馮真嘻嘻一笑道:“十五公的記名弟子怎樣?”

“穴中人”似被馮真說的這句話驚得一怔,他生平根本不曾收過什麼記名弟子,宮仇是上次誤入陣中,由自己指示脫身的,而馮真,他根本不曾見過,這是從何說起?

馮真已看出“穴中人”困惑之狀,接着又,道:“十五公,弟子馮真候令!”

這一說等於報出了姓名。

“穴中人”哈哈一笑,掩飾住窘態,目光迫視着“九心狐”道:“閻芸香,你是否願意老夫等搗爛你的狐窩?”

他不稱師徒,而說“老夫等”,暗裏等於避開了馮真記名弟子之說。

宮仇聰明透頂,當然已悟出馮真的用意。

“九心狐閻芸香”陰陰一笑道:“要飯的,你要屍體可以帶走!”

“穴中人”老臉大變,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九心狐閻芸香”冷冷地道:“范世光已經死了一年了!”

馮真突地脫口叫了一聲:“千手秀士范世光?”

“穴是人”白髮根根倒立,目中煞芒暴射,顫抖着聲音道:“范世光死了?”

“不錯,骨頭都已枯了!”

“如何死的?”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得急症死的?”

“你胡說?”

“你要不要刨開墳墓來看看?”

“閻芸香,范世光如果真的遭慘毒手,你們三狐加上狐子狐孫,不被‘萬老邪’剝皮抽筋,斬盡殺絕才怪!”

“九心狐閻芸香”登時面目失色,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宮仇可不知“萬老邪”是何許人,但從“九心狐”的神態,可以看出必非常人,否則“九心狐”豈會聞名變色,由前後雙方語言中判斷,“萬老邪”已與已死的“千手秀士范世光”有所淵源,而“穴中人”卻又因范世光之故而被困陣中十年。

看樣子,馮真對內幕似乎完全明白。

馮真面孔鐵青,栗聲道:“范世光真的死了?”

“九心狐”不屑地道:“小子,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馮真切齒道:“老狐狸,范世光若有三長兩短,你們三狐連門下一個也別想活!”

“九心狐”從鼻孔里哼出了聲,道:“小子,范世光是你什麼人?”

“你管不着!”

“穴中人”困惑地打了馮真一眼,似乎奇怪他何以會認識范世光,而且還替他說話?然後,把目光移回“九心狐”面上,字字如鋼地道:‘閻芸香,范世光真的死了?”

“難道還有假的!”

“老夫要你的命!”

“辦得到嗎?”

“你無妨試試看!”

“要飯的,用不着狂吹大氣了,你們一老二少的命運業已註定!”

“看掌!”

“穴中人”暴喝一聲,一掌向對方虛空劈了過去,這一掌勢力如排山,勁氣雷動。

“九心狐”冷笑一聲,舉掌硬封。

轟然巨震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顯見功力悉敵。

雙方一分又合,“穴中人”掄起竹杖,頓時與“九心抓”打得難解難分,彼此俱是卓越的高手,聲勢之強猛狠厲,令人目震心懸。

那兩個追隨“九心狐“的中年婦人,似不甘寂寞,分別欺向了宮仇和馮真。

宮仇面對血海仇人,限於功力而無法下手,早已恨毒充胸,這一來倒是稱了心,雖不能手刃仇人,但借仇人手下,發泄一點怨毒也是好的。

為了不泄露“丑劍客”的身份,立即反劍入鞘,用雙掌迎了上去。

馮真與另一中年婦人,也搭上了手,他的功力,全走的是詭異路子,甫一接觸,就迫得對方手忙腳亂。

宮仇的意識中充滿了仇與恨,出手之間,勁力已用足十成。

六人分成三對,打得石走砂飛,日月無光。

眨眼之間,過了十個照面。

宮仇雙目一紅,施出了他父親特創,而由他母親化為掌一招轉傳的劍式“投石破井”,單掌奇奧絕倫的一圈一劃……

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

宮仇一隻手掌,已齊腕沒入對方胸膛。

抽掌之間,紅光迸現,那中年婦人的屍身仰面栽倒,目瞪如鈴,齜牙裂嘴,死狀慘厲至極。

“小子你找死!”

厲叱聲中,“九心狐”猛攻已招,迫得“穴中人”一窒,身形似魅,撲向了宮仇,人未至,掌力已告卷出。

宮仇暗地一咬牙,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硬封出去。

勁氣激撞如雷聲中,“九心狐”一瀉落地,宮仇但覺氣翻血涌,眼冒金花,連退了三個大步。

杖影橫空,“穴中人”如影隨形而至,“九心狐”被迫返身應戰。

宮仇怔在當場,心中激動如潮,他承受了“白屍”的殘存真元,又修習了上半部“一元寶-”練氣增元之法,仍然如此不濟事,以此而言報仇,的確近於奢望,他懷疑被視為武林瑰寶的“一元寶-”所載,是否真的有價值?他奇怪自己有時感到內元充盈,有時又似乎平淡無奇,這為什麼?確如“穴中人”所言,學而不能為用嗎?

心念未已,慘哼挾驚呼聲先後響起。

與馮真交手的那中年婦人,面目失色,雙掌鮮血淋漓,已退到一丈之外。

“九心狐”跳出戰圈,駭然注視着馮真,厲聲道:“逆鱗寶甲!”

“穴中人”老臉變色,瞪着馮真道:“好小子,原來你是……”

馮真詭秘地一笑,截斷了“穴中人”的話頭,道:“十五公,貴幫也頗多禁忌,是嗎?”

“穴中人”一愕,隨即會意過來,發出一陣哈哈狂笑。

宮仇總算明白馮真不見出手,而凡接觸到他身體的人俱皆受傷,原來他穿了件叫什麼“逆鱗寶甲”的東西,他阻止“穴中人”說下去的用意,當然是怕泄露身份,他以貴幫也頗多禁忌,暗示本身的禁忌。這句話的確機巧。

就在說話之間,“九心狐”與那受傷的婦人,已如鬼魅般朝林中逝去。

宮仇首先警覺,大喝一聲道:“哪裏走!”

