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嶗山道士（下）
門外傳來“嘩嘩”的水聲，彷彿有人正涉溪而來。
紅蓮走到門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只見有三個道人已經趟過了小溪，向這邊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個瘦高個兒的老者，面目好似鐵鐫的一般毫無表情，三綹髭鬚已然斑白，後面跟隨的是兩個年輕的道童。紅蓮認識這個老道人，乃是她的五師伯，嶗山宗執法長老出雲道長。
紅蓮心中一動，要知道出雲道長輕易不履紅塵，能夠驚動他下山，必是重大事件，難道真的是為了王七師叔？
正想着，出雲道長已徑直來到了門外，沉聲道：“王七師弟，我知道你在裏面，不用躲了，出來吧。”
王七嘆了口氣，嘟囔道：“這老傢伙怎麼來了？只怕不妙，”他站起身來，拉開門走了出去，不耐煩地道：“來啦來啦！真是陰魂不散，怕誰誰來。”
出雲道長鐵面上少有地露出一絲笑容：“師弟別來無恙。”
王七哼道：“少來！誰是你師弟？三十年前我被出塵老雜毛趕出嶗山時就與嶗山再無瓜葛了。”
出雲子有些尷尬地道：“這個···其實出塵師兄對此事也是懊悔莫及······”
王七啐了一口，道：“你不用哄我，師父在世的時候你們就看我不順眼，但礙於師父護佑奈何我不得，師父一歸天，他出塵執掌了嶗山宗，馬上就羅織罪名逐我下山，那時怎沒見他懊悔？貓哭老鼠假慈悲。”
出雲子忙道：“這次就是出塵師兄特意命我下山尋找師弟你，讓你重回嶗山宗的。”
王七聽了大感意外，他也知道出雲子這個人為人古板耿直，一生不曾說過一句謊話，莫非真的是出塵老雜毛良心發現了不成？於是將信將疑地道：“此話當真？”
出雲子皺眉道：“你難道不相信師兄的為人？我幾時說過謊話？”
王七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這裏面恐怕另有內情，他連你也瞞過了，我可不上當。”
出雲子見他不肯隨同回山，不由急躁起來：“師弟，再過半個月就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忌辰，你難道也不肯回去祭拜？枉自師父對你好一場。”
王七見說到師父皓月真人的忌辰，心中一陣酸痛，自從師父歸真之後自己就被逐出了師門，三十年了不曾到師父墓前祭掃，當下一激動脫口道：“好，我跟你回去。”隨後又轉身對屋內喊道：“紅蓮師侄，跟師叔一起回山祭拜你師祖去。”
“紅蓮？”出雲子早已恍惚看見屋內還有人，卻不知是誰，忙道：“哪個紅蓮？”
紅蓮原本不想與出雲道長相見，不料被王七一語道破自己的蹤跡，也只得走了出來，對出雲行了弟子之禮。
出雲子萬萬沒想到她也在這裏，忙對王七道：“師弟，你可以隨我回山，可是她卻不行。”
王七奇道：“為什麼？我都能回她怎麼就不能回？”
出雲子眉頭緊鎖：“她是因為背叛師門，勾結魔道中人才被逐出師門的，與師弟的情形大不相同，況且沒有掌教的示下，誰敢赦免寬宥她的罪過？”
“是嗎？”王七望向紅蓮：“原來你也被逐了，看來師叔與你是同病相憐啊！背叛師門？勾結魔道中人？好大的罪名！記得當年出塵老雜毛貶逐我的時候給我加的罪名是什麼來着？——將本門機密功法泄與他人，嘿！我有嗎？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紅蓮嘆了口氣道：“師叔，我與你的情形的確不同，我們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我···我的心從未背叛過師門，但實際情形卻與叛門無異，雖說是身不由己，也是我咎由自取。師叔不必為我費心力了，”
王七道：“你的為人師叔十分清楚，我只問你一句：你想重歸嶗山門下嗎？”
紅蓮不解其意，但還是點了點頭。
王七撫掌一笑，又對出雲道：“掌刑師兄，我想帶同紅蓮這丫頭一起回歸嶗山，你意下如何？”
出雲搖頭道：“這恐怕不行，此事事關重大，豈是我一個掌刑所能做得了主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照理說被我撞見她，不將她鎖拿回去懲處已是看在了師弟你的金面上。”
王七蠻不講理地道：“這我不管，我立意要帶紅蓮師侄回山，不然連我也不會跟你回去，講打你師徒三個也未必是我們四人的對手，你自己看着辦吧。”
出雲子氣得暗暗咬牙，依他的性格此事絕沒的商量，但是臨下山時掌教出塵師兄再三叮囑，要不惜一切辦法尋回王七。既然不惜一切辦法，也罷！就應允了他吧。於是哼道：“好吧，既然師弟執意如此，為兄的便破例答允你一起同行，不過回到嶗山，是逐是留，是殺是罰，再與貧道無關。”
王七擺手道：“那可不行，若是你不能保證她的安全，她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羅？你必須保她性命無虞方可，整個嶗山宗我只信你一個人。”
出雲子被逼得無可奈何，將心一橫道：“也罷！老道就保她個整身進全身退，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王七對紅蓮道：“師侄，你意下如何？”
紅蓮感激地道：“多謝師叔成全，讓紅蓮此生還有機會再回嶗山，得見我師父一面。”
聽得紅蓮提到她師父玉貞子，出雲子不禁冷笑了一下。
王七覺得奇怪，問道：“你哼哼個什麼？”
出雲子生怕節外生枝，再起變化，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師弟，你看咱們馬上就啟程迴轉嶗山如何？”
王七楞了一下，道：“是不是太匆忙了些？怎麼也得讓我收拾一番才好。”
玲瓏插嘴道：“那個什麼師叔祖，剛才我看了一下，你這茅屋裏什麼都沒有，還收拾個啥？”
王七笑道：“你個小丫頭懂得什麼？我這個茅屋別看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告訴你，旁人拿萬兩黃金來我也不換。”
玲瓏撇了撇嘴：“只有傻瓜才會用萬兩黃金跟你換這個破屋子。”
王七為之氣結，嘆了口氣懶得再理她，從袖內摸出個灰撲撲的小布口袋，望空一拋，口袋竟然迎風變大，轉眼間便遮天蔽日，然後向下一落，正好將三間茅草屋罩個嚴嚴實實。
王七叫了聲“收”，大口袋“嗖”地一下縮小，變回原樣大小，落回王七的手中，再看那茅草屋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大一小兩塊石頭還留在原地。
玲瓏笑嘻嘻地打趣道：“師叔祖，你落下了你的桌子和凳子。”
王七瞪了她一眼沒理她，對出雲子道：“咱們走吧，免得你着急。”
出雲子點頭道：“就依師弟。”
當下一行七人啟程直奔嶗山。
一邊走，紅蓮一邊悄聲對王七道：“師叔，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兩人都是被出塵掌教逐出師門的，現在掌刑師伯竟然委曲求全，不惜以連我也同意帶歸師門為代價，也要師叔你回山，難道嶗山宗有什麼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王七點頭道：“我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同意跟他回去的，一切等到了嶗山宗自然會見分曉，咱們須萬事小心謹慎。”<