彈身就待追去……

“穴中人”搖手道:“不必追了,‘九心狐’智計超人,身手也不弱,她這一逃,決無法追上,何況樹林深密,這狐窩她是不會再住的了!”

宮仇只懂了一半“九心狐”在呼出“逆鱗寶甲”之後,駭然驚逃,當然是馮真的來路使然,在馮真的來歷不明之前,這個謎無法揭穿。

馮真恨恨地道:“她逃不了的!”

“穴中人”頷首道:“當然。天下雖大,恐怕沒有三狐容身之所!”

宮仇目注“穴中人”道:“前輩是丐幫中支分幫掌舵‘斑衣神丐鄧十五公’……”

“不錯,你跟他一路,大概沒有多少事能滿得了你!”

宮仇不由下意識地向馮真瞟了一眼。

“斑衣神丐”白眉一軒道:“小子,信送到沒有?”

宮仇取出那布結,還給“斑衣神丐”,郝然道:“送不出去!”

“送不出去,為什麼?”

宮仇把“火神廟”所見說了一遍。

“斑衣神丐”鬚髮逆立,雙目噴火,暴吼道:“竟有這樣的事,樂天民膽敢欺師滅租!”

那個原先請宮仇投送的布結,被他用手捏成粉碎。

馮真焦灼地道:“十五公,您老怎會被困陣中?”

“班衣神丐”憤然道:“為了救‘千手秀士范世光’。”

“以范肚光的身手,怎會落入‘九心狐’之手,而且這陣勢也困不了他聽?”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晚輩不懂。”

“你當然不懂,你一共才多少歲?連老夫我,也不過懂得一半!”

“一半,什麼意思?”

“三狐為什麼不擇手段,不計利害,硬把范世光弄人手中?目的何在?這一半老夫到現在還不明白……”

“另一半呢?”

“老夫不忍見故人愛女因思念夫婚,紅顏未老已白頭……”

“誰?”

“無雙仙子鍾筱紅!”

“什麼,‘無雙仙子鍾筱紅’是‘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妻子?”

“你不知道?”

馮真困惑地搖了搖頭道:“這一點的確沒有聽說過!”

“‘無雙仙子’已經瘋了!”

“斑衣神丐”眼神一黯道:“我已聽宮仇說過了!她可謂命途多舛……”

“後來怎樣?”

“老夫花了三年時間,尋找范世光的下落,後來因事羈留南疆,直到十年前,才從原是‘三狐’的門下,而曾受過本幫恩惠的人口中得悉范世光落入‘三狐’之手,被囚於此,老夫不及與她謀面,立即趕了來,不意被‘九宮迷神陣’所困,‘九心狐”與老夫計約,十年之內如老夫能破陣脫困,就釋放范世光,否則要老夫永不提此事……”

“所以前輩一困十年,而江湖中卻認為前輩神秘失蹤?”

“斑衣神丐”愴然道:“正是這樣,可惜白耗了十年時光,卻救不了人!”

宮仇插口道:“前輩曾說過如果尋到‘丑劍客’,信就可以不送,是什麼意思?”

“老夫要你送信的目的,是希望本幫弟子能及時把信交到‘無雙仙子’的手中,讓她知道丈夫的下落,同時老夫也準備背水借一,與‘九心狐’以命相搏,可是現在,老夫可以撒手不問了?”

“為什麼?”

“自有范世光的師門出頭!”

“十年來難道範世光的師門不聞本問?”

“除了老夫之外,沒有第三者知道範世光的下落!”

“哦!”

宮仇本想問問范世光的師出何們,但事關別人秘密,把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馮真神情凝重地道:“前輩,我們該先尋到范世光的屍骨?”

“不用!”

“為什麼?”

“范世光很不沒有死!”

“他……‘九心狐’不是說……”

“小子,你聰明還不夠,‘三狐’膽敢冒險對范世光下手,必有絕大的陰謀企囹,既然在一年前死了。何以到今天才說出來,同時老夫判斷,‘三狐’想從范世光身上得到的東西並未如願,否則老夫不會活到現在,‘三孤’目的一達,勢非滅口不可。”

馮真雙眉一攢一舒,猛一拍手掌道:“我知道‘三狐’對范世光有何陰謀企圖!”

“斑衣神丐”一震道:“你知道了?”

“是的,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竟無疑義的了!”

“什麼事?”

馮真顯然不願說出來,答非所問的道:“前輩,我們追!”

接着又轉向宮仇道:“仇哥哥,這事對你關係至大,我們走!”

這一聲“仇哥哥”的匿稱,聽得“斑衣神丐”為之皺了一下眉頭。

宮仇卻想不透什麼事和自己有關,也不想追問,他知道馮真小小年紀敢於混跡江湖,必有來歷,只靜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斑衣神丐”白眉一掀,道:“小子,獸中最狡者莫過狐狸,你們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馮真嘻的一笑,道:“前輩,狐雖角,但並不乏獵狐的好手!”

“好,小子,走,老夫倒要見識一下如何獵狐!”

陣勢既破,禁制已除,連神仙都會着迷的奇陣,已然不能禁錮着“斑衣神丐”,三個人飛也似地直奔而去。

顧盼之間,眼前現出三棟陳舊的茅屋。

靜悄悄的不見半個人影,屋門虛掩,死寂之中透着陰沉。

三人到屋前止步。

“斑衣神丐”銳刮的目光朝四下一打量,道:“三狐狡猾陰毒,這三棟陳舊的茅屋絕非善地,我們不宜大意,你兩個守在屋外,老夫從東首先進去探個究竟。”

馮真神色緊張地不斷用目光搜尋,看樣子,若是貿然進入,必是凶多吉少。

“斑衣神丐”遙遙揮掌,震開了東屋虛掩着的柴門潛了進去,宮仇緊跟着馮真借至門旁,道:“真弟,有什麼發現沒有?”

馮真搖了搖頭,目光仍象獵犬般地掃視個不停。

突地

“斑衣神丐”從屋踉蹌奔出,口裏大叫了一聲,人便栽了下去。

宮仇與馮真猛吃一驚,雙雙奔了過去,只見“斑衣神丐”軟癱癱地躺在地上,口中不斷地湧出堆堆白沫。

馮真失聲道:“什麼毒,這等厲害?”

宮仇有點手足無措地道:“真弟,我們得快想辦法救……”

馮真容色一霽,道:“仇哥哥,上次從‘生死庄’取來的葯,你帶在身邊沒有?”

宮仇猛省道:“在!在!我竟然想不起來,只不知對這毒能否解掉!”

“當今武林中,用毒首推‘黑心國手’,准行,你快取了出來!”

宮仇掏出瓶子,馮真接過去倒了三粒,還給宮仇道:“仇哥哥,‘黑心國手’生平只煉了這麼十五粒,可算得是稀世之珍,你要保存好了,將來用途可多着呢!”

宮仇接來藏好。

馮真拿了一粒塞入“班衣神丐”的口中,一粒交與宮仇道:“停會含在口裏,我們入尾一探!”

宮仇忽地想起一件事,道:“真弟,聽說你曾被‘金劍盟’擒去,到底怎麼回事?”

馮真滿無所謂地道:“是我自願被他們擒去的,否則,哼……”

“你自己願意?”

“不錯,我到處尋你不着,懷疑你可能落入‘金劍盟’之手,所以故意讓他們得手,後來,盟主認出我的來路,自知惹不起,只好放我走路,我想起你被誤為‘白屍’的傳人一節,率性向那盟主扯了個滿,說你是我的拜兄,師出‘空靈上人’……”

宮仇莞爾道:“什麼空靈上人?”

“空靈者,既空且靈也!”

宮仇不由笑出了聲,心忖,怪不得“金劍盟主諸葛瑛”曾說自己被誤會了,同時也絕口不提“一元寶-”的事,原來有這原因在內。

心念之中,又道:“你以‘金劍令’,騙取‘黑心國手’的靈丹妙藥,難道也罷了?”

“金劍令是假的,我還給他們了,葯嗎?……我說救人用完了!”

“真虧你……”

一聲沉哼過處,“斑衣神丐”翻身而起,迷惘地道:“怎麼回事?”

馮真笑道:“我這仇哥哥身上,帶有避毒丹,區區之毒,算不了什麼!”

“斑衣神丐”苦笑道:“窮人命大,老化子兩世為人了。想不到‘九心狐’在屋內布了劇毒,老夫甫一入屋,便覺異樣,才走得幾步,毒性便發作了!”

“前輩,現在無妨了,我們一道入屋搜索!”

宮仇與馮真各含一粒“避葯丹”在口,三人魚貫入屋,這不起眼的茅屋,裏面的佈設竟然十分華麗,與外表簡直是兩回事。

三棟屋子俱是一明兩暗,另有一道小門相通,由東轉正屋,一無所見,進入西屋時,只見廳中一張錦榻之上,赫然仰躺着一個白衣中年秀士,雙目緊閉,像是睡熟了般的,對於三人來臨,竟然未覺。

宮仇方自一怔,“斑衣神丐”已脫口驚呼道:“千手秀士范世光!”

疾步步近榻前,伸手去探對方脈息……

馮真駭然尖叫道:“前輩,當心有詐……”

話聲未落,慘嚎已起,“斑衣神丐”雙手撫胸,踉蹌後退。

宮仇亡魂皆冒,急忙伸手扶住“斑衣神丐”的身軀。

馮真一掌向那張錦榻劈去。

“轟!”然一聲巨響,木屑紛飛,那張錦榻被劈成了碎片。

幾乎是馮真發拿的同時,榻上的范世光一個翻滾,倏忽消失不見。

宮仇駭然道:“這小小的茅屋,竟有這等設置!”

馮真揮掌掃開木屑,一陣察看,突地用腳一點地面,“察!”的一聲,有十二塊花磚沉了下去,露出一個五尺見方的穴口,冷哼一聲,正待……

宮仇急聲道:“真弟,先救人!”

馮真回身近前,只見“斑衣神丐”氣如遊絲,老臉煞白,胸前濕轆轆的一片殷紅血漬,頓時俊面慘變,激動地道:“把他老人家平放下!”

宮仇依言把“斑衣神丐”徐徐放落屋中地面上。

馮真用手在胸前一探,栗聲道:“完了!”

宮仇咬牙道:“范世光……”

“那不是范世光,是‘千面狐柴生山”巧扮的!”

宮仇雙目噴火,恨毒地道:“千面狐?”

“不錯,三狐之中,只有‘千面狐’的真面目一直不為世人所知!”

“你怎知道是他?”

區區易容之術,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馮真,可惜,我出聲阻止遲了……”

“鄧十五公是被什麼……”

“穿心箭!”

“穿心箭?”

“一箭穿心,神仙難救。”

‘這……”

“斑衣神丐鄧十五公”忽地睜開眼來,嚅動了幾下嘴唇,卻發不出聲音,馮真急叫一聲:“歸元丹,快!”

宮仇立即取出一粒“歸元丹”,塞入“斑衣神丐”的口中,不多時,“斑衣神丐”老臉恢復了一些紅潤,呼吸也由微弱而粗重,終至均勻,開口道:“小子,想……不到……老夫一對不察……遺恨終生……”

馮真愴然道:“十五公,我會替你報仇的!”

“只是……老化子……”

“十五公,有話請吩咐?”

“本幫……不幸,樂天民欺師……滅祖,請代找尋……‘七巧丐’,把……竹杖和令符交給他,要他……接掌丐門,清理門戶……”

“晚輩一定做到!”

馮真已止不住流下淚來。

宮仇面目已被一種濃厚的恨意籠罩,鐵青得怕人。

“斑衣神丐”一陣喘息,提起殘餘的氣力,目注馮真,道:“小子,老夫在歸天之前,想知道……‘三狐’何以要劫持范世光……”

馮真略一思索之後,凝重地道:“為了下半部‘一元寶-’!”

宮仇陡地一震,俊目放光,這下半部“一元寶-”,本是他父親所得之物,為了這半部書,家破人亡,“二賢庄”化成劫雙,忍不住驚呼道:“為了‘一元寶-’?”

馮真瞟了宮仇一眼道:“所以我剛才說與你關係極大!”

“這怎麼……”

“以我所知,‘千手秀士范世光’奉師門之命,掌理‘空道’……”

“何謂空道?”

“萬竊之祖、妙手之宗!”

“鼠竊狗偷的宗祖!”

馮真臉一紅道:“江湖中各行各道,皆有其宗!”

“以後呢?”

“上半部’‘一元寶-’,本是他師門之物,被‘乾坤雙煞’盜出,又落入‘黑白雙屍’之手,以後的你比誰都清楚……”

“嗯!”

“而下半部‘一元寶-’,風傳落入‘武林一老’之手。”

宮仇咬了咬牙。

馮真把目光轉向“斑衣神丐”,接下去道:“范世光奉師門嚴令,要取得這半部寶笈,以他的身手與地位,這不是難事,所以我判斷他必是得手寶笈被‘三狐’偵知,才向他下手!”

“斑衣神丐”喃喃地道:“推斷得……有理!”

宮仇圓睜雙目道:“昔年‘二賢庄’慘案,是否也有范世光師門一份?”

馮真一搖頭道:“沒有!”

“為什麼?你說他的師門志在必得……”

“他奉命乃是在‘二賢庄’慘禍之後!”

“只怕……”

“仇哥哥,我以生命擔保,他師門與那慘案無關!”

“斑衣神丐”似乎真元耗盡,閉了閉眼,又強自睜開,道:“你們……快離開!”

宮他與馮真同時悲聲嘆了一聲:“十五公!”

“斑衣神丐”老臉突現紅暈,目中神光湛然,話聲一如常人的道:“你倆立即離開,‘三狐’布下毒、計,旨在滅口,但又驚俱范世光的師門,所以倉惶而遁,如果對方發現別無兇險時,可能聯手對付你倆,後果就堪虞了,這是令符,拿去,老化子多無所求,這一點務請辦到……”

說著從胸前模出一塊烏光油亮的小竹牌,遞與馮真。

馮真雙手接過。

“斑衣神丐”突地鬚髮蝟張,狂叫一聲,伸兩指從胸前抽出一根長達一尺的鐵線,喉頭咯的一聲,眼神一散,頓時氣絕。

一代掌門宗主,就此含恨以終。

宮仇與馮真,頻揮痛淚。

兩人合手,就屋前林地之中,埋葬了“斑衣神丐”,那米缸大酒葫蘆,是唯一殯葬之物,馮真尋了一方青石,作為墓碑,運指大書:

“丐幫中支分幫掌門斑衣神丐鄧十五公之墓”十八個大字。

馮真貼身藏好“斑衣神丐”所遺的丐門令符,然後重返屋內。尋了些布條,把綠玉竹杖包裹了起來,然後出屋招呼宮仇道:“優哥哥,我們走吧!”

宮仇心事重重地道:“走?”

“怎麼?”

“我想追蹤三狐,搜尋那半部”一元寶-’的下落!”

馮真猶豫了半晌,毅然道:“好,我們再找找看,我不相信他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即使他真的死……”

宮仇惑然道:“你是說范世光?”

“嗯!”

“他能留下什麼?”

“這……比如說暗記之類!”

宮仇暗忖,看來馮真與“千手秀士范世光”必有相當淵源,從馮真以往所表現的那兩手偷竊之技而論,他可能是范世光一路的人物,但“九心狐”何以在發現馮真身上所穿的“逆鱗寶甲”之後,惶然而遁呢?

馮真當先舉步,道:“來呀!”

兩人繞着屋子打轉,馮真對一草一木之微,都不肯放過,圈子逐漸擴大,離那三棟草屋已有十丈之遙,突地馮真在一株樹下停了下來,仔細審視一塊斗大的石頭,好半晌,才欣然道:“他投有死,不久前在此停留過!”

宮仇看那石頭。了無異狀,困惑地道:“真弟,你怎麼知道?”

“范世光留下了話!”

“在哪裏?”

“你走近些看!”

宮仇好奇地把目光湊近石頭,果見石頭上有一些淡淡的綠痕,看去是用草莖或是青樹枝劃上去的。點點勾勾、不知代表着什麼?同時偌大的範圍,馮文又何以發現這幾近於無的暗記呢?”

馮真似已看出宮仇困惑之狀,用手一指道:“你看,這裏插着三根樹枝,這是比較醒目的指標,樹枝中的第一根,偏向這石頭,這表示石頭下還另有其它的東西!”

宮仇茫然地點了點頭,道:“石頭上的記號,代表什麼?”

馮真面上頓時湧現一片殺機,憤然道:“范世光武功已廢,‘三狐’挾待他的目的正如所料,是為了那下半部‘一元寶-’,目前‘三狐’已遠-,三天之內如果范世光不說出寶笈下落,將被處死!”

“三天?”

“不錯,我們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他!”

“如何着手呢?”

“出山之後再說!”

宮仇此刻,心中感到無比的悲憤,一次又一次眼睜睜地望着仇人從容而遁,空懷報仇之心,卻沒有報仇之力,出道以來,除了手刃殺害何一凡二叔的正凶“三眼神路竺”之外,其餘所知的仇人,每一個的功力都在自己之上,這血海深仇,何日才能得報?

馮真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們該走了!”

宮仇無聲地點了點頭。

兩人並肩奔出林去。

宮仇現在的心情,與剛剛習成上半部“一元寶-”之時,大不相同,他感到落寞與淚喪,先前,他滿心以為從此可以快意恩仇,豈知與仇人相對之下,卻顯得那麼渺小,簡直是微不足道,雖然他目前的身手,在武林中已可算是頂尖一流,可是已知的仇家,沒有一個不是大憨巨擘,蓋世魔頭,這使他相形見拙。

他習劍的信心也動搖了,“丑劍客”在三十年前,可算是第一劍手,他得到了他的全部真傳,他也曾擊敗武當“玉虛真人”,可是武學浩瀚無邊,單憑劍術一項就想傲視武林,確實近於奢望。他父親南宮靖與二叔何一凡被稱為“無敵雙劍”,結果連自身都保不住,家破人亡,九泉含恨。

馮真也似乎在想着心事,滿面沉凝之色,雙眉緊攢在一起。

兩人誰也不開口,一路飛奔。

不久之後,來到一處鎮集,兩人進入酒店打尖,酒至半酬,馮算起身道:“我去辦點事馬上就來,你等着!”

宮仇可不知馮真要去辦什麼事,心緒不佳的情形下,他也懶得追問,只默默地頷了頷首。

馮真離去不久,一個黑衣少年逞趨座前,宮仇抬頭一看,不禁微感一愕,來的,赫然是近衛六龍之中,最末的司馬吉。

“近衛長!”

“哦!什麼事?”

“盟主有請!”

宮仇砰然心震,駭然道:“盟主?”

“是!”

“現在何處?”

“鎮外趙氏廢園!”

“好,我立刻就來!”

近衛司馬吉躬身而退。

宮仇心中大感惶惑,不知盟主何以來到這小鎮上,自己甫一現身,便找了來。他由盟主諸葛瑛美絕塵寰的丰姿,含蓄的愛意,想到了那神秘的“太上”,如果自己所遇那提警告的“隱形怪客”和爾後在“懷玉山莊”現身的“青袍蒙面怪客”的確是同一人的話,自己的處境可說險惡萬分!以那等高深莫測的身手,恐怕早已識破了自己的行藏……

馮真一去不返。

宮仇如坐針氈地義等了半盞茶時分,仍不見馮真的蹤影,只好起身付帳,交代了堂倌幾句,問明了“趙氏廢園”的路徑,離店奔去。

“趙氏廢園”離鎮約莫三里,佔地極廣,四周青石為牆,竹木陰翳,亭榭樓台隱約可見,一座門樓蛛絲塵封,門上一把大鐵鎖,已連登環鏽蝕在一起。

宮仇看了看這景氣,不由皺了皺眉,略作思索之後,飄身越牆而入。

園內雜草蔓生,苦鮮沒徑,竹木花果零亂無雜,亭榭殘破,入目一片凄涼。

奇怪,竟然不間半點聲息。

盟主諸葛瑛怎會令自己到這種地方來見她?

近衛司馬吉傳的命合當然不會假……

一時之間,疑念叢生。

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向里走去。

轉過一道月洞門,眼前景象一變,花木扶疏,池水清澈,卵石小徑曲折通幽,亭台潔無點塵,與外院的荒廢成了強烈的對比。

可是,依然毫無人跡,偌大的亭園,顯得有些陰森死寂。

突地

身後響起一聲冷喝:“站住!”

宮仇大吃一驚,陡地回身,只見兩丈之處,站着一個軀幹修偉的黑衣蒙面人,兩隻露在外面的眸子,閃射着逼人寒芒,一不稍瞬地注視着他。

一時之間,他怔住了,想不透是什麼蹊蹺,是諸葛瑛玩的花樣,還是……

“你是宮仇?”

那聲音冰寒得令人心裏發毛。

宮仇定了定神,以同樣冷漠的聲音道:“不錯,正是在下,閣下……”

黑衣蒙面人不待宮仇說完,寒聲道:“拔劍!”

宮仇迷惘至極地打量了對方一遍,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要你拔劍!”

“總得有個理由?”

“要你拔劍,這就是理由!”

宮仇不由氣往上沖,儘管心裏困惑迷煙,但卻忍不住對方的凌人盛氣,怒聲道:“閣下既不通名道姓,也不說出原因,逼人交手,這算哪一門的規矩?”

黑衣蒙面人目中精芒一閃,道:“身為‘金劍盟’近衛長,劍術必有驚人造詣,本人要考較一下!”

“考較!閣下不嫌口氣大了些?”

“如你不敢,只消一句話!”

“有何不敢?”

“如此拔劍!”

“閣下何不先亮劍?”

“本人如果先拔劍,你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這句目中無人的話,聽得宮仇豪性大發,三十年前,“丑劍客”算是劍道中第一把好手,自己已得了他的全部真傳,秘谷中曾擊敗自許為第一劍手的武當“玉虛真人?”在總盟之內,劍劈首二座長老“三眼神路竺”與“神風老人”,“青衣幫”分舵之內毀“黃旗壇主馬必武”,再不濟也不會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聞言之下冷冷一哼道:“閣下大言不慚!”

“宮仇,少廢話,拔劍!”

“閣下定要在下先拔劍?”

“不錯!”

宮仇恨得牙痒痒的,“嗆!”的一聲長劍離鞘。

就在他長劍甫一脫鞘之際,眼前寒芒一閃,對方劍已迎胸刺到,雙方相距兩丈,蒙面人近身拔劍出招,快得猶如一瞬。

富仇心頭大震,果然不及接架,被迫得疾退三步。

蒙面人原姿不變,中途變勢,如影隨行,七朵劍花,罩向宮仇胸前七處大穴。

這種身手,的確駭人聽聞。

宮仇心中凜駭至極,一招“閉門謝客”,封住門戶。

“嘭!”的一聲巨響,劍刃交擊,宮仇手中劍幾乎把持不住。

蒙面人冷聲道:“內力還不差!”

劍勢一變,又奇詭絕倫地攻到。

宮仇怒憤交迸,倏注畢身功力於劍身,奮力一擋,乘對方一窒之間,全力搶攻。

蒙面人反而只守不攻,一任宮仇劍勢如何凌厲,他只從容化解,五招一過,突地暴喝一聲道:“接招!”

一劍刺出,宮仇逼得回劍自保。

三招之後,宮仇已退後了一丈之多,看樣子對方並未施出全力。

宮仇心中的駭異,簡直無法形容,他做夢也估不到天下竟有這高的劍術,這蒙面人的目的真的只是存心考較自己嗎?但何以由近衛司馬吉傳盟主之會呢?

心念之中,立生警覺,他本待使出“丑劍客”獨門所創“梅花劍法”,立即改變下主意,仍以普通劍招應付。

雖說普通,但均是“丑劍客”擷取各派之長而創,威力之強,通非一般劍手所能望其項背。

只這一分神,立即險象環生,對方劍勢有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迫得他手忙腳亂,狼狽萬分,無論如何出手,始終無法扳回劣勢。

蒙面人似乎不願傷他的性命,差不多每一劍都習刺他死命,但不是中途變勢,便是恰到好處地收手。

這簡直近乎侮辱。

宮仇狂傲的本性突發,挾以畢身功力,硬擋硬封。

“鏘!鏘!”之聲,激蕩回空,劍氣所及,五丈之內草葉漫卷如幕。

轉眼之間,過了十招。

蒙面人大喊一聲:“左脅!”

宮仇竟然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地被刺了一劍。

“右脅!”

右脅之上又中了一劍。

“左肩!”

“右肩!”

蒙面人每攻一招,都指明部位,但宮仇竟無從對擋,轉眼之間,身上被刺了十劍之多,雖僅皮肉之傷,可是一襲青衫已濕潤了一半。

宮仇雙目盡赤,五內皆裂,幾次想施出“梅花劍法”和他母親所傳的那一招“投石破井”,但他以最大的耐力忍俊了。”

“住手!”

黑衣蒙面人冷喝一聲,跳出圈子之外。

宮仇目眺欲裂的瞪視着對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此刻

只覺眼前一亮,一個明眸皓齒,美絕天人的黑衣少女,從一叢花樹之後轉了出來,她,正是盟主諸葛瑛。

十二進衛,也隨着現身。

宮仇倏然而悟,自己的來歷,可能已使“金劍盟”起疑,故意布下這個局面,想從招式中尋破綻,幸虧它已見機得早,否則後果已不堪設想,但這蒙面人是誰呢?盟中難道還險有這等高手,功力竟然超出長老輩不知多少,莫非他是……

想到這裏,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

黑衣蒙面人向諸葛瑛躬身一禮,一晃而逝。

他既對盟主行禮,顯然並非宮仇心目中猜測的人!

諸葛瑛滿面憐惜之色,軟語輕聲地道:“近衛長,委曲你了!”

宮他腦海里飄過一絲被侮辱后的憤慨,對諸葛瑛怒目而視。

以屬下而對一盟之主如此態度,可說是武林中破天荒的事。

諸葛瑛卻不以為忤,盈盈上前數步,道:“本座將對你有所解釋,進來!”

說完,拋下情深款款的一瞥,返身朝隱在花樹后的一幢閣樓走去。

宮仇心中起了一陣劇烈徹激蕩,該明白那一瞥包含了多少的情和意,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這樣做已經是逾越了規矩,在她那裏,他已不少次領受了極大的維護和默默的關注,然而,她是仇人之女,情與仇本是極不相容的兩樣東西。

諸葛瑛美冠群倫,足可當“國色天姿”四字而無愧,人好色,是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本性,宮仇並非聖賢,何能例外,而最令人傾心的,乃是她的才華與魄力,否則以一個豆寇芳華的少女,豈能膺盟主之位。

但,他與情是不能並存的。

宮仇,已深深地植在宮仇的心中,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使它動搖,一時的感觸,是人的常情,可是觀念是不舍改變的。

一陣激動之後,他的心又平靜下來,仇與恨沖刷了那偶然觸發的旖念遐想,一絲冷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他下意識地撫了撫劍柄,大踏步向閣摟走去。

閣樓前,首二兩名鳳近衛含笑迎候。

閣樓中,酒宴準備,諸葛瑛佔了主位,淺笑含顰,像一個妻子在等待她久別歸來的丈夫,秀眸中散發的光輝,足以使世間最冷漠的人為之心醉。

宮仇一腳踏入,心中不自禁地又是一盪。

諸葛瑛素手一抬,道:“請坐!”

宮仇一躬身道:“在下不敢當盟主如此優遇。”

“宮仇,現在我們是朋友,沒有上下之分!”

“這……在下……”

“你不肯賞臉?”

宮仇尷尬至極地笑了笑,在諸葛瑛對面落座,諸葛瑛親自替他斟滿了一杯酒,道:“來干一杯,恭喜你!”

“我?”

“先干一杯,我再告訴你!”

宮仇萬分不情願地幹了杯。

諸葛瑛盈盈一笑,道:“你知道剛才那蒙面人是誰?”

宮仇心中一動,道:“誰?”

“太上親身調教八大弟子中最末的一位,他叫譚文龍!也就是本盟八大護法之一!”

“哦!”

宮仇一顆心陡地一沉,一個末座弟子的功力尚且如此,太上可想而知了,看起來那末席護法的功力,還在諸葛瑛之上,要談報仇……

諸葛瑛又替他斟了一杯,道:“第八護法譚文龍的劍術如何?”

宮仇心中一陣隱痛,紅着臉道:“在下敗得很慘!”

“自己人,無所謂,只是事先不曾向你說明,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他迫我出手的目的何在?”

諸葛瑛粉面一肅,凝重地道:“有人懷疑大鬧本盟的‘丑劍客’是你的化身,所以……”

宮仇心頭巨震,表面上興力鎮靜,冷冷地道:“所以要出手一試?”

諸葛瑛目如利電,以要照澈宮仇的內心,久久,眼神一斂,道:“不錯,如果今天證實了的話,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人不能活!”

“誰?”

“就是我!”

“為什麼?”

“我以生命在家父之前擔保你!”

“哦?”

宮仇心中激動萬分,但,隨即化為無邊的痛苦,對方是仇人之女,這種永遠不能償違的情意,將來自己何以自處,他緩緩地垂下頭去,不敢再看對方一眼,暗道:“你錯了,你將悔恨終生。”

諸葛瑛柔聲道:“你怎麼了?”

宮仇抬起頭來,強自一笑,道:“在下是在想……”

“想什麼?”

“太上的劍術究竟高到什麼程度?”

諸葛瑛滿面春風地道:“家父為了修習一部劍笈,閉關十載,目前武林中恐怕沒有敵手了!”

宮仇別具深心地道:“丑劍客如何?”

“三十年前,可以算得上是個人物,現在不值一提!”

“可是本盟兩位長老……”

諸葛瑛粉腮一寒,道:“長老輩份雖崇,可是身手又當別論,這‘丑劍客’並非那‘丑劍客’……”

“為什麼?”

“真正的‘丑劍客’已死於武當一老‘玉虛真人’之手……”

“誰曾目睹?”

“本盟已派人查過,的確不錯,奇怪的是‘玉虛真人’一行竟然被人用‘丑劍客’的名義立碑……”

說到這裏,似乎覺察到什麼,突地停住,粉面隨着一變。

宮仇心頭狂跳,這是他兩年來一直悶在心底的謎,“玉虛真人”一行四十餘劍手,何以會集體在那絕谷之中死亡,這機會他當然不願放過,故意淡淡地道:“丑劍客給玉虛真人立碑?”

諸葛瑛一笑道:“來,乾杯,不談這些煞風景的事!”

宮仇心裏打了一個結,不好再追問下去,但他意識到“玉虛真人”一行四十餘人之死,可能與“金劍盟”有關。

他茫然地舉杯一飲而盡,隨便吃了點菜,仍然在想這個問題,回憶當時情景,“玉虛真人”一行四十餘劍手,象是中了什麼劇毒,而當今以毒知名的當推“黑心國手”,“黑心國手”是“金劍盟”的殿主,“金劍盟”的口號是“本盟之外無劍士”,以此推淪,必是“金劍盟”為了排除異己,消滅武林中以劍知名之士,不惜用這殘酷的手段,予以集體毒殺,越想越覺自己的推想接近事實,不由脫口道:“定是如此無疑……”

發覺失言,但已收口無及。

諸葛瑛惑然值:“什麼定是如此?”

宮仇情急智生,冷冷地道:“在下聽江湖傳言,‘玉虛真人’等四十餘劍手,神秘失蹤,想來定是遭了那冒充‘丑劍客’之人的毒手!”

諸葛瑛道:“你推測得不錯,豈止傳言,目前已有四大劍派與本盟聯手,共同搜捕那冒名的‘丑劍客’!”

“怎會驚動了四大劍派?”

“死的全屬四大劍派的精英!”

“這倒巧!”

“什麼巧?”

“四大劍派的精英會聚在一起!”

“武當‘玉虛真人’失蹤了三十多年,突然重現江湖,聲言當年被尊為第一劍手的‘丑劍客’已敗在他手下,傷重身死,埋屍絕谷,引動了各派劍手,要看個究竟……”

“會不會是兇手預謀?”

“預謀未必,可能是因勢而為!”

“有理!”

“為了配合行動對付‘丑劍客’,本盟派出二百名弟子之外,家又特令四位護法出山,對‘丑劍客’志在必得!”

宮他心中暗笑,“丑劍客”就坐在你的對面,何必勞師動眾,但卻替四大劍派不值,名門正派,竟然受命於“金劍盟”。

諸葛瑛風情萬種地一笑,道:“宮仇,我將成為你的妹妹?”

宮仇滿頭霧水地道:“妹妹?”

“哦,不,是師妹!”

“師妹,為什麼?”

“家又決定把你收歸門下,以你的根基與資質,不難成為天下第一劍手!”

宮仇聞言之下,俊面為之一變,他豈能拜仇人為師,訥訥不能出聲。

“什麼,你不願意?”

“在下幼承庭訓,保持官氏一脈,不能改師別投!”

諸葛瑛大感意外,她以為宮仇會欣然應承,誰知他竟然一口拒絕,“金劍盟太上”武功之高,別人容或不知,宮仇在接戰“八大弟子”之末的譚文龍后,應當清楚。

“你真的不願意?”

“歉難從命!”

“這是家父的意思?”

話中隱含威脅之意,宮仇冷漠地道:“收徒拜師,必須兩相情願,太上諒不致強人所難?”

諸葛瑛神情一黯,道:“如此說來,你也不會正式入盟的了?”

宮仇心有所謀,當然不願決裂,歉然一笑道:“走下需要考慮!”

“只怕家父……”

“怎麼樣?”

“不容許違逆他意志的人!”

“盟主在威脅在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

說完,幽然一嘆。

宮仇心中記掛着馮真,卻又無法脫身,故意變換了話題道:“盟主駕臨這廢園……”

諸葛瑛一指閣中堂皇的佈置,道:“你看這是廢園嗎?”

“可是外院……”

“這是本盟分舵之一,對武林各門各派及同道交往的地方!”

“哦!”

“剛才我說的話,你不考慮了?”

“請恕在下無法應命!”

“你……”

諸葛瑛眼圈一紅,竟然說不下去。

宮仍心中可十分明白對方的心意,可是他不能這樣做,也不能愛她,有一天,他的劍鋒可能架在她的粉頸上,他盡量抓制起伏不已的情緒,顧左右而言他,道:“盟主無差遣,在下還想告假數日,辦完未了之事!”

諸葛瑛幽怨地掃了宮仇一眼,玉牙一咬,道:“好,你去吧,你並不屬於本盟,僅是客卿之位,你可以隨意行動!”

宮仇心念一轉,起身道:“盟主知遇之恩,在下不會忘記的,就此告……”

諸葛瑛粉面一寒,激動地道:“宮仇,你打算就這樣脫離本盟了!”

宮仇一愣,道:“在下沒有這個意思,是盟主口諭在下可以隨意行動!”

諸葛瑛面色一連數變,最後又是一聲長嘆道:“宮仇,你知道我的心意嗎?”

眸光似水,脈脈深情之中,帶着幽怨,凝注在宮仇面上。

宮機內心一陣怦怦然,他不能說不知道,因為並非白痴,但他又不能說知道,那等於接受對方的情意。最難消受美人恩,面對這一朵國色天香,他理智的提防幾乎崩潰了,人非木石,孰能無情。

他移開了目光,盡量去想仇,想恨……

諸葛瑛語音低到幾乎不可聞的道:“告訴我,讓我死了這條心!”

宮仇猛一抬頭,一個不字方要出口,但當目光觸及那充滿怨艾而又期待的眼神時,他覺得開不了口,他自己明白,他並非無動於衷。只是上一代的仇,使下一代的愛無法生根,他愛她,但他不能愛她!

倏地

他想到了母親生前所矚咐的話,另一個持有與自己同樣玉鎖的人,是男的結為兄弟,是女的結為夫妻,他不能違背這指腹之盟,何一凡二叔拋妻喪命,是為了自己母子,如果何二嬸真的生下一個女兒,則自己將何以自處?

心念之中,面上突現堅毅之色,沉聲道:“盟主,在下知道,不過……”

諸葛瑛眼睛一亮,道:“不過怎麼樣?”

“在下……”他想到了青抱蒙面客的警告,心頭一寒,滾住了。

“在我們單獨相處時,你能改換一個稱呼嗎?”

“這……”

就在此刻……

近衛首鳳陳素珍花容失色,倉惶地奔入閣中,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盟主……”

諸葛瑛佛然不悅,冷冷地道:“什麼事?”

“五鳳六鳳……”

“怎麼樣?”

“遭了意外。”

“什麼意外?”

“遺體已送達此間!”

諸葛瑛變色而起,栗聲道:“死了?”

“是的!”

諸葛瑛玉牙一咬,道:“如何死的?”

陳素珍囁嚅地道:“是……是……被姦殺,屍體發現在距此三里的林中!”

諸葛瑛粉面如罩嚴霜,秀眸中殺機畢現,半言不發,大步向閣外走去。宮仇怔了一怔,跟了出去。

閣門外回欄之上,兩方白布,覆蓋兩具屍體,近衛六龍與三鳳滿面悲憤的環列屍旁,一見諸葛瑛現身,齊齊俯首躬身,向後退方數步。

諸葛瑛雙良盡赤,沉聲道:“六龍迴避。”

六名近衛恭應一聲,退了下去。

“揭開!”

近衛首鳳陳素珍上前俯身揭去覆屍白布。

諸葛瑛嬌軀猛然一顫。怒哼了一聲。

宮仇目光一掃之下,連退數步,俊面肌肉立起抽搐,眼中煞芒暴射,額角青筋股股而冒,全身抖個不停。

兩具屍體衣裙盡碎,幾乎全裸,面目凄厲如鬼,下體血跡殷然,雙手拳曲,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慘狀令人不忍卒睹。

眼前,幻出了兩年前茅屋中的一幕。

他發現他母親的遺體時,就是這種情狀。

被壓抑了的怨毒仇恨,在剎那之例爆發。

汗珠,滾滾而落,俊面扭曲得變了形。

諸葛瑛淚水盈眶,厲聲道:“蓋上!”

陳素珍把白布重新蓋好。

諸葛瑛閉上了雙目,似在抑制激動如狂的情緒,久久才睜開來,迫視着陳素珍道:“誰發現屍體?”

“紅旗壇屬下負責巡查的弟子!”

“事先可有警兆?”

“弟子已詳細查問過,所有五里以內的樁卡,毫無曾兆!”

諸葛瑛象自語般地道:“會不會又是“丑劍客’所為?”

宮仇忘其所以的大聲道:“不是!”

諸葛瑛一愕,道:“近衛長根據什麼而作此言?”

宮仇自知失言,窒了一窒之後,寒聲道:“根據幾次事例,‘丑劍客’出手必留標誌,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冒充的,這證明他行動不失光明,不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不盡然!”

宮仇默然無語。

諸葛瑛又回顧近衛首鳳陳素珍道:“目前採取了什麼行動?”

“紅旗壇主申無畏已親率手下三堂十二香主展開搜索!”

“嗯,傳令加強戒備,五六兩鳳的遺體照本盟規定,以武士之禮安葬!”

“遵令諭!”

首鳳陳素珍施扎疾退。

突地……

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鬼魅般現身出來,向諸葛瑛一躬身道:“參見盟主!”

諸葛瑛忙還禮道:“大師哥有何見教?”

不言可知,這蒙面人是“金劍盟太上”八大弟子之首,也就是首座護法。

“五鳳、六鳳兩弟子不是被姦殺的!”

“什麼,不是?”

“乃是死於一種奇門掌法!”

這話使得在場的人,大感意外。

諸葛瑛激動地道:“什麼掌法,會有這等死狀?”

“摧心破血掌!”

“武林中何人使用這種掌法?”

“天狼尊者!”

宮仇陡地狂吼一聲,彈身向外射去……

諸葛瑛嬌叱一聲:“宮仇,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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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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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蒙面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